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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明普換上了李俊松的衣服,莊小溪又找了一雙鞋給他穿上。然後她問了句:“你會開車嗎?”

  許明普道:“會啊,我以前是公交車司機。”

  莊小溪點點頭:“那就好。”她現在要營造出李俊松離家出走的假象,既然許明普會開車,這個局就可以做得更完美一些。

  “樓下有一輛白色的凱美瑞轎車,車牌號XAEK282。這是李俊松的車,你一會兒就開著這輛車離開。你要把車開到郊外的楚崗風景區,在那裡下車,然後步行走出來,注意要避開路口的監控探頭。走到能打到車的地方了,你就打一輛車,去人民醫院繼續跟他們鬧。可以把你兒子也叫上。鬧的時候要逼著醫院裡的人給李俊松打個電話。我說的這些,你能記住嗎?”

  許明普點點頭,眼神卻有些彷徨。於是莊小溪又重複了一遍,並讓許明普進行複述,確定對方完全掌握之後才放心。接下來她又細細地想了一會兒,覺得還得做些其他的準備。

  莊小溪又拿出另一套李俊松的衣服,這套衣服是最近新買的,人民醫院那幫人應該都沒見李俊松穿過。同時她還拿來了一副醫用手套、兩個夾文件用的鐵夾子、李俊松的車鑰匙以及一個購物所用的厚厚的塑膠袋。

  莊小溪把手套遞給許明普,說:“你不能在車上留下自己的指紋,所以先把這個戴上。”當許明普戴上手套之後,她又說道,“不過等你開車的時候,你就得把手套摘下來。你知道為什麼嗎?”

  許明普搖搖頭。

  “因為在路上會有監控攝像頭。你坐在車裡別開燈,攝像頭就拍不到你的臉。但這副白手套在監控里肯定會非常明顯。警察看到你戴了手套,就會懷疑你是不是有意想隱藏自己的指紋,進而會懷疑你的真實身份。如果讓警察猜到李俊松並沒有離家出走,那他們就會調整調查方向,到時候你的行蹤就瞞不住了。”

  許明普“哦”了一聲:“可是我不戴手套的話,指紋不就留在方向盤上了嗎?要不我下車的時候把方向盤擦一遍?”

  “不行。擦過的話方向盤上就沒有任何指紋,同樣會引起警方的懷疑。所以要用到這個東西??”莊小溪指了指那兩個鐵夾子,“你上車之後先把擋位什麼的都調整好,然後把這兩個夾子夾在方向盤上,一邊一個。開車的時候把手套摘了,用手握住這兩個夾子來操控方向。夾子是黑色的,監控里不可能看出來。注意,這一路都不要用手去碰車輛的其他地方。到了楚崗,你再把手套戴好,然後取下夾子,開門下車。下車後別急著往外走,先把衣服換了——知道為什麼要換衣服吧?”

  許明普往自己身上指了指,說:“這套衣服已經被監控拍到了,我可不能穿著它去醫院。”

  莊小溪“嗯”了一聲,又道:“把換下來的衣服、手套還有夾子都裝進這個塑膠袋裡,再添兩塊石頭,把塑膠袋紮好,扔進楚崗邊上的半山湖。接著就可以去醫院了。最好能當場辦理住院,而且一住下就別再出來了。其他的事情自有我來安排,明白了嗎?”

  許明普點頭道:“明白。”

  莊小溪把車鑰匙交給許明普,然後把那套新衣服和兩個鐵夾子裝進塑膠袋裡,一併交給對方,說道:“你現在就走吧。”

  許明普把需要用到的東西一一接在手裡,他頗為動容地感慨道:“莊主任,您這麼為我著想,您可真是我的恩人哪??”

  莊小溪揮了揮手:“先別說這些了,快走吧。”

  (2)

  許明普離開之後,莊小溪還要繼續處理很多更重要的事情。

  首先要做的就是為李俊松的死亡製造一個合適的時間。

  醫學上的死亡其實從來都不是一個統一的概念,最常見的區別就在於腦死亡和心臟死亡之分。

  長久以來,人們習慣把心臟停搏作為判定人體死亡的標準,這個標準其實頗具爭議。

  有些人曾出現短暫的心臟停搏,但經搶救之後,心臟又重新恢復跳動,在這種情況下,如若糙糙判定其死亡並放棄搶救,豈不是白白害了一條性命?

  還有一些人,雖然心臟仍能維持跳動,但大腦早已失去了一切意識。如果這些人永遠都不可能甦醒,那他們還算活著嗎?就像王鈺,他的生存除了白白耗費寶貴的醫療資源之外,還有其他的意義嗎?

  所以有學者提出了腦死亡的概念。即判定一個人死亡的標誌是起整合作用的腦功能,特別是腦幹功能的全部停止。到目前為止,這個概念已被全世界八十多個國家和地區所接受。

  不管是心臟死亡還是腦死亡,其本質都是生命的死亡。除了生命死亡之外,還有組織死亡的概念。

  有的時候人還活著,但是身體的一部分組織卻已經壞死;有的時候人已經死了,但身體裡的組織卻依然活著。

  就拿躺在地板上的李俊松來說吧,他的呼吸已經停止,腦電波也不再活動,也就是說,無論從心臟死亡還是腦死亡的標準來看,他現在都是一個徹徹底底的死人。但在這個死人身上,卻仍然有很多組織在繼續存活。這種現象在醫學上叫作超生反應。

  人死後兩小時內,幾乎所有的肌肉受機械刺激後均可發生收縮反應,尤以肱二頭肌為甚;死亡兩小時後,則多半只能引起打擊處肌肉收縮。直到死亡超過五小時之後,這種肌肉反應才宣告停止。

  人死後四小時內,在眼球結膜囊內滴入依色林或阿托品等藥物,可發生相應的縮瞳或散瞳反應。如將藥物直接注入眼房內,則死後二十小時內仍有反應。

  汗腺的超生反應則更加長久。在腎上腺素、阿托品等藥物作用下,人死後三十小時內均可出現出汗現象。

  上述超生反應之所以存在,就是因為當一個人的生命死亡之後,他身體上的很多組織仍然活著,並且能夠在一定的條件下保持運轉。當然了,隨著心臟停搏,血液循環停止,這些組織最終也會因為缺氧而陸續死亡。這個時間一般不會超過二十四個小時。

  如果在一個人死亡後不久,將某些仍然存活的組織從他的屍體上取下來,然後再移植到另外一個活著的生命體上,那這些組織又能得到血液的供給,它們便有可能脫離原先的生命而長久地存活下去。

  人死之後的器官捐贈正是利用了這樣的原理。當一個人死亡之後,可以把有用的器官捐贈出來,移植給那些需要的人。這樣既能拯救其他病患,又能讓自己的生命以另外一種方式延續,豈不是兩全其美的事情?

  現在莊小溪要做的,就是一件類似於死後器官移植的事情。而她所針對的器官是李俊松的右手拇指。

  之所以選擇右手拇指是因為這個器官具有強烈的辨識度,日後只要對比一下護照上的指紋,便可知道這截拇指確然來自於李俊松的身體。

  莊小溪去廚房拿了一柄菜刀,刀具不太合手,只能湊合用用。於是就把那個男人的右手用力按在地板上,沿著拇指根部的關節進行切割。

  完事之後把斷指拿到眼前端詳。刀口還算平整,看起來很容易接合的樣子。

  莊小溪從冰箱裡取了一點冰塊,在保溫杯里製成冰水,接著把取下來的手指用塑膠袋包好,放置於冰水中。這種方式能夠最大限度地延長手指的體外存活時間。

  接下來就要出門了。屍體先留在地板上吧,等回來後再慢慢處理。眼下最緊迫的是給那截斷指找一個歸宿。

  如果能移植到另外一個人的身上,手術的成功性必然最大。可是倉促間到哪裡去找這樣一個人?即便能找到,也不利於隱藏秘密。所以莊小溪優先考慮的,還是醫學院實驗室里的那些無毛鼠。

  異種移植會有更高的難度,這個難度主要體現在排斥反應上。不過移植的目的只是為了讓手指獲得供給,而對受體的預後並不在意。所以這個問題也就不太嚴重了。

  莊小溪騎著電動自行車來到了醫學院,隨身攜帶的除了那枚斷指之外,還有李俊松的兩部手機。

  已經晚上九點半了,到明早之前都不會有學生到實驗室來,留給莊小溪的時間是足夠的。於是她便開始進行手術準備。

  這本來就是研究異體移植而專用的實驗室,各種器械和藥物一應俱全,無毛鼠也是特別適合此類手術的物種。

  莊小溪選了一隻生命力最旺盛的無毛鼠,其後肢徑圍正好與李俊松的斷指相仿。注she麻醉針劑之後,將老鼠固定在手術台上。這是一次精細的手術,必須在顯微鏡下完成。因為不光要fèng合肌肉組織,更要對兩者的血管和神經進行接合。血管接合之後,生命循環所需的氧氣才能通過血液輸送給李俊松的手指;而神經接合之後,日後二次切割時才能產生設想中的活體收縮反應。

  手術過程中李俊松的手機響了起來,莊小溪看了一下來電顯示:電話是肖嘉麟打來的,於是知道許明普已經如約來到了人民醫院。這個電話當然不能接聽,過了十來分鐘之後,她拿出李俊松的另外一隻手機,準備給許明普創造一份完美的不在場證明。

  莊小溪沒有刻意選擇通話對象,直接回撥了儲存在記錄里的那個號碼,她把聽筒湊在耳邊,第一次聽到了那個女人的聲音,這讓她的情緒稍稍有些激動。掛斷電話之後,花費了半分鐘的時間慢慢平息下來,這才繼續進行手術。

  此後便沒有任何打擾,直到二十四日凌晨兩點多,皮下組織終於fèng合完畢。莊小溪將斷麵皮膚對合好,在切口線上均勻地塗抹了一層醫用膠水。

  這種醫用膠水的主要成分是氰基丙烯酸烷基脂,在體液、血液中陰離子作用下,氰基丙烯酸烷基脂將聚合成固態物質,呈膠膜狀與創面緊密鑲嵌,形成直徑2~3微米的纖維纏繞,以網狀結構將傷口組織牢固地黏合,其強度遠遠大於傷口的自然拉力。同時該網狀結構可阻止血球、血小板通過,在凝血酶和纖維蛋白元的共同作用下產生凝血狀態纖維蛋白,起到迅速止血的作用。

  僅僅五秒鐘之後,膠水已經凝固,切口完美黏合,這就宣告了手術的順利完成。現在這個實驗室里有兩隻奇怪的無毛鼠,一隻背上長了人類的耳朵,另一隻則在後腿部長了人類的拇指。在莊小溪看來,這兩隻無毛鼠同樣珍貴。

  莊小溪將人指鼠放入特製的無菌盒中,又拿了足夠的抗排斥藥物,準備帶回家中照料。為了掩蓋這隻無毛鼠失蹤的真相,她特意將培養箱打開,讓所有的無毛鼠都跑了出來。不過那隻人耳鼠是萬萬不能弄丟的,所以專門把它捉住,放進了桌邊的廢液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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