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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種生意太虧,我不做。”

  他又拍拍我:“建酒館的錢我找高利貸湊一湊,我們把他扔出去吧。”

  我和大衛都嚇了一跳,我趕緊說:“扔出去他就死了哦!”

  約伯表示他不關心大衛的死活,而且如果我不支持他的決定,他很快也會不關心我的死活。老實說,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看我的眼神跟看死人完全一樣,半點主客之間的感情都沒有。

  他說完這句話,頭也沒回就走了,就算我在後面代替大衛喊出“最多一人一千萬”,他也去如流星,竟然沒有詐和的意思。

  我和大衛·迪面面相覷,他風度不失,只是微微一笑,說:“人各有志。”又問我,“你一個人行不行?”這純粹就是死馬當做活馬醫了啊。

  我搖搖頭不答話,心中痛惜與那一千萬美金的有緣無分。我治病可以,惹殺手就不夠料,所謂沒有金剛鑽就別攬瓷器活,古人絕對不會欺騙我。

  我給他換了藥回到書房,正要把這事的前因後果再想想明白,忽然秘密神醫咪咪兄在Skype上叫我。

  “怎麼,幫我查到J是誰了嗎?”

  “還在查,我找你說另外一件事。”

  “收錢。”

  “操!”

  “你會有什麼事來問我啊,號碼百事咪先生?”

  “昨天晚上出了一個多人遇襲事件,受害人一共十一個,全部是被重物撞擊後腦打成植物人,現在有法醫私下聯繫我要會診。你對植物人有研究,我就說轉給你賺個外快算了。”

  “全部植物人?兇手喜歡碼清一色是吧,哪兒的事?”

  “你們那兒。”

  這四個字一出來,我心裡就一緊,一種莫名的不祥預感浮上心頭,一剎那,我聲音都變了:“昨晚?什麼……什麼時候?”

  “我看看,嗯,十二點半到夜裡兩點之間,時間段很密集。”

  我把耳機往桌上一摔,旋風一般沖了出去,在門口摸出電話來剛要打給約伯,他的電話已經進來了:“我操!出大事了。”

  我馬上知道自己的預感應驗了。

  我上街買了今天全部的本地報紙,每一份的社會新聞版都登了這件事,受害人在不同的街區遇襲,出身、背景、性別、年齡、經歷都無近似之處,不但自己有口難言,也沒有任何目擊證人,警方初步調查得到的就是一頭霧水。

  但我和約伯當然能一眼看出,這些都是十號酒館的熟客。

  就是天天都見到,但從來彼此不打招呼的那些人。

  大個子的胖二哥開計程車,他每天來酒館坐著,不喝酒,而是等著把那些喝得差不多的單身客人拉回家去。他不愛拉陌生人,有陌生人來找他打車,他能跟人家打起來,然後再無可奈何地拉人家去醫院。

  帥哥小保愛喝波本,喝得差不多就會到酒吧中心的小樂池唱歌,嗓子爛得不行,不管唱什麼都是一個調調,還以為自己是絕世名伶。這個習慣讓他沒法在其他地方生存,只有十號酒館的人抱著一種好死不如賴活著的堅韌態度任他胡鬧下去。

  花爺是最窮的酒客,年紀大了,幹些力氣活,一打啤酒能喝一個多月,常常要求存半瓶酒,約伯給他存了,第二天就換瓶整的給他。他愛喝酒,更愛攢錢,攢到一個整數就買成吃的穿的送去東城孤兒院。他以後要是死了,肯定有一大群孝子賢孫披麻戴孝,雖然沒半個是他親生的。

  有錢的是喬喬,特靦腆的一個孩子,剛會喝酒就扎到了十號酒館,從沒挪過窩。他老幫人買單,還買得很羞澀,生怕人家不好意思,買完就溜了。要坑他不用別的辦法,只要站在桌子上指著他逃跑的身影大喊“是喬喬給的錢啊,十二號桌,記住了哦”,他就會恨你一輩子。

  十號酒館燒了,我沒覺得有多嚴重,這個世界上的事情很奇怪,一開始你覺得去的地方很重要,到最後才會發現,真正重要的是和你一起去並待在那個地方的人。

  就是這些人。

  一夜之間,都癱在床上,眼睛閉上了,不能再喝酒了,不會再笑了,不會再來十號酒館了。

  見不到他們了。

  如果我不是運氣好,住得又近,我今天也是他們中的一員。

  如果約伯不是突然想去偷雞摸狗,他已經葬身火海,成了一塊焦炭。

  我整個心,都掉到屁眼兒里去了。

  六

  我在家門口等了十分鐘,約伯回來了,我們一句話也沒說,交換了一個眼神就並肩往煙墩路十號走。災後的廢墟還是那副懶懶散散沒救的樣子,約伯難得地拿出一根煙點燃,抽了兩口,說:“那麼,這事變了?”

  我點點頭。

  突然之間,這不再是大衛的事了。

  這變成了私人恩怨。

  我們的私人恩怨,十號酒館的私人恩怨。

  那麼就要用十號酒館的解決辦法。

  他繼續抽菸,慢悠悠地說:“你,護照還有用嗎?”

  我繼續點頭——總有一本有用嘛。

  他表示讚許:“那麼,給我,三天內我搞定去紐約的簽證和機票,你,在那邊找個地方供我們住一段時間。”

  “這意思是?”

  “燒了我們的房子,打了我們的人,就想這麼算了?門都沒有,我們去抄他們的老底。”

  我熱血沸騰:“同意!!”

  “不過,就憑咱倆?沒一個能打的哦。”

  他很鄙視地說:“這是智能時代好吧,你以為還在混斯巴達三百勇士?”

  約伯指了指他的腦子,我從沒見過他這麼深邃的神情,半點沒有開玩笑的意思:“不用打,就靠這兒,我非玩死那個蛇蠍女人!!”

  我簡直想啪啪鼓掌:“太帥了啊約伯,從沒見過你這樣啊,你天天蹲吧檯後面擦杯子擦得那麼不敬業,其實就是因為你在想這種拉風的台詞吧?”

  他承認:“想了不少,沒什麼場合用。”然後猛一拍我的肩頭說,“三天後出發,你把那個什麼大衛安頓一下。第一,給點藥吃吃,穩住別死;第二,得關起來,不能叫他壞了我們的事。”

  分手之前,他從屁股口袋裡掏出一管碩大的噴漆,在十號酒館僅存的一塊白色外牆上畫了一個蘋果,手法很抽象,蘋果中心寫了一行潦草的字:REVENGE。

  我在一邊說:“意思是iPhone用戶對此事件負責嗎?”

  紐約。

  天氣開始變冷,每天都出太陽,但那太陽像是假的,金黃,燦爛,照在身上卻毫無暖意。

  我和約伯坐在第八十七街街口的一家墨西哥餐廳里,他慢慢地吃一個辣卷餅,而我定神看著玻璃窗外的路。

  我們在等人。

  等一個叫瑪利亞的女人。

  一個半月前我們到達甘迺迪機場,我帶著約伯直接殺到咪咪兄住的公寓,令他的心靈受到了極大的驚嚇。那棟樓門禁森嚴,看門人目光銳利如隼,對外人態度兇殘,但約伯跟他只聊了大概一分鐘,對方就死心塌地地認為他是那個搬過來才一個多禮拜的住客,還殷勤地過去幫我們按了電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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