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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可怕了!你怎麼可以做這種事?你不是阿二,阿二從來不瞞我任何事情的。」阿一傷心欲絕地瘋狂搖頭,踉蹌著後退,一直退到巫斬樓身側。

  「教主我真的沒有!」

  「我本來也不信你會背叛巫聖敦……」巫斬樓面沈如水,「但是除了你,還會是誰?」

  「那自然是我。」一臉傷心的阿一忽然抬手,白光一閃,一梭梅花鏢對著巫斬樓後心she去。

  這一下距離極近,又是出奇不意,按理應該很難避過,但是巫斬樓卻像早有防備似的晃身縱步,竟是連衣衫都沒有擦破。

  阿一咬咬唇,抬手又是一梭。

  「阿一不要!」阿二和身撲上來,同時揚手,一梭一模一樣的梅花鏢迎上去。

  兩梭鏢在巫斬樓面前對撞,本該一起落地,誰知阿二的梅花鏢一敲在阿一的鏢上,競掉轉了方向,齊齊以更快的速度向他疾she而來。

  巫斬樓靜靜站在原地,紋絲兒不動,清脆的破空聲中黑影一閃,兩梭梅花鏢被擊得倒飛,比原來更快地she向主人,阿二一躍而起,所有的鏢擦著鞋底飛過,還沒 來得及換氣,腳踝處一緊,整個人就被一股大力帶得橫飛出去,眼前紅影一花,正和同胞兄弟撞在一起,兩人五臟六腑一陣鑽心似的疼痛,各自一口血噴將出來,不 分先後狠狠摔在地上。

  「咳咳咳——」阿二陣猛咳,吐出的血裡帶著塊狀的暗紅色物體,知道是已經被景攸鞭子中帶的蝕心勁給生生震碎了五臟,不由一陣駭笑。

  「為什麼?」巫斬樓俯視阿一,再次重複自己的問題。

  「為什麼?」有著童子樣貌的侍從邊咳邊笑,「簡單得很,歐陽小小答應,只要把教主騙到趙家樓,就把歐陽世家珍藏的還塵丹給我們,可以解我們身上斷緣丹的藥性,讓我兄弟的身體能繼續成長。」

  「當年服下斷緣丹,透過抑制身體生長來換取武功進境的事,分明是你們自願的,如今你們居然為了這個出賣教主!」景攸聽了怒從中來,想起趙家樓中屢遇險境,險些令教主喪命,竟只是為了這樣微不足道的原因?

  「當年我們確實是自己願意的,但是現在卻不願意了。」阿一冷笑道,「難道選了便不准人後悔嗎?左護法眼中心中只有教主,自然是他的一根頭髮也比我們的 命重要。但是我們小人物難道便不能有自己的打算?我倆今年已經四十三歲了,卻還是這十二歲的模樣,天天故作天真,我早就厭倦得想要死掉了,有這個機會拼上一拼,又有什麼不可以! 」

  「還有,當日酒中的毒藥也是我下的,許君原確實全不知情,教主當時的確是冤枉了他。教主你總是這樣,眼中只看自己想看的,教中多少人愛你慕你,你全不 在乎,為了一個男人扔下教務待在洛陽不回來,你道你是真的愛他嗎?若是愛他,又怎麼一句解釋也不肯聽,便定了他的罪?我一直想著,早晚有一天要告訴你這事,到時要好好看看你的臉色,問問你究竟後不後悔。」

  「休要胡說!」景攸心一緊,瞪著阿一呵斥,眼角餘光卻忍不住盯著巫斬樓神情變化。

  「錯如何?對又如何?」沈默片刻,巫斬樓冷冷道:「對錯不過由心,我巫斬樓做事,絕不回頭。」

  不管那杯毒酒中盛得是誰的惡意,他的愛情里也容不下那人的動搖,當他不惜損耗功力逆天孕子,卻受了他為保護另一個懷了他孩子的女人那一掌時,他們之間的愛情,就已經死了。

  <三>

  阿一愣了片刻,忽然大笑:「好!好!朝聞道,夕死可矣!我要是有這樣的氣魄……我要是有這樣的氣魄……」言猶未盡,一股暗色的血自唇角溢出,竟是自斷心脈而亡了。

  「阿一哥哥!」阿二掙扎著撲過來,胡亂探著他的鼻息,觸手處依然漸漸冰涼。

  他猛地轉身撲到巫斬樓腳前,拚命磕頭,哭著道:「教主法外開恩,我哥哥已經死了,便是天大的罪也抵贖了,請教主趕快賜他御印,不要讓他的靈魂永遠飄蕩,去不了常世之國!教主開恩,我給您磕頭了!」

  「你們背叛巫聖教,害得教主險些喪命,早已不配做巫聖神的子民,還敢妄想去常世之國?」景攸道。

  「教主,我們並沒有真的想害死您,哥哥知道牽機毒藥根本不能把您怎麼樣的!今天也是,本來我們已經從歐陽小小那裡拿到還塵丹了,因為擔心教主才特意繞回去。」阿二淚流滿面,激動的情緒牽引了受傷的內臟,不住咳血。

  「我們根本不想教主死,也很想一直留在巫聖教……我們只是……只是不想一直到死都長不大,只是這樣……」

  巫斬樓的眼神從笑容凝固在臉上的阿一,又看看淚流滿面的阿二,兩張一模一樣的面孔,一般的粉妝玉琢,原來平日裡看不出什麼區別的臉孔下竟埋藏著完全不同的性情,一直以來,自己的眼睛看的究竟是什麼呢?

  到底做錯的是誰?

  他走到阿一身旁,右手結印,食指中指一起輕點他的眉心,口中低聲念誦。一朵淡青色的小小蓮花印,隨著巫斬樓的聲音綻放在阿一的額頭。

  直到蓮花完全盛開,他才收回手指。

  「太好了!」阿二驚喜交加地撲到哥哥身邊,細細撫摸著蓮花印,又為他擦淨唇邊血跡,轉頭歡喜地對著巫斬樓重重磕了三個頭,「多謝教主。」

  「這樣我也可以放心了。」他擦淨淚水,揀起一枚梅花鏢,抬手送入咽喉。

  靜佇片刻,巫斬樓把手點在在阿二額頭,為他也加上御印,確保兩人的靈魂可以被引導到巫聖神治下的常世之國,不會迷失在荒野。

  景攸默默上前,把兩人的屍體擺在一起,以教內焚燒亡者的青硫彈引燃。

  怔怔地望著青白色火焰中仿佛在微笑的屍體,巫斬樓只覺得從來沒有任何一天,過得像今天這樣漫長、疲憊,即使是他喝下那杯從愛人手中遞出的毒酒那一夜,也完全不同。

  景攸站在他身後,看著他一臉蒼茫的神情,默默無語。

  才停了一天的雨,轉眼又落了下來,蕭蕭瑟瑟地淋了人一肩,一臉。

  雨下個不停,這樣的大雨中,追蹤固然是很難,趕路的人一樣辛苦。

  兩人索性也不急趕,乾脆把醒目的馬車隱在密林里,找了個山洞休息。

  不一會兒兩人所換下的衣服已經烤得半干,金色的火光搖曳著各自的心思,洞中一時靜極。

  「我還記得,你入巫聖教那年才剛剛七歲,那一年jú花開得特別好,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因為看著我發呆,被我抽了一鞭。」巫斬樓忽然幽幽道。

  「是,屬下當時還說,將來一定要把鞭子練得比您好,到時就可以愛看多久看多久。」景攸微笑,那時候多好,單純地仰慕著那高潔美麗的生物,一點兒私心也沒有,自然地凝視,自然地交談。

  曾幾何時,自己已經連直視他的眼睛也不敢,言語恭謹,動作生硬,生怕不小心泄漏一星半點兒卑劣的心思。

  教主只道他是世間唯一一個絕不會欺騙他的人,卻不知他瞞下的才是最驚心的秘密,那齷齪的心思,即使只是夜深人靜時獨自想想,都是天大的罪孽與褻瀆。

  「不錯,那是有生以來第一次有人對我說這種話,當時我就想,這麼有趣的人,一定要弄到身邊來……可是你也變了……」

  「進入巫聖教這麼多年,你有沒有後悔過。」他突然問。

  「沒有。」景攸斬釘截鐵地答道。

  巫斬樓眼神投在半空中,像在問他,又像自問:「你說,人心到底是什麼?為什麼竟能變得這樣快?明明還是那個深愛的人,為什麼再見時竟可以波瀾不興,形同陌路?當初掙破頭求來的,卻成了今天寧死也要捨棄的?人人按自己的想法去解讀他人心思,又能說誰對、誰錯呢?」

  經歷了這麼多事情,他是不是也已經悄悄地變了?就算回到百色,他真的還能做回那個超世脫俗、冷傲孤高的巫聖教主嗎?

  想了又想,景攸把一段木頭放到火堆中,很慢很慢地說:「屬下沒有想過那麼多,也許有的人可以同時在心裡裝很多東西,每一種當時都很重要,但是一定也有人只能放很簡單的一樣,現在是這樣,以後也還是這樣。」

  「屬下眼中,教主永遠是教主,是一生忠心侍奉的人。不管發生什麼,這點都不會變的。教主也這樣想,就可以了。」

  默默地把他的話反覆想了好久,巫斬樓深深地看了景攸一眼,忽然問:「阿一說我只看自己想看的,又說我不在乎教中人心,你可知他所說『愛我慕我』的人,究竟是指誰?」

  「教主是巫聖神的人間代理,聖教之人自然都是愛您慕您的。」景攸面不改色地道。

  「是嗎?」他點點頭,「既然如此,夜裡雨寒,你就不要睡了,看住篝火,不要讓它熄滅。」說完倒下,翻個身逕自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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