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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外,聽說江南強國南唐屢戰屢北,南漢"皇帝"劉晟"憂形於色",嚇得他遣使想向後周"修貢",其間戰事不息,"使者不得行".南漢的第一位"土皇帝"是劉隱。此人軍將出身,唐末趁亂自立為清海軍留後,不斷向朱溫行以重賄,得為一方藩鎮節度使,占據嶺南。後梁建立後,進封南海王。劉隱病死後,其弟劉陟即位,見後梁離亂,中原多事,便自立為帝,國號"大漢",史稱"南漢","窮奢極侈,娛僭一方",肆行虐酷,"至有炮烙、刳剔、截舌、灌鼻之刑,一方之民,若據爐炭".此人還妄自尊大,稱呼中原帝王為"洛州刺史",其實正因他居化外之地、"恥為夷蠻之主"的心理使然。劉陟病死,其子劉玢繼位。子肖其父,"多行yín虐,人皆患之",不久就被其弟劉晟和劉昌密謀殺掉。劉晟自己坐上帝位,改元應乾。與父兄一樣,劉晟"率性荒暴",數年之間,把自己近二十個弟弟全部殺掉,一個不留。此人還喜親自行酷刑於人,號其刑訊室為"生地獄",熱油鍋、碎剮床等等,凡是一般人想像不到的酷刑,裡面應有盡有。劉晟天天以酒為水,終日酣醉之中,連他的寵愛伶人尚玉樓也不得好死。一次,半夜飲酒高興,劉晟口渴想吃西瓜,便置之於尚玉樓腦袋上,一刀劈下,連瓜帶人劈成兩半,劉晟也不知,只是感覺口中西瓜汁又濃又紅又咸……劉晟在位十多年,飲酒過量而死。其子劉鋹繼位,時年十七,改元大寶。這個小子有樣學樣,虐類其父,昏庸過之。劉鋹以為群臣因各有家室不能盡忠於他,一切政務皆委以太監,發現有才的讀書人,"皆閹然後用",所以,南漢的士子最倒霉,只有考取了前三甲,只有"金榜題名時",再無"洞房花燭夜",披紅掛綠戴喜花之後,就被擁入蠶室割去小雞雞。劉鋹平日最信任的是太監許彥真、女巫樊鬍子以及商胡進貢的一個波斯舞女,哪位大臣得罪這幾個人,下場只有一個――族誅。

  同時,宦官勸劉鋹:"先帝所以得寶位傳陛下,正因盡殺群弟。您也應該效法先帝。"劉鋹大以為然,把幾個弟弟殺個乾淨。這麼一個酷虐的王朝,由於山高皇帝遠,懸隔嶺外,自劉隱至劉鋹也經四世五主,近六十年,最後被北宋滅掉,一大家子投降後被遷至開封,劉鋹得封恩赦侯,竟得好死。

  所以,後周世宗柴榮大敗南唐後,當時的各個小國嚇得肝膽俱裂,紛紛示好不迭。

  南唐向後周稱臣後,派宗室李從善及大臣鍾謨入貢。周世宗問鍾謨:"江南現在還治兵守備嗎?"鍾謨小心翼翼地回稟:"唐王已臣服大周,不敢再在邊境治兵修守。"周世宗搖頭,說:"昔日兩周為仇敵,現在親如一家,大義已定,君臣分明,應無嫌猜。然而,人生難期,後世之事不可測知。你回去轉告唐主,趁我在位,完城郭、繕甲兵,據守要害,為子孫後代多做考慮。"得此"指示",南唐國主才敢修茸城池,增守戌兵。在大偽jian雄紛出的五代亂世,周世宗這種推誠布公、宏規大度的高尚人格,幾乎可以說是前所未有。"大邦畏其力,小邦懷其德",中華帝王,周世宗的人品當為上之上者。

  "周主(柴榮)南伐江南,勞師三載,菾親三駕,履行陣,冒矢石,數十伐以數兵力,必得江北而後止。江北既獻,無難席捲以渡江,而修好休兵,饋鹽還俘,置之若忘。嗚呼!此所以明於定紛亂之天下而得用兵之略也。蓋周主(柴榮)之志,不在江南而在契丹也。當時中原之所急者,莫有大於契丹也。石敬瑭割地以使(契丹)為主於塞內,南向而俯臨中夏(中原漢人地區),有建瓴之勢……契丹不北走,十六州不南歸,天下終可得而寧。"(王夫之)

  因此,雄才大略的後周世宗柴榮真正懷有偉大的戰略眼光,他最根本的目的其實是北伐契丹,奪回幽燕形勝之地,"其略則實足以一天下而紹漢唐者也!"天妒英才,不假其年,"威方張而未竭",繼之雖有兩宋的高度文明,更大更深的禍結,卻已經深深藏在虛假的繁榮背後。

  周世宗平定南唐,不僅開疆拓土,大增中原王朝聲威,最主要的是使國內經濟、軍事力量待以進一步增強。如此,周宗終於待以展開他心中最大的事業:北伐。公元959年,周世宗顯德六年三月,柴榮又御駕親征,踏上了北征契丹、收復燕雲之路。

  周世宗北伐,占盡天時地利人和。契丹方面,耶律德光病死後,其侄耶律兀欲得立(遼世宗),後因其發動南攻,臣下不滿,發動政變,殺掉了兀欲。至此,耶律德光的兒子耶律述律(遼穆宗)繼統。這位耶律述律沒有一點其父的英武,"每酣飲自夜至旦,晝則常睡,國人謂之睡王。"外無戒心,內無固志,契丹朝上下一片混亂。由此,周軍在皇帝親自統領下,所向披靡,連克三關(瓦橋、益津、淤口),共得寧州、鄚州、瀛州三州十七縣,近兩萬戶,而且大多兵不血刃,不戰而降敵方將守。形勢大好之下,周世宗厲兵秣馬,準備一鼓作氣,直搗幽州。

  人自不如天算。關鍵時刻,周世宗忽罹暴疾,僅僅一晝夜之間,竟然人事不省,處於彌留狀態。正史中沒有柴榮疾病的確切記載,也許是急性肺炎,也許是急性心肌炎,也許是某種莫名其妙的繼菌感染,總之是一病不起,起身不得。本來世宗皇帝還想硬撐病軀進軍,其姐夫張永德苦勸:"天下未定,根本空虛,四方諸候惟幸京師有變,……如有不諱(崩逝),奈宗廟何!"無奈之餘,周世宗只得下詔班師,自澶州迅速乘車回汴京。特別值得回味的是,周世宗奪取瓦橋關後,心中大喜,認定大功必成,便登高崗望遠,檢閱軍隊。當地父老將牛酒勞軍,周世宗好言撫慰,乘間問道:"此地叫什麼名字?"父老們回答:"此高坡名為病龍台。"古人多忌諱,周世宗聞之默然,"遽上馬馳去。"結果,當夜柴榮就發病,高燒不止。筆者揣測,或許就是當天傍晚的策馬狂奔,造成周世宗大汗遇風,重感冒因勞累體力透支而轉變成急性肺炎或者心肌炎,皇帝才真正變成了"病龍".此外,當時還有另外一個傳聞:幽州百姓聽說周世宗大軍將至,竊議道:"天子姓柴,幽州自古為燕地,"燕"與"火"諧音,柴入火冒"煙",大軍必不成功"――這種描述,完全近乎荒誕不經了。

  病重期間,周世宗聽聞外間有人從地下挖出一塊木板,上有"點檢做天子"的字樣,便大疑當時官職為殿前都點檢(皇家禁衛軍總司令)的姐夫張永德。於是,他下詔免去姐夫軍職,虛升他為檢校太尉、同平章事,轉任平時看上去老實忠厚的忠武軍節度使趙匡胤為殿前都點檢。公元959年陰曆六月癸已(六月十八日),周世宗柴榮病逝,時年三十九。史臣嘆言:世宗區區五六年間,取秦隴,平淮右,復三關,威武之聲震懾夷夏,而方內延儒學文章之士,考制度、修《通禮》、定《正樂》、議《刑統》,其製作之法皆可施於後世。其為人明達英果,論議偉然。即位之明年,廢天下佛寺三千三百三十六。是時中國乏錢,乃詔悉毀天下銅佛像以鑄錢,嘗曰:"吾聞佛說以身世為妄,而以利人為急,使其真身尚在,苟利於世,猶欲割截,況此銅像,豈其所惜哉?"由是群臣皆不敢言。嘗夜讀書,見唐元稹《均田圖》,慨然嘆曰:"此致治之本也,王者之政自此始!"乃詔頒其圖法,使吏民先習知之,期以一歲,大均天下之田,其規為志意豈小哉!其伐南唐,問宰相李谷以計策;後克淮南,出谷疏,使學士陶谷為贊,而盛以錦囊,嘗置之坐側。其英武之材可謂雄傑,及其虛心聽納,用人不疑,豈非所謂賢主哉!其北取三關,兵不血刃,而史家猶譏其輕社稷之重,而僥倖一勝於倉卒,殊不知其料強弱、較彼我而乘述律之殆,得不可失之機,此非明於決勝者,孰能至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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