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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都是佛經的譬喻,是要我們期許自己像獅子一樣威猛,像香象一樣壯大,像鹿王一樣溫和莊嚴。當我們想起這幾種動物,真有如自己站在高山頂上,俯視著莽莽的林木與茫茫的草原,也有那樣的氣派。

  獅子是文殊師利菩薩的坐騎,白象是普賢菩薩的坐騎,都是極有威勢的護法,尤其獅子更是普遍,連民間一般寺廟都是由獅子來護法的。

  今天路過一座寺廟,看到門前的石獅子有不同的表情,幾乎是微笑著的,然後我想起每座寺廟前的獅子,雖是石頭雕成,每隻的表情都有細微的不同。

  即使是石獅子,也是有心,特別是在溫馨的五月清晨的微風之中。

  歡喜 黃山谷有一天去拜訪晦堂禪師,問禪師說:“禪宗的奧義究竟是什麼?”

  晦堂禪師說:“《論語》上說:‘二三子,以我為隱乎?吾無隱乎爾。’禪對你們也沒有什麼隱藏,這意思你懂嗎?”

  黃山谷說:“我不懂。”

  然後,兩人都沉默了,一起在山路上散步,當時,盛開的木犀花正在開放,香味滿山。

  晦堂問:“你聞到香味了嗎?”

  “是,我聞到了!”黃山谷說。

  “我像這木犀花香一樣,沒有隱瞞你呀!”禪師說。

  黃山谷聽了,像突然打開心眼一樣開悟了。

  是的,這世界從來沒有隱藏過我們,我們的耳朵聽見河流的聲音,我們的眼睛看到一朵花開放,我們的鼻子聞到花香,我們的舌頭可以品茶,我們的皮膚可以感受陽光……在每一寸的時光中都有歡喜,在每個地方都有禪悅。

  我曾在一個開滿鳳凰花的城市住了三年,今天看到一棵鳳凰花開,好像唱著歌一樣,使我的眼耳鼻舌身意都洋溢著少年時代的歡喜。

  院子 農村裡的秋天來得晚,但真正秋天來的時候是很寫意的。

  首先感覺到的是終於有黃昏的晚霞了,當河邊的微風吹過,我們背著沉重的書包回家,站在家前院子往遠山看去,太陽正好把半天染紅;那雲紅得就像楓葉,仿佛一片一片就要落下來了。於是,我常常站在院子裡就呆住了,一直到天邊潑墨才驚醒過來。

  然後,懸絲飄浮的、帶著清冷的秋燈的、只照射自己的路的螢火蟲,不知道是從河的對岸或樹林深處來了,數目多得超乎想像,千盞萬盞掠過院子,穿過弄堂,在草叢尖浮蕩。有人說螢火蟲是點燈來找它前世的情緣,所以燈盞才會那麼的淒清閃爍,動人肝肺。

  最後,是大人們扇著扇子,坐在竹椅上清喉嚨:“古早、古早、古早……”說著他們的父親、祖父一直傳說不斷忠孝節義的故事,聽著這些故事,使我覺得秋天真是溫柔,溫柔中流著情義的血。我們聽故事的那個院子,聽說還是曾祖父用石塊親手鋪成的。

  秋天楓紅的雲,淒涼的螢火,用傳說鋪成的院子如今還在閃爍,可惜現在不是秋天,也找不到那個院子了。

  有情 “花,到底是怎麼樣開起的呢?”有一天,孩子突然問我。

  我被這突來的問題問住了,我說:“是春天的關係吧。”

  對我的答案,孩子並不滿意,他說:“可是,有的花是在夏天開,有的是在冬天開呀!”

  我說:“那麼,你覺得花是怎樣開起的呢?”

  “花自己要開,就開了嘛!”孩子天真的笑著,“因為它的花苞太大,撐破了呀!”

  說完孩子就跑走了,是呀!對於一朵花和對於宇宙一樣,我們都充滿了問號,因為我們不知它的力量與秩序是明確來自何處。

  花的開放,是它自己的力量在因緣里的自然展現,它蓄積自己的力量,使自己飽滿,然後爆破,有如陽光在清晨穿破了烏雲。

  花開是一種有情,是一種內在生命的完成,這是多麼親切呀!使我想起,我們也應該蓄積、飽滿、開放,永遠追求自我的完成。

  爐香 有一天,一位老太太問趙州從諗禪師:“怎樣去極樂世界呢?”

  趙州說:“大家都去極樂世界吧!我只願永遠留在苦海。”

  我讀到這裡,心弦震動,久久不能自已,一個已經開悟的禪師,他不追求極樂,而希望自己留在與眾生相同的地方,在苦海中生活,這是真實的偉大的慈悲。就好像在蓮花池邊,大家都趕來看蓮花,經過時腳步雜亂,紙屑滿地,而他只願留下來打掃蓮花池。

  抬起頭來,我看見案前的檀香爐,香菸裊裊,飄去不可知的遠方,香氣在室內盤繞不息。這煙氣是不是也飄往極樂世界呢?可是如果沒有香爐的承受,接受火煉,檀香的煙氣也不可能飛到遠方。

  趙州正是要做那一個大香爐,用自己的燃燒之苦來點燃眾生虔誠的極樂之嚮往。

  我也願做燒香的銅爐,而不要只做一縷香。

  天空 我和一位朋友去參觀一處數有年代的古蹟,我們走進一座亭子,坐下來休息,才發現亭子屋頂上刻著許多繁複、細緻、色彩艷麗的雕刻,是人稱“藻井”的那種東西。

  朋友說:“古人為什麼要把屋頂刻成這麼複雜的樣子?”

  我說:“是為了美感吧!”

  朋友說不是這樣的,因為人哪有那樣多的時間整天抬頭看屋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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