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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這種糙的形狀非常獨特。”順平解釋說,“它的精葉異常肥大,但是頂端卻沒有細葉,看起來就像被人折去了頭部一樣。”

  “‘無頭糙’?”羅飛下意識地給它起了這麼個名字,同時有些不自在地挪了挪身體。

  “這種糙出現在所有村民的家中,不少屍骨甚至在臨死前手裡還緊緊地握著它,這不能不讓人將它和全村人的死亡聯繫在一起。後來人們傳言,樵夫之所以能從死亡谷里身還,是因為他已經被死亡谷里的惡鬼附身,這些惡鬼索取了全村人的性命,而這些糙正是惡鬼留下的標記。”順平說完,轉頭看著空靜:“住持,我講的這些,你應該也是早已聽說過的吧?”

  空靜肅然地點了點頭:“不錯,但這終究只是傳說而已。空忘是到過‘死亡谷’,但二十多年過去了,我們不都還活得好好的?”

  “可是你不知道,空忘在十多天前又去過一次‘死亡谷’,而且還帶了這些回來!”順平的一邊說,一邊把手裡拿著的東西放在了桌上。那是一個用黑色長衣裹起的包袱,衣服散開後,露出裡面一堆碧綠油亮的植物。

  “你們看見了嗎?”順平的臉色變得陰沉可怕,“這就是傳說中惡鬼的標記,來自‘死亡谷’的無頭糙!”

  果然,眼前這些植物的奇特形狀正和順平剛才所描述的一模一樣。看起來它們被採摘的時間還不長,肥大的精葉依然顯示著旺盛的生命力。由於那個恐怖傳說的影響,這種生命力泛著邪惡的光澤。

  “你……你是在哪裡發現這些東西的?”空靜盯著那些植物,心中開始有些發毛。

  “空忘的房間裡。剛才把他的屍體抬回屋時,在窗口下發現的。”順平一邊說,一邊用眼睛看著羅飛。

  羅飛明白他的意思,點了點頭:“不錯,我昨天在屋子裡勘察現場的時候,也曾經看到過,不過那時我還不知道它的來歷和那些可怕的傳說。”

  “空忘最近什麼時候去過‘死亡谷’,你是怎麼知道的?”空靜問順平。

  “就在他閉關的前一天。當時有人看見他一早就出了寺,往後山山谷的方向去了,直到下午才回來。我原來也沒有多想,不過現在前後一印證,他肯定是去了‘死亡谷’!”

  順平回答完空靜的問題,又繼續往下說道:“空忘從‘死亡谷’回來後,就把自己關在屋子裡,足不出戶。連順德給他送飯也是從窗口遞進去,見不到他的面目。他自己說是閉關修禪,可是修禪需要這樣嗎?我早就起了疑心了,只是礙於他的輩分,也不好干涉。”

  “那你認為他在屋裡是幹什麼呢?”羅飛沉吟著問道。

  “我也不知道。”順平搖了搖頭,不過緊接著又說:“我猜可能是在施展某種巫術。”

  “巫術?”羅飛難以理解地眯著眼睛。

  “空忘對鬼神一類的東西很有研究。”順平解釋說,“山里村戶死了人,經常請他過去擺道場、做法事的。”

  羅飛不置可否地“呵”了一聲:“那只是落後地區的習俗,你怎麼會認為他一個人在屋裡也是搞這些不著邊際的東西?”

  “我這麼猜測當然是有原因的。順德曾經向我報告過一件事情:前些日子的某個晚上,他去寺後方便,看見空忘以前住過的那間小屋裡有煙霧燃起,隨後,在煙霧中還映出了奇怪的‘無頭人影’!”

  羅飛和空靜對看了一眼,說:“這個我們已經知道了,你覺得它和空忘的閉關有什麼關係嗎?”

  “哦?順德也和你們說了?”順平略為顯得有些意外,頓了頓,他接著自己的思路往下說道:“開始我以為是順德膽小,一個人心裡害怕,所以產生了錯覺。不過後來我去小屋查看了一下,才發現事情有些蹊蹺。”

  “你是說那個窗戶下的火爐嗎?”羅飛對順平漸漸有些刮目了,這個人處處想要操縱寺里的局面,確實是有些能力的。

  “不錯。那些煙霧應該就是從火爐中產生的。而且我那天還從爐膛里找到了沒有燒完的殘留物,並且把它保留了下來。”

  “是什麼東西?”羅飛有些興奮地往前探著身子。自己什麼都沒發現,原來是有人捷足先登的緣故。

  “在這裡。”順平拿出一個手帕裹成的巴掌大小的布包,打開後放在桌上,“我也是剛剛知道這到底是什麼。”

  那是一片葉子,雖然邊緣部分已經被燒焦了,但整體形狀還是保存得比較完整。

  “無頭糙!”羅飛和空靜同時叫出了聲。

  “難道是空忘在小屋裡偷偷地燒烤無頭糙?”羅飛立刻產生了相應的聯想,“他這是幹什麼?”

  順平沒有直接回答,沉著聲音說:“在山民的傳說中,無頭糙長得這麼肥碩,是因為它吸收了山谷中死人的亡靈,這每一片葉子上都附著著一條冤魂。而那些墜崖而死的人,很多都是頭部被撞碎,成了無頭的屍體。”

  聯想到燃燒無頭糙產生的煙霧,在煙霧中出現了詭異的“無頭人影”……誰都知道順平剛才的話在暗示著什麼,屋子裡一時間寂靜無聲。

  不知不覺中,天色已經有些發白了。順平打開窗戶向外張望著。

  “雪停了。”他站在那裡,怔怔地看著空忘屋前的那串腳印,現在,它們在雪地上已經只剩下淡淡的影子了。

  第十一章死了三次的人

  “黃德明會殺人,真是打死我也不能相信。”劉村長晃著他那顆大腦袋,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以前他活著的時候,在村子裡可是出了名的老實人。別說從不惹是生非,就算別人欺負到他頭上,他都憋不出個屁來。他婆娘也是出了名的菩薩心腸,附近幾座寺廟的香火,誰供得有她勤?要說他們倆手上犯了命案,那肯定有迫不得已的原因。周科長,你可一定要問個清楚啊。”說到最後,他甚至激動地拍著自己的胸脯:“不行的話,我們全村人都可以給他們作保!”

  周平也知道這樣的案件必有隱情,但他現在更加覺得關心和詫異的是:如果吳健飛真如周秀英所說,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經被黃德明所殺,那麼昨天死於枯木寺中的空忘和尚又該怎麼解釋呢?

  他立刻把周秀英帶到了裡屋,單獨進行詢問。

  周秀英說出了隱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似乎是得到了解脫,緊張的情緒開始穩定了下來。她坐在周平面前,用一種看破滄桑的語氣絮絮地嘮叨著:“我和我男人的一輩子,算是讓這件事情給糟蹋了。這二十多年來,我不知道燒了多少柱香,還了多少次願,可菩薩卻從來不肯饒過我們。我生過兩個娃兒,都沒能挺過周歲就病死了。後來我不敢在要了,那娃兒背著我們的孽呀!如果我娃兒能夠活下來,這會也該娶妻成家了。”

  周平聽著這些無用的敘述,有些無奈地舔了舔嘴唇,但看著對方那戚戚的樣子,卻又不忍心打斷。

  周秀英嘆了口氣,心裡的苦水尚未倒完:“我男人自那件事以後,處處小心,一生為善。不管什麼情況,連硬話都不曾和別人說過一句。有時候吃些虧,我們倒還高興,覺得那是菩薩給我們的懲罰,受了後能夠減輕罪孽。可是有什麼用?該來的報應,它終究要來。這城裡城外的路上,那麼多車開來開去,多少年了?誰碰到過這等背運的事情?我男人死的那天,我傷心是傷心,但也是卸下了背了半輩子的包袱。菩薩總算給了我們結果,叫他去抵了命。這樣到了陰間,我們便不用再受磨難了。我男人活著的時候,我們整天擔心警察找上門,他死了以後,我便再也不怕了。我在家裡盼著,我知道你們終究會來的。以前我們騙過了人家娃兒,不作個交待我死了也不能甘心。”

  周平耐著性子聽她說完了這些,終於有機會開口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為什麼會殺了他?”

  “唉,我現在是想通了,這都是命中注定。”周秀英撇了撇嘴,像是在苦笑,“那漢子住在我們家,有吃有喝,誰曾想他會偷偷離開,而且偏偏又掉進了我家男人挖的地阱里。”

  “地阱?”周平插了句,“那是什麼東西?”

  “是我們山里人挖來捕捉野豬、山豹這些猛獸的陷阱,一般有兩三米深,下面還會插上幾支削得尖尖的竹梭。早年間是很常見的,現在山上猛獸少,基本上沒人再挖這個東西了。”

  “你家那個地阱挖在哪兒的?怎麼會把吳健飛——就是住在你家的那個人,給陷了進去?”

  周秀英翻著眼睛作回憶狀:“唔……我家屋後有一塊空地,種了一些高粱。地阱就挖在高粱地的旁邊,是為了防止野豬來偷莊稼。我們都做了標記的,山里人到了附近便會明白。那漢子不知道這些,一個人在夜裡亂跑亂撞,也不知怎麼的就掉了下去。”

  “嗯,那他夜裡出來想幹什麼?”周平不願放過任何一點可疑的地方。

  “我說過的,他想離開啊。連行李包袱都帶上了,不會錯的。也不知道我們哪裡虧了他了,連招呼也不打一聲。結果就出了這事!第二天天亮,我男人才在地阱里發現了他,那時他已經說不出話來了,有一支竹梭從他的腰間穿了過去,流了好多血。”雖然事隔多年,周秀英想到當時的情景時,臉上仍然露出了憐憫的神色。

  “然後呢?你們怎麼辦的?”

  “開始我們想把他救上來的。但是我那時嚇得手腳全都軟了,根本使不上力氣,我男人就讓我回屋裡呆著,說他一個人能對付。我也沒多想,就聽了他的話。”周秀英頓了一頓,懊悔地拍著自己的手背,“時候我如果多個心眼,留在我男人旁邊,肯定不能讓他那樣做,我男人會聽我的話的!”

  “你男人……做了什麼?”周平嘴上問著,心裡已經隱隱預感到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事情。

  周秀英幽幽地回答道:“過了老久,我男人回到了屋裡。他渾身是土,像個木頭人似的沒了魂,兩眼愣愣地盯著我看。我被他看得心裡直發毛,忙問他怎麼了。連問了好多聲,他這才有些回過神來,說:‘我把那漢子埋了。’”

  “你的意思是,活埋了?”

  周秀英點點頭,痛苦地閉上眼睛,那滿臉的皺紋訴說著她心中的不安和內疚。片刻的沉默後,她“唉”地嘆了一聲,喃喃說道:“那漢子是活不了的――就算我們把他救上來,他也活不了的。如果人死在我們家裡,那就說不清了……他是有後人的,我們要怎麼交待?但是把人給活活埋了,作孽,作孽……我男人一時腦袋懵了,才會做出這樣遭天譴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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