第252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他這樣一說,等於承認了慕容停的領袖地位,韓三秋是劍宗掌門江遇白的師父,既然連他都這麼說,門下那些弟子們再憤憤不平,也無法發聲了。

  慕容停道:“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是謂玄同;閣下這把劍可謂傳世名器越好的劍越有靈性,人和劍互相支配,人能支配劍多少,便發揮多少威力;還望閣下好自為之。”

  他這話在眾人聽來,只是譏諷江遇白落敗之語,都當他既重傷了對手還要言語奚落,這位掌門的氣量看起來實在有些狹隘;但韓三秋和江遇白聽來,都是臉色一白,默默無話。

  通過顧柔的描述,“觀看”了整場戰鬥的國師此刻對她解釋道:【當初我同江遇白交手 ,便覺得他的劍路凶戾無比,與他本人性情大不相同,我想他應當是在練功之時追求速成,而起了心魔。】

  顧柔一面觀看台上熱鬧,一面道:【難怪,他拿著劍的時候和平時判若兩人。我頭一回見他之時,真當是一位儒雅君子。】

  【有時候不是人家操縱劍,也可能反被器物所噬;那樣就會改變一個人的性情。我兄長看出這一點,對他加以提醒,可見這些年他沉心靜氣內外兼修,與過去大不相同了。若是紫衡師父在天有靈看到,必然也深感欣慰。】

  顧柔聽丈夫這樣說,心中也很高興,她朝台上的慕容停望去,只見他立在眾同門和弟子的簇擁之中,仍是一派冷峻肅穆神情,偶爾朝抬著江遇白下台的南宗眾人投去一眼,眼中卻無高傲挑釁之色,而是一種清冷的平靜。

  顧柔心念一動,忽道:【我覺得方才也許並不是他將江掌們打傷的,江掌門也許是因為練功不得法,自傷了內身。只是被這高手之間的激烈對決一催,加速了他的傷勢。】

  【有此種可能;不過無論怎樣,我這位兄長都不會解釋和道歉。】

  顧柔笑了笑,這便是慕容停的個性了,這個性同國師還當真有些相似。

  正想著,台上忽然傳來騷動。顧柔望去,卻見南宗之中,走出來一個白衣小姑娘。

  “慕容停。”

  那小姑娘奶聲奶氣,聲音卻頗為熟悉,顧柔定睛一瞧,正是那日江遇白的女徒。

  碧游宮眾人正在為勝利互相歡慶道賀,此事也忽然安靜下來,一起看向這貿然出來的南宗弟子。

  那小姑娘道:“慕容停,你傷我師父,我與你不共戴天。二十年之內,我必來復仇。”

  碧游宮的弟子們一看這丫頭身高還不足成人腰際,不由得惹來鬨笑和不滿:“大膽,辱臭未乾也敢跟我師父……”

  “住口。”慕容停打斷門徒,示意讓這小姑娘說下去。

  說也奇怪,這小女孩雖然不足六歲模樣,但輕身玉貌,眼神孤高,頗有一些超越同齡人成熟。

  “你若答應,便記住我的名字,我叫白素。”

  但無論怎樣,一個南宗的低級弟子,這般對已經是道宗領袖的慕容停說話,都極大地逾矩了。

  慕容停凝望這白衣小姑娘半晌,忽然微微一笑,道:“好,你來,本座等著。”

  他這一笑,身上雪化冰融,戾氣全消,流風回雪一般驚艷;竟然看出幾分國師的影子。

  他門下弟子,全數呆了。幾曾見過不苟言笑的掌門師尊對人露出過如此耐心。

  顧柔也感到有些奇怪,只不過慕容停便是這樣一個人,他看不上眼的,一個眼神都懶得賜予,對于欣賞之人,不吝一切。比如她就看見慕容停對丹朱長老笑過。

  那小姑娘並不在乎這個笑容,聽了慕容停這句話,像是放下心來點點頭。這時她身後追來一人,乃是江遇白手下那名小小男童阿讓,阿讓神情悲痛,還在為江遇白的受傷擔憂,催促她道:“師妹,不要同他多言了,咱們快送師父回去救治。”

  小姑娘點點頭,回頭望慕容停一眼,卻目無表情,轉身離去。

  慕容停被眾弟子簇擁下了風雨台,國觀長老們不情不願地前來同他道賀,還在觀中擺了慶功宴,他不願意和這些虛情假意之人客套寒暄,便讓丹陽長老去應酬,自己一個人回到國觀的後園房舍休息。

  走到門廊邊上,丹朱長老便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

  “掌門師兄有此大勝,恭喜恭喜。”丹朱厚著臉皮道。他身上還穿著方才喬裝易容前來觀戰的皂衣,打扮得像一個樵夫。

  慕容停看他一眼,道:“江遇白中毒了。”

  丹朱長老收起笑容,不由得驚訝:“什麼?”

  “本座也不知為何,他可能走火入魔,抑或另遭變故,總之他身有隱疾,又兼駕馭兵器之能不如本座;否則真不知勝負如何。他那套劍術可能未成,但卻大有可為。”

  丹朱長老沉吟道:“方才我也在人群中觀戰,也覺得疑惑,姓江的此人仿佛遇白非白,似潔淨非潔淨,人和劍術都詭異得很,難說什麼套路……管他呢,咱們贏了不就好了?咱們是氣宗,何必幫他研究什麼劍路,那不如改行投劍宗得了……啊啊是我失言了,師兄啊,你不要總是那麼嚴肅,我開個玩笑罷了,你也學習一下我的幽默感啊。”

  慕容停原本推開了房門,聽見他最後一句話,忽然冷冷回頭:“你叛逃師門,這件事尚未來得及同你清算,現在你回來了,很好。”

  丹朱驚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冤枉啊師兄,我沒有叛逃師門啊?”他不過是因為用激將法騙師兄學顧柔的輕功,又怕遭到懲罰,於是出去躲幾天避避風頭。

  誰知道會被認作叛逃師門啊!

  在碧游宮,對於叛徒的懲罰十分嚴厲,先要廢去武功,然後逐出山門。

  丹朱流了滿身冷汗,急於辯解:“師兄。”

  “哼,這就是幽默感麼,看來並不難學。”慕容停冷哼道,砰地一聲關上了房門。

  丹朱站在外面傻眼半晌,突然跳起腳來:“唉唉唉,師兄你學壞了,你會撒謊了!這樣師伯他老人家會死不瞑……”

  屋裡不知什麼東西砸在門板上碎了:“再侮辱先師就滾出門派!”

  “好好好我閉嘴。”

  第211章 大結局(上)

  慕容停成為道宗領袖之後, 立即開始著手重整北宗,他將碧游宮和國觀合併, 併入主國觀,將手下的一批心腹弟子一齊帶了回來。

  最初國觀中尚有許多長老對他持有懷疑,然而隨著時間推移,見他一切從事十分公允, 並不存在門戶之見,反而將碧游宮的一些武學帶來了國觀, 慢慢地也放下了成見。加上玉清真人和丹陽長老通力合作, 將門派內務操持得井井有條,國觀這座百年道觀的香火漸漸恢復了當初的繁榮景象。

  然而,時代的變遷卻不因人力轉移,隨著儒宗崛起, 道派在大晉的影響力終究遠遠不如當年,但慕容停也並不執念於此, 他閉門精研武學,勢要重新規整氣宗上乘武功傳於後人,外界的紛亂於他並不影響。

  顧柔在丹朱長老的幫助下,幾番朝慕容停求情, 最開始慕容停並未立刻答應;但當他在國觀穩固地位之後,他准允了釋放國師出塔的請求。這個時候的慕容停, 在整個北宗中已有了說一不二的地位,國觀上下以他馬首是瞻,於是他的批准再無人異議。

  接國師出千鐘塔的那日, 出發前,顧柔還收到了寶珠托人捎來的信件,寶珠像是心有靈犀一般,送了兩對嬰孩穿的棉履,都是由她親手繡成。她在信中寫道,已經和石錫一同去了金城郡定居,和胡人做馬匹生意,石錫原本就有胡人血統,同他們相處得不錯。

  時值六月盛夏,蟬鳴聒噪,一絲風也沒有,國觀的千鐘塔靜立如畫,一隻鷓鴣飛來,停在塔上的小風鈴上,咕咕叫了兩聲。

  顧柔在銀珠和陳翹兒的攙扶下走到千鐘塔早早等候,門緩緩打開的一瞬,她看見了丈夫熟悉的身影。

  他依舊長身玉立,抬起眼眸,羽睫下光芒輕輕閃動,好似從上面流過了許多光陰;從那樣的面龐上看見了濃冬桀驁綻放的寒梅,深秋蕭肅清寂寥的葉落,夏夜流光飛舞的螢火,晚春一片白雪從枝頭落下的香氣。

  時過境遷,對他的思念沒有絲毫地改變,反而愈發加深了。

  他沖她微微一笑,她卻已經要哭了。

  她提起裙擺,不顧銀珠的呼喊,快步飛奔了過去。

  國師將妻子抱起來,才剛剛舉高,想要掄起來轉一圈,便聽到外面陳翹兒和銀珠聲嘶力竭的呼吼:“使不得使不得大宗師!夫人有身孕了!”

  他怔了一怔,將她放落地面,目中有深深的驚詫和喜悅。

  “是真的,”她悄悄地在他耳邊道,“你要當人父親啦。”在習習微風中,她的笑容含著羞澀和溫柔,融化了他的心。他小心翼翼地將妻子攬入懷中,然後一點一滴收緊懷抱,直到很緊很緊。

  “我們離開洛陽,回老家吧。”他知道,這是妻子一直以來的願望。

  顧柔想要回答,卻被天空中傳來的一聲清唳所打斷,和他一起回頭望去,只見一對白鶴振翅飛上了晴空。

  清唳因風遠,高姿對水閒,仿佛也在提醒二人,是時候乘鶴緱山、清涼歸隱了。

  顧柔和丈夫相視一笑,已無需太多語言。

  “切,國觀之中,拉拉扯扯,成何體統;好歹曾經也是個修道之人,這操行比起掌門師兄您實在差太遠了,對不對。”遠處,丹朱長老站在風雨台邊上探頭張望,看見顧柔和丈夫卿卿我我,實在有些捨不得這個剛剛相認的師妹,加上他一直覺得自己掌門師兄各樣都好,突然見到這個長相一模一樣的慕容情,心態上便有些難以接受。

  “你不也拉拉扯扯的嗎。”丹華真人慕容停亦在駐足觀看,他甩開丹朱揪著他衣袖的手,穿過牡丹花海離去。

  一切都塵埃落定,從今以後,他回到國觀,他則選擇離開。不知道父親在天有靈看到這一切,會感到扼腕痛惜,還是會為當初對他的驅逐感到一絲悔疚呢?

  “哎呀師兄等等我!你不要讓我孤苦伶仃的嘛,我師父拋棄我,師妹拋棄我,你不要也拋棄我啊!”身後,吵吵鬧鬧的丹朱又吵吵鬧鬧地追了上來,聒噪得慕容停隱忍閉住雙眼。“丹朱你安靜些,你是個長老,你要自重身份。”“哦那你也要等等我啊,你是個掌門,你要大氣點!”氣得慕容停埋頭狂走,只想將丹朱遠遠甩掉。

  可是他走著走著,卻又含著微笑……往事何必深究呢,故人已遠,不重視他的人他又何必重視,還是活在當下罷。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