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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年,莊秋月時常聽聞有關這人的傳言。傳言他一柄劍獨壓西域魔教上下高手;一柄劍撩煙塵,敗大漠刀王;一柄劍除悍匪,賺偌大名聲。陸行川,同他的劍,如今都是光輝得不得了的傳說了。

  而她還是站在陸行川身後,看這人的背影,狼狽得同十年前,最後一面,一模一樣。

  “既然是陸少俠出手,”崆峒掌門有些勉強地笑了一笑,“今日事便到此為止。只是陸少俠該要記得,你拿寬仁待別人,未必換別人同樣地待你。”

  “晚輩自然明白。”陸行川收劍笑道,“晚輩閒散江湖人,若事事都要先考慮後果考慮報償,才能做,劍要生鏽的。”

  崆峒掌門離開前,很明顯地面色不虞。他自然可以憑著人多勢眾,把莊秋月,同這初掛名的武林盟鏟掉,將威脅扼殺在搖籃里。但陸行川出現了,一切便不一樣。陸行川一人一劍站在他面前,就大義、勝算,都到了對方那裡。

  到崆峒派的人馬全走光,陸行川才轉身面向莊秋月。看著這張臉,全部該有的思緒湧現之前,莊秋月忍不住先想,自己是不是老了許多,是不是醜惡兇狠,是不是狼狽難堪。

  “陸行川……”

  這人也變了不少了,年少時艷麗得驚人的眉眼,如今像浸在一片淺淡的霧氣里,吹不散又看不分明。在細細辨認面孔身形之前。便有堂皇氣,攜那柄傳說里的劍身上的威勢籠罩過來,叫人既不敢輕慢,又不捨得移開視線。

  “陸,行川。”她咬了咬舌尖,喚回全副神智,“多謝。”

  “不必。我恰巧經過,順手為之而已。想來以後還會有機會再見。”他說完便告辭離開。來時一身雪色,去時借走滿堂清風。

  莊秋月才曉得,原來不必揣度人心,不必多作謀算時的陸行川是這樣的。好看也好看得克制,堂堂皇皇染不上一絲人間顏色。

  “是啊,以後還會再見的。”她垂下頭,想這條路的盡頭,會有陸行川等著她取自己性命。

  於是她便想,太難了。對自己如今行事的恐懼,何嘗是對失敗的恐懼?

  是對成功的恐懼。

  莊秋月用儘自己的天賦,努力,隱忍,才將一個崆峒掌門塑造成戕害武林同道的魔頭,才作了一回鏟奸除害的英雄,才被尊為武林盟主。她不知道還要花多少時間,才能將八大門派,武林正道,將沾染上她恨意的人,一一報復過來。

  她想,是陸行川堵住了她的退路,如今她只剩這條既瘋狂又絕不正確的路可走。而陸行川自己呢,又孤高又自由,天地雖大,無他去不得之地。

  她想她還是恨陸行川,卻不再是為師仇。

  她想她做不到再見陸行川,她做不到替師父報仇了。

  第14章 徐澤番外

  “心意相通”這件事,徐澤幻想過。少年人動心,總是理想化得很,要兩情相悅要花前月下要至死不渝。但他心動的對象是陸行川,漸漸的,這些幻想就被他放下了。

  他只要陸行川自在。

  江湖自然很大,相比之下凝碧宮便小得可怕。但徐澤對兩者都無甚感觸。凝碧宮自然小,他的心更小,裝下一個陸行川就差不多了。

  對徐澤來說,世上所有人,再好,於他,也只是“好”,而陸行川,非關善惡好壞,只是那麼特別。

  旁人待他三分好,他能想得起這是好人,他該回報。可陸行川給他一個眼神,世界就空曠得只剩一個陸行川。

  漠北有好酒,但江南有姑娘。陸行川不嗜酒,但特別招姑娘惦記。他同徐澤走在路上,閒晃一個下午,香囊手絹能收一滿懷。徐澤自然不開心,也覺得自己現在是有點資格不開心啦。他拽過陸行川的手就僅僅握著,十指交扣。擺好這姿勢了,便開心得走路大搖大擺,恨不得兩個人的手抖甩天上去。

  到回客棧了他還很有底氣地捧著陸行川的臉一個勁兒親,到那人忍不住笑著把他推開了,也能自己捧著臉傻樂。

  漠北的酒也喝過了,江南的姑娘也見過了,陸行川撐著腦袋坐在桌邊,問了他一些奇怪的問題。

  “你長在凝碧宮,自小便很少離開,是不是?”

  “是啊。”他是為了追陸行川,才第一次長久地離開凝碧宮的。

  “現在如何?武林雖狹小得有些噁心,江湖卻很大。在凝碧宮,除了師父,你只與我親近一些。現在,有沒有遇見些值得深交的人?”

  “沒啊。”他答得自然,到話出口了才開始回味,“行川你是不是嫌我麻煩了啊?你答應過……”他知道自己不該總搬出那句允諾,但除此之外他沒有籌碼,沒有足夠留在陸行川身邊的理由。

  “我是答應過,卻不是綁你在身邊。”陸行川牽過徐澤的手,輕輕握著,安撫地拍了拍,“你在凝碧宮時,身邊除了奴僕侍衛,便是我,我自然與所有人都不一樣。但你現在離開凝碧宮,或許便能看到,人與人,沒有那麼多不一樣,你待我的好,也沒有那麼,值得。”他動作雖溫柔,語氣也輕緩,話卻說得直白明了。若徐澤因此同他反目成仇,其實也無妨,總好過一生留在他身邊,渾渾噩噩。

  “你什麼意思?”徐澤氣得渾身肌肉緊繃,喘氣都是打抖的。他緩了很久,才勉強平靜下來。憤怒退潮,委屈便一層層漫上來,顫顫巍巍將腦袋半挨在陸行川肩頭。在陸行川面前,他一向硬氣不起來,如今開口,心中已經有些惶然,“你是不是……是不是我惹你生氣,行川你彆氣……你要是煩我我會走的,我……”徐澤想著,原本就是好運砸他頭上,讓他見到陸行川不那麼堅強的時刻,順勢騙來一個允諾。他擁有這些日子,夠好了,還時時提起,對陸行川,簡直像是要挾,難怪陸行川會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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