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漕河派出所位於省城遠郊,主要管理著漕河村的公安事務。這裡的所長於連海親自接待了羅尹二人。當羅飛說明來意之後,他立刻說道:“沒錯,王獻已經死了。”

  “你記得這麼清楚?”對方這麼快給出答案,羅飛覺得有些奇怪。

  “我們這邊是農村嘛,戶籍數本來就少。而且這王獻一家子從來都是社區的重點幫扶對象,我印象自然比較深。”

  “哦?王獻家裡是什麼情況?”

  “唉!”於連海先是嘆了口氣,然後開始講述,“這事得從王獻的父母一代說起了。王獻的父親是個爛酒鬼,在外面什麼本事也沒有,回來就知道打老婆、打孩子。後來他老婆實在受不了了,就趁著做飯的機會下了老鼠藥,把丈夫給毒死了。案子破了之後,王獻的母親被判了無期,這個家就算是完了。那是六七年前的事吧?當時王獻正在上大學,他還有個妹妹叫王蕾,更小了,還是個中學生。出了這事之後王獻就輟了學,一直在城裡打工,供著妹妹念書。他妹妹的成績很好,後來考上了名牌大學。去年不是大學畢業了嗎?按說這兄妹倆算是熬出來了,可沒想到妹妹又得了腎病??”

  “腎病?”羅飛頓時敏感起來。李俊松正是人民醫院腎臟科的主任醫師,這兩件事之間似乎已隱約透露出一絲聯繫。

  “是的,腎病。具體的病情我也不太懂啊,反正得住院治療,要花很多錢。王蕾雖然參加了醫保,但是個人承擔的那部分費用也不小啊!於是王獻又得忙著給妹妹籌措治病的錢。要說這兄妹倆也真是可憐??”於連海再次重重地嘆息了一聲,“就在這個節骨眼兒上,王獻還死了。”

  “怎麼死的?”

  “聽說是喝酒喝多了,醉死的。”

  “醉死的?”羅飛覺得這死法聽起來蹊蹺。

  “是啊。他爸那麼愛喝酒,恐怕他也少不了吧?遇到這麼多不順心的事,借酒澆愁唄。”於連海扯了一大堆,給人一種想著法兒圓話的感覺。

  “這事你是聽誰說的?”

  “王蕾說的啊。王獻死了以後,他妹妹來派出所辦的手續嘛。”

  羅飛盯著於連海看了一會兒,問道:“王獻真的死了?”

  於連海感覺到對方口吻中的質疑態度,他無辜地把手一攤:“這事我騙你幹嗎?”

  “可是就在今天中午,有人還親眼看到過王獻。”

  “這怎麼可能呢?死人還能復活嗎?”於連海咧開嘴,覺得這事很荒謬似的,片刻後他又猜測道,“或許只是某個和他長得很像的人吧?”

  羅飛沉吟了一會兒,又問:“你親眼見過王獻的屍體嗎?”

  於連海搖搖頭:“那倒沒有。”

  “那你為什麼確定他一定死了呢?”

  “有人民醫院的死亡證明,還有殯葬場的火化證明啊。”於連海攤著手說道,“如果這還不確定,那還要怎麼確定?”

  他這話也沒錯。派出所作為戶籍管理單位,就是憑這兩紙證明來判斷一個人的生死的。也就是說,只要王蕾拿著這兩張證明來到派出所,就可以在法律上將王獻定義為一個死人。

  如果這兩張證明是偽造的呢?那就是說王獻並沒有死,只是戶籍系統覺得他死了。這似乎是針對眼前這場生死迷局的唯一的合理解釋。

  可是這麼做的目的又是什麼呢?明明活著,卻要偽造出自己死亡的假象。這實在有點匪夷所思。而且以王氏兄妹的背景,他們真的有能力偽造出這兩份證明,並且能完美矇騙過派出所這樣的執法機關?

  這事真是沒法細想,因為越想謎團就越多。想要破解的話,就必須要找到其中的核心當事人了。

  於是羅飛又問道:“王蕾現在在什麼地方,你知道嗎?”

  “不太了解。”於連海猜測著說,“她不是生病了嗎?應該在住院治療吧?”

  羅飛想了想,又問:“他們的家離這兒遠嗎?”

  “遠倒是不遠??你想去看看?沒什麼必要的,那裡已經很久沒人住了。”

  羅飛道:“我想去看看。你找個人帶我們過去吧。”

  見對方說得很堅決,於連海也不再勸阻了,他主動說道:“那就我陪你們去吧,反正也沒幾步路的事。”

  大約十分鐘之後,於連海把羅飛和尹劍帶到了王氏舊宅門前。這是一幢平房,門戶緊閉。羅飛在門把上摸了一下,頓時沾了滿手的灰塵。看來這裡的確是很久沒人居住了。

  “王蕾在外面上大學,王獻一直在城裡打工。兄妹倆這幾年都不回來住的。”於連海解釋了兩句之後,又唏噓道,“這宅子也是個傷心地啊,換我也不願意回來。只等著過幾年拆遷吧。”

  羅飛卻皺起眉頭:“怎麼沒有辦喪事的痕跡呢?”

  於連海不解地“嗯”了一聲。

  “王獻死了以後,一定要回祖宅里辦喪事的吧?然後宅子又沒人住,那麼應該會保留當初辦喪事的痕跡才對,可是現在一點都看不出來呢。”

  “哦,那可能就是沒辦喪事吧。”於連海頓了頓,又道,“你想啊,這兄妹倆相依為命,哥哥死了,妹妹又得了大病,還辦喪事給誰看呢?多半從太平間直接拖到殯葬場完事。”

  這分析倒也有理。可是這樣的話,王獻到底是真死還是假死就更難判斷了。

  不過隨即又有好消息傳來,這次是尹劍的調查取得了一些關鍵性的進展。

  那個想要變賣首飾的神秘男子留下了用王獻身份實名登記的手機號。對這個手機號深入調查後發現:男子平時的通話記錄很少,主要聯繫人只有一個。這個聯繫人的手機號碼也是實名登記的,機主正是王獻的妹妹王蕾。

  略加斟酌之後,羅飛決定先找到王蕾再說。於是他拿出手機,撥通了尹劍查詢到的那個號碼。

  “餵?”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沉穩而有力,聽起來不像是個年輕的病人。

  “你好。”羅飛試探著問道,“你是王蕾嗎?”

  接電話的女人回答:“不是。”

  “這個是王蕾的電話吧?”

  “是啊。”女人解釋說,“王蕾正在休息呢,我在照顧她,所以幫她接了電話。”

  “哦。”羅飛懸起的心放了下來,“那你們在哪裡呢?”

  “怎麼了?”

  “我想過來看看她,”羅飛撒了個小謊,“我是她的大學同學。”

  “我們在人民醫院的腎臟科病房,住院部七樓702房間。”女人痛快地把地址說了出來,然後又問道,“你們大概什麼時候到?”

  “我們這就出發。”羅飛抬腕看了一下手錶,“大約半個小時吧。”

  (2)

  在前往人民醫院的路上,羅飛給肖嘉麟打了個電話。對方是醫務科的主任,如果他能出面陪同的話,醫院裡很多事情都容易應付。肖嘉麟答應了羅飛的請求,他在住院部七樓和羅尹二人會合,同時他身邊還帶了一名個子高高的男醫生。

  “這位是我們腎臟科的郭嘉郭大夫,也是王蕾的主治醫生。”肖嘉麟首先給雙方做了個介紹,“這兩位都是刑警隊的,這位是羅飛羅隊長,這位是尹劍尹警官。”

  羅飛和郭嘉握了手,隨後便問道:“王蕾具體得的是什麼病?”

  郭嘉吐出了一串專業名詞:“系統性紅斑狼瘡性腎炎。”

  羅飛對這種病知之甚少,他只能籠統地問道:“嗯??這個病嚴重嗎?”

  “屬於比較嚴重的腎病了,得長期住院治療。如果預後不好的話,有可能轉化為尿毒症。”郭嘉簡單介紹幾句,最後總結說,“總之是個既費時間又花錢的麻煩病。”

  在說話之間,一行人走到702病房前。房門開著,可以看到房間內只有一張病床,床上半躺著一個女孩,在窗口位置則擺著一張長條沙發,沙發上坐著一個中年女子。

  郭嘉帶著眾人走進了病房。羅飛四下里一打量,發現這病房裡居然還配有專用的衛生間,他驚訝道:“這裡條件不錯啊。”

  肖嘉麟道:“這基本上是我們醫院條件最好的病房了。”

  “這個房間的住院費可不便宜吧?”羅飛看看肖嘉麟,然後目光又轉向了病床上的女孩。那個女孩應該就是王蕾了,按說她的經濟能力絕對支撐不起這樣的住院條件,而且這種檔次的病房肯定是超出醫保覆蓋範圍的。

  “當然不便宜,不過最重要的是人要住得舒服,對嗎?”沙發上的那名女子接過了羅飛的話茬,她一邊說一邊站起身,向前迎了兩步,又道,“住院費由我來負擔,所以不用為此擔心。”

  羅飛聽出了對方的聲音,正是先前接電話的那個女人。他上下打量了對方幾眼,女人大約四十歲,頗有幾分姿色,穿著打扮也很講究。

  羅飛帶著試探的語氣問道:“你是王蕾的親戚嗎?”

  “不,我是她哥哥的朋友。”女人也回敬了羅飛幾眼,然後調侃般笑道,“你是王蕾的大學同學?那你長得可有點太著急了。”

  “這是刑警隊的羅隊長。”肖嘉麟上前介紹了一句,看他說話的神態,好像跟那女人之前就熟悉似的。

  羅飛此行是為了病床上的女孩而來,所以他沒有和那陌生女人過多糾纏,只自嘲般笑了笑,然後便徑直向著女孩走去。走到床頭之後,他向著女孩問道:“你就是王蕾吧?”

  女孩點點頭。她的臉上帶著病色,表情則是怯生生的,顯得不諳世事。

  “我是警察。”羅飛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我想了解一下關於你哥哥的事情。”

  “我哥哥??”王蕾低聲道,“他已經死了。”

  羅飛皺起了眉頭:“你知道我想問什麼嗎?”

  王蕾瞥了羅飛一眼:“不,不知道??”

  “那你為什麼要著急告訴我,說他已經死了呢?”

  王蕾低著頭不說話了。

  羅飛又繼續問道:“既然他死了,那他的墓地在哪裡?”

  王蕾道:“他沒有墓地。”

  “沒有墓地?”

  “我沒有錢,買不起墓地。”王蕾解釋說,“所以火化之後,我把他的骨灰撒在了長江里。”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