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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以!”趙普又向李崇矩說:“你也在這裡吃吧!把薛子平也找來,我們好好談一談。”

  子平是薛居正的號,他跟呂餘慶一樣,是參知政事,本職是兵部侍郎,常在部中辦事——此人性情寬厚,淡泊自甘,知道趙普喜歡攬權,所以除卻奉召“會食”,平時是不大到中書省來的。

  宰相的供應,精美豐腴,平常飯菜,亦如盛宴;薛居正的酒量跟他的氣量一樣大,此時只顧不斷舉杯,一面健啖豪飲,一面聽趙普談這天召見的經過。

  “子平,有件事想奉煩。”

  “是!”薛居正答:“請則公吩咐!”

  “崔、王、曹三人的行李,奉旨查驗;叫別人去我不放心。再說以他們三人的身份,亦不便叫別人去!”說到這裡,趙普拱拱手:“拜託、拜託!”

  這明明是讓薛居正去“做惡人”。他賦性隨和,不喜苛察,所以對此委任,大非所願;但身為參政,亦有執行朝廷法度的責任,兼以是宰相的話,不便駁回,於是只能慨然應諾。

  “也不必急!儘管寬飲。”趙普敬了他一杯酒,作為道謝的表示。

  “則公,”李崇矩問到:“王仁贍的遺缺,則公夾袋中有人否?”

  “現成有個人。不過——”趙普意味深長地說:“薦此人,於王仁贍的面子上不好看;而且,此時舉薦,倒象有成見似地;兩位以為我的看法如何?”

  李、薛都能意會,他指的是曹彬。以樞密承旨升任樞密副使,倒也是順理成章的事,只是接王仁贍的缺,榮枯相比,益覺顯然,未免令人難堪。而況蜀中將領的功罪,猶待宰相平章;混沌未明之時,曹彬先被薦升官,明明是認為他有功無過,所以說是“像有成見”。

  “則公深謀遠慮,真不可及!”李崇矩衷心敬服地讚嘆著。

  “等王全賦一到,傳問的便是我們三個人。我想,”趙普徐徐說道:“我們須有一個定見。”

  這話就讓薛居正和李崇矩都難索解了,有功有罪,全看事實而定;何可先有定見。

  看他們有困惑的神色,趙普便又說道:“國家培植將材不易;而況北漢、南唐都未臣服,用兵之時還多。所以,能保全的還得要保全。”

  “則公此論甚是。”薛居正表示贊成。

  李崇矩卻有不同的看法:“官家一再面諭,要整飭紀綱。”他是善意勸告:“不知則公看出聖意沒有?”

  “自然,我也知道!”趙普閒閒地說:“官家仁厚,一心以黎庶為念;說到頭來,我倒覺得不如皇弟英察,擅於將將。”

  原來如此!李崇矩心中有數,皇弟光義有布恩之意,趙普不過承皇弟的意旨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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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這玩意!”趙普將手中的一張訴狀,往桌上一摔,憤憤地說。

  事與願違,他想大事化小,小事化無,開脫王全斌等人的罪名;偏偏告狀的人特別多,有蜀中的百姓,也有平蜀部隊中的官兵,起先不敢告,一等大軍班師,更聽說皇帝要對失職將領治罪,於是“五毒齊發”了!

  紙里包不住火,趙普不敢隱瞞這些訴狀;而且也瞞不住,訴狀不一定投入兩府,從門下省、從皇城使、甚至從富門上,都可轉達御前。皇帝自然生氣;偏偏王仁贍不知趣,上了一道極不得體的奏疏。

  “王仁贍在家幹些什麼?”皇帝問趙普。

  “在家閉門待罪。”

  “哼!”皇帝冷笑:“他何嘗自覺有罪?你看見他這道奏疏沒有?”

  趙普對王仁贍頗為不滿,因為自王全斌以次,他一個個數著指陳,哪個收受賄賂,哪個強娶民女,用意要表明他的過失,並非不可原諒。由於是一起共事的人的指責,罪證格外顯得有力,愈使趙普難以著力。但話雖如此,為了執行皇弟的意旨,他仍舊不能不替王仁贍說好話。

  “王仁贍的原疏,臣己閱看。措詞憤激枝蔓,甚為失體,亦不無言過其實之處。臣親訪班師將士,也很有人說他應變有方的。”

  “變亂是他激出來的,應變有方,怎麼還能說是他的可稱之處?你傳諭找他來,”皇帝憤慨地說:“我非問他個心服口服不可!”

  在王仁贍來說,這是個難得的機會;可惜有一句話,他無詞以解,皇帝問他:“你娶李廷珪的家伎,可有其事?又開車德庫擅取金寶。這些難道工全斌也有過?”

  這是無法強辯的事,王仁贍只有伏地請罪了!

  “你總算說了一句良心話,”皇帝念著他奏疏說:“‘清廉畏慎,不負陛下者,曹彬一人耳!’”

  “是,只有曹彬一人。”

  “這又是你昧著良心說話了!難道劉光乂也跟你們一樣?”

  “陛下明見,劉光乂若非曹彬處處諫勸,必不能如此安靜!”

  “那末,你何不學學曹彬呢?”皇帝正好反詰:“倘或你能像曹彬那樣,處處諫勸,王全斌、崔彥進等人,不也就成了劉光乂了嗎?”

  “臣知錯了!”王仁贍終於認了罪:“伏乞陛下恩出格外,責臣以戴罪圖功!”

  “我不能答應你一個人!這是通案,你有話到兩府去申訴。”

  兩府傳問,第一個當然是王全斌,他倒很痛快;凡有所問,無不據實回答,一共十七條罪狀,條條有著。事情到此,趙普自然無能為力;而主帥認罪,親自具了供狀,其他的人想賴也不行,因此兩府會審,只花了三天功夫,便已定案。

  繕具了覆奏,趙普特為去謁見皇弟光義。“奏疏在此,一上御前,就不知會有什麼後果?”趙普皺眉說道:“欲回天意,全仗鼎力。”

  “我們一起去見官家。”皇弟光義說:“只是須有個說法。”。

  看這樣子,光義胸有成竹,趙普便不肯多說,只靜靜聽著。

  “依我看,莫如正話反說,反話正說!”。

  趙普想了想,撫掌笑道:“好個正話反說!殿下的這四個字就夠了!”

  於是一起進宮謁見皇帝,呈上奏疏,皇帝反倒不像平常那樣有怒色。

  “你都看過供狀了?”皇帝問光義。

  “是!臣已細讀。王全斌居然直認不諱;真可說是不知人間有羞恥事了!”

  “不然!”皇帝搖搖頭:“能夠直認不諱,正見得他還有悔悟之意。”

  趙普暗中匿笑,這就是正話反說的效用;皇帝果然上了當,真是“君子可欺其以方”了。

  “你們看,”皇帝又問:“應該如何發落?”

  “自然是罪在不赦!”光義仍是很憤慨的神情:“違法亂紀,應處以大辟之罪。”

  “死刑?”皇帝躊躇了:“這太……太重了吧!趙普,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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