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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最後拜託大家一件事,我是嚴肅的啊。本來我想分別給你們每個人寫一封信,立個遺囑什麼的,既然大家都來了,我就索性都說了,再也用不著給你們留什麼字了,寫封信對我來講太折磨人。這幾年我攢的錢夠我的喪葬費,餘下的錢留給弟弟,再說家裡有田地,吃喝不用發愁。我死了以後,我叔叔會帶著我的骨灰去找你們,我爸從沒有出過門,怕他辦不來。你們誰捧著去一趟天安門,就當是代替我向國旗敬個禮。沒進國旗班是我最大的遺憾,這事你們幫我完成了。然後再讓我叔叔捎回來,埋在我家祖墳里,就算完事。我這一生也就圓滿了。

  幾個人都知道牛帥的每句話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也不好再說什麼。

  最後,牛帥說,我該說的都說完了,一會兒還麻煩你們把我送回家。我不想留在醫院裡等死,昨天就有一個病友沒了,看得我心裡直發慌。再說,在醫院家裡人照顧我也不方便。你們還是早點兒回去吧,該做什麼做什麼去,我這身體又陪不了你們喝酒玩耍,總不能在一起老開班會吧,啥滋味兒也沒有。我今天還不錯呢,要在平常,老是沒完沒了地睡覺。別說我大眼無情,要趕你們走,你們又不是我老婆,你們陪我時間長了,我心裡會發慌的,互相看著難受。我只想說一句,為了我,你們要快快樂樂地活著,沒有幾個人有你們這樣的好運氣。段班長還有什麼要總結的?沒有的話,班會就開到這裡吧。

  第17章 陶氏集團

  退伍前的兩個月,國旗班專門舉辦了一次招聘會,來了不少名頭很響的大企業老闆。國旗班的復員兵不難找工作,但大多數人還是選擇了回老家就業。李英俊問崔成有什麼打算,崔成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反正不會去做什麼保鏢保安的,我就想著能回家看山守林、種田務農,過簡單的日子。等你哪一天轉業了,我一定帶你到我們白馬村看看。

  李英俊一臉神往地說,可不,天天聽你吹得天花亂墜的,我真想看看到底是塊什麼風水寶地。

  事實上,為了谷水秀,崔成已經答應了谷文化,先去陶氏集團上班。這事弄得像是在做一筆交易,雖然崔成心裡隱隱地有些不情願,但是好在終於與谷水秀在同一座城市裡了,再也不用受相思的煎熬了。

  李英俊已經升為國旗班的副班長了,並且確定要超期服役,他還是中隊的重點發展對象。他曾經對崔成說過,一旦離開國旗班,他還真不知道做什麼好呢!崔成說,沒錯,你小子就是為國旗而生的。現在啥也不用想,中隊會給你安排好的,再說,我們五個人當中總得有個人在這裡看家守業啊,再回來的時候,也有個自己人招呼啊。在新訓大隊的時候,朱光明就說,你肯定會長時間留在這裡,那小子的眼光可真毒啊!

  自從他們上次見過牛帥之後,牛帥的精神明顯好轉了不少,聽朱光明說,在他的勸說下,牛帥已經去省城醫院接受綜合治療了,他的病情時好時壞,可是他一直很樂觀。“大眼火鍋店”也開出了名氣,他有事沒事還在研究他的牛氏菜譜,據說挺受當地人歡迎。他還時不時與他們每個人通通電話,電話里的牛帥還是一嘴的不正經,嘻嘻哈哈地開著玩笑,說自從有了那次升旗,想死的心就沒了,活一天就賺一天,絕不能賠本,口氣一點兒也不像臨終之人。崔成根本沒想到,一個人的精神力量竟然起到了這麼大的作用,眼瞅著牛帥已經維持了一年多了,簡直是個奇蹟。

  每一次面對李英俊,崔成都好像有一肚子的話想說,可不知說什麼好。有一天,兩個人下崗回營房已經是後半夜了,偌大的廣場此刻顯得有些冷冷清清,崔成嘆口氣說,英俊啊,說句老實話,一想到離開國旗班,我的心就沒著沒落的,這一走就不知道啥時候再回來,我真不知道該怎麼熬過那一天,這裡的每一寸地方都在我心裡刻著呢。幸好你還一直在我身邊,我心裡還好受些。

  李英俊的眼裡淚光一閃,馬上忍住了,又學著遲班長的口氣捶了一下崔成說,崔成,你爺們兒一點好不好?我就不信你們走了就再也不回來了,這一輩子你也別想離得開國旗班。

  之後的那些日子,崔成是數著時間過的,雖然每天還是照常地升降旗、站崗值班,但其中的感覺卻完全不同了,每一分每一秒都顯得格外珍貴,同時又是那麼沉甸甸的,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那一天終究還是到來了。谷水秀打來電話告訴他,她在省城等著他。從谷水秀的聲音里,崔成能感覺到她的激動。她說,崔成,我知道你現在心裡很難受,捨不得國旗班,你回來還有我呢,我們終於可以在一起了。

  谷水秀說陶家已經派車在廣場附近等著接他,儀式一結束,馬上坐車直奔省城。

  崔成給父親打電話。崔立國說,小子,給國家升旗站崗,你這兵當得值了,比你爹出息多了。等你這麼幾年,你媽想得不行了,沒想到還得給老谷家打工,誰讓你惹了人家的寶貝了。好在到了省城,回家不受限制,安頓好了,馬上給老子回一趟家。

  崔成說,我才不想去那個什麼陶氏集團,我天天都盼著回家呢!我想,最多干兩年到頭了,也當是還了她家的情了。

  朱光明、段世傑和牛帥也都打來了電話,說不能參加他的退伍儀式,讓他自己一個人難受去吧,並且囑咐他一到了新地方,馬上把情況告訴他們。其實崔成也想像朱光明一樣乾乾淨淨、一聲不響地離開。每次國旗兵復員的場面他都記憶猶新,他無法想像要懷著怎樣的心情,當著戰友們的面取下肩章帽徽,聽著《送戰友》的曲子,面對一張張朝夕相處的面孔,挨個兒與他們擁抱、抱頭痛哭,然後從列隊持槍敬禮的隊伍中穿過,再觀看一次為他們專門舉行的升旗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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