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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都笑將起來,將軍卻覺得很不是滋味,顏知歸畫誰不好,偏偏要畫丞相呢?又看看顏知歸拉著丞相問這問那,心裡的老陳醋能把昆明湖裝滿。

  “顏掌柜,”將軍把丞相拉開一點,上前一步,“聽說顏掌柜是丹青妙手,我也想求一幅畫,好與晏公子那幅對上一對。”

  顏知歸知道將軍是什麼意思,他心裡高興,當即就答應了下來。丞相聞言一喜,颳了刮將軍的鼻樑,說他心眼兒多。

  故人回來了,生意也沒心情做了,顏知歸很快打發了剩下的客人,遣散了布坊中的勞工,早早地閉門歇業了。

  花匠把將相二人請到自家的院子裡,顏知歸和花匠住在一處,三進的小院倒是住得安逸自在。

  顏知歸擺開顏料,走筆就為將軍畫了一幅,蓋上印泥之後和丞相的那幅包在一起,送給了二人。將軍很高興,展開畫來左看右看,說要帶回去掛在臥房裡。

  他們與當初一樣,圍桌共話。將軍習慣性地牽著丞相的手,顏知歸走路不便,花匠就幫著他做這做那。

  十年裡發生的事太多,他們從四季講到三餐,再從國家去年的收成,講到每個人臉上的變化。

  “聽說柴蒲川現在在江湖上小有名氣,大家都說四大宗師恐怕要換人了!”花匠突然說起蒲川。

  將軍笑了,道:“前年冬天他還來北疆住了一陣,人長高了,個頭也挺拔了,刀法確實較之前大有進步。”

  “梁家那老頭對他青眼有加,大有把掌門傳給他的意思!”

  “當了掌門好啊,蒲川從小就有一腔豪氣,他熱愛江湖,梁氏若能在他統領之下,必定蒸蒸日上。”

  “對了,還有那個錦衣,他帶著濮季松去雲遊四海,江湖上偶爾傳來他們的消息。”

  “聽說上游道長五年前回青城山修道去了,還收了個跟班,好像是七寶飛燕來著......”

  “七寶飛燕?那不是四大宗師之一麼,怎麼會跟著上游做了跟班?”

  ......

  大家談論著老朋友的近況,回想著他們當年的面容,死者早已成沙成土,生者在記憶中亦淡然如煙霧。

  將軍和丞相依舊是住在雀城的院子裡,他們每逢節假,就回帝都去看看,有時候待上一兩天,有時候待上半個月。將軍現在封了侯,不用天天守在邊疆,他時常回帝都的將軍府住住,招待一些偶遇的老朋友。

  每年的春天,等柏海兒湖化凍,白樺林里的積雪都化作泉水的時候,丞相就和將軍一起去拜訪異族王。

  異族王名叫烏罕那提,是烏罕那提氏的正統後代。隨著歲月的增長,異族王已不是當年的少年模樣,他依舊有一頭白金色的頭髮,頭戴冠冕,耳畔垂掛著珍珠,高鼻深目,王氣盎然。

  將軍騎著黑馬在林中狩獵,烏罕那提牽著白鹿去湖畔飲水,他與丞相是故交,他們繞湖行走,總能說上好一陣話。

  夜裡,將軍烤好雉雞和野兔,三人圍坐在篝火旁,聽柴火劈里啪啦的聲音,讓星光灑在肩上,討論著夏天該何時來到。

  烏罕那提會帶丞相和將軍去北方的冰海,那裡有世界上最長的黑夜,太陽一落就是半年。

  將軍說丞相怕冷,烏罕那提就提前跟神仙打好招呼,神仙略微施一個小咒,在冰封的海面上開闢出一片溫暖的天地,開滿了桃花。

  神仙永生不死,他獨自住在冰海上,看月亮高懸在永夜中。丞相問他寂不寂寞,他說寂寞,但是一想起當年的日子,就覺得不寂寞了。

  當年究竟有多遠,神仙不說,丞相也不知道。他們是凡人,不太懂得神仙所經歷的事情。

  凡人和神仙共坐花下,明月不落,初陽不起,冰海上寂靜而孤獨,生命在這裡達到了奇妙的平衡。

  年節里,將軍和丞相總要回鄉,他們先去濟南,然後再去瀘州。有一年經過青城山,丞相上山去問道,微雨迷濛,香菸裊裊。

  上游接見了二人,撐著一把紙傘在道觀里行游。道觀臨山,上下錯疊,花木掩映其中,終年飄蕩著一層淡淡的霧靄。

  過去了這麼多年,上游還是老樣子,他面上沒什麼變化。但丞相的眼角不笑也有了皺紋,將軍的爵牟下已經有了不少白頭髮。

  丞相依舊喜歡夏天,他把梅子洗乾淨,熬一鍋酸梅湯,加上冰塊,碰壁噹啷響。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春來秋轉,夏花冬雪,人間縱橫八萬里,總有一方天地是歸屬。

  轉眼又過了二十年,丞相已經五十七歲了,他原本光滑的臉上刻著皺紋,眉眼間依稀還有當年美男子的風華。將軍依舊守在北疆,寒風把他的頭髮吹白。

  那一年,晏家的老爺死了,活了九十歲,壽終正寢。丞相趕回去奔喪,扶著棺材哭了一個晚上。晏家的後生們已經長大了,兩個哥哥甚至都有了重孫,他已經成了家中的長輩。

  大哥做了家長,瀘州晏氏的人丁依舊很旺盛。孩兒們都會讀書,有的上京去做了尚書,還有些進了文華殿做大學士。

  將軍是濟南翁氏的獨苗,翁家主母去世後,他就繼承了家業。濟南翁氏是前朝的舊臣,祖上擁有赫赫戰功,到了將軍這一輩,更是位及侯王。

  女帝當政了四十三年,駕崩的時候六十七歲,她走得很安詳,仔細地幫太子安排好了一切,才離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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