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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的解釋無論多離奇,卻能表明自己清晰的神智,現在需要的是有人能相信自己。

  如果連小倩都不相信自己,那世界上恐怕真的沒有人能理解自己了。

  6月8日9:00

  “小倩,我仔細想過了,你說的沒有一點錯。”葉馨冷靜地告訴來探望她的歐陽倩。

  “你真是這麼想的嗎?我都還沒有完全接受呢。”

  葉馨輕輕嘆一聲,知道歐陽倩一定曾反反覆覆站在自己的角度想,才會至今沒有完全接受。她柔聲說:“傻小倩,你不用再替我難受了,倒是可以幫我做幾件事,證實我的觀點。”

  歐陽倩生怕葉馨還陷在裡面,著急地問:“你又有什麼觀點?”

  “我覺得大家都沒有錯,你告訴我的句句屬實;我所接觸過的,無論多麼荒唐,也不全是幻覺。”

  “我怎麼聽不大懂?”

  “也就是說,我能看見、聽見、感受到別人看不見、聽不見、感受不到的東西。”

  “那還是幻覺啊?”

  “記得我在解剖樓里看見的那個絕頂工藝的人體標本麼?這並不完全是我的幻覺,我後來在‘月光社檔案’里的那本日記中讀到了那個標本的存在,如果你能想辦法讀到那本日記,就知道我沒有在胡說。你再看這個。”葉馨取出一張素描紙,“看看這個男生,他就是我‘幻覺’中的‘謝遜’,就是我向你提起過的汪闌珊畫的,她也能看見‘他’的存在,甚至那個冷麵小生。你說,這會是巧合嗎?”

  “這汪闌珊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我至今也不是很了解,但感覺她知道許多,或許和‘405謀殺案’直接相關。”

  “如此說來,你和她一樣,都會‘見鬼’?”歐陽倩隱隱覺得葉馨所言並非沒有道理。

  “‘見鬼’談不上,也許都太過敏感了?還有,你能幫我到廣播站取一盤磁帶嗎?這是我那晚被一陣驚嚇後錄的音,你聽一下,能不能聽出那催魂奪命的怪聲。”

  “小葉子這一住院,我一時半會兒連個接班人都定不下來,畢業都會不安心,”廣播站的站長師姐將那盤載有葉馨聲音的錄音帶遞給了歐陽倩,帶著憂鬱。“我已經聽過了,有小葉子的獨白,但就是沒有她說的什麼怪聲,可見她當時真的很需要幫助,我現在還內疚呢,經常和她在這間小屋子裡嘻嘻哈哈,竟然沒有注意關心她的心理健康。”

  歐陽倩謝過了站長師姐,迫不及待地將那盤錄音帶放進隨身聽,耳機里傳來了葉馨輕柔的聲音:“一位名叫葉馨的女同學失蹤了……”接下來就只有磁帶的空轉聲,再無其它聲響。足有數分鐘後,才偶爾傳來一些開關門和走動的聲響,絕大多數時間只是一片死寂。到後來,竟錄上了沉重的呼吸聲,顯然葉馨的恐懼已到了極點。

  “砰”的一聲響,似乎什麼東西摔在了地板上,會不會是葉馨?她說她曾暈厥過一忽兒。

  然後又傳來了葉馨微顫的聲音:“我是葉馨,現在是五月十一日晚二十二點左右。不久前,一種奇怪的電波出現在功放器的屏幕上,揚聲器里也發出了聲音,開始是有節奏的,而且越來越響,後來,廣播站內外的燈先後滅了,那電波則變得毫無規律,強烈刺耳。我的頭很痛,昏厥了大概幾秒鐘。現在四周很靜,但我……很怕,真的很害怕。”

  想到葉馨獨自一個人承受著驚怕,歐陽倩又難受起來。

  接下去是葉馨打電話給章雲昆,然後章雲昆趕到。

  葉馨錄下那段話,是想留個記錄,說明一下那晚的掙扎,有案可查,是真的遇險,而非幻覺。顯然她雖在經受著折磨,仍沒忘了冷靜處事。

  而她所說那電磁波類的聲音並沒出現,只是更證明了她頭腦中幻覺的存在。

  可憐的小葉子。

  歐陽倩又仔細回味葉馨在醫院說的話:“我們誰都沒有錯,只是我看見、聽見、感受到了你們看不見、聽不見、感受不到的事物。”

  小葉子說這話時是如此認真,眼光中對我更是充滿了信任。

  因為她知道,只有我會相信她。

  歐陽倩又將磁帶倒回,重新聽起來,但越聽越失望:小葉子,不要怪我不相信你,在大段大段的寂靜里,我確實什麼都聽不見啊?哪怕我已將隨身聽的音量開到了很大,還是沒有你說的那種怪聲。

  就在歐陽倩幾乎將隨身聽的音量開到了極限時,一道微弱的噪音出現在她耳中。

  但很有可能這只是隨身聽本身的機械或電磁噪音。

  歐陽倩想起葉馨向自己描述那怪聲,先是很有節奏,比心跳慢、比呼吸快,很像腳步的頻率,但後來卻似喝醉了一般,時而輕、時而重、時而狂亂無章、時而又恢復那腳步般的節律。如果這微弱的噪音有著葉馨描述的特點,是否說明了那怪聲的存在?

  將磁帶又倒了回去,歐陽倩將音量開到最大,凝神傾聽。果然,那微弱噪音初時有規律,後來則有些反覆無常。

  但這聲音實在太過微弱,歐陽倩沒有十足的信心證明那一定是葉馨所聽見的怪聲。為什麼那怪聲不像她描述得那樣刺耳呢?或者說,是不是她的耳朵特別靈,像個放大器,很輕微的聲音,別人聽不見,她卻覺得轟響?可照這麼說來,她聽我們常人說話,豈不是要被震聾了?而按照這樣的推論,是不是那次原創歌手大賽上,也是類似的情況,她真的聽見了“謝遜”的說話和歌唱呢?

  歐陽倩立刻又從皮包里取出歌手大賽的那盤錄音帶,換進隨身聽里,但比賽現場的背景一直很亂,即使安靜下來的時候,也有人在唱歌,根本聽不出任何異樣。

  會不會是因為我太願意相信小葉子的話,正如章雲昆對跳樓女生的診斷,受了暗示,才會聽見那微弱的噪音呢?

  6月8日11:00

  章雲昆反反覆覆聽了十幾遍葉馨在廣播站的錄音,終於放下耳機,擺擺手說:“我的理論對了,你的確是受了葉馨堅強信念的暗示。我可是什麼都聽不出來,更不用說腳步聲般的節奏,或是時快時慢的變化。”

  歐陽倩聽他話說得不客氣,哼了一聲,搶白說:“但會不會是因為你根深蒂固地不願相信小葉子,受了自己頑固觀念的暗示,反而聽不見了呢?”

  章雲昆被噎了一下,摸著齊整的黑髮,一時竟無辭反駁。他凝思了片刻,點頭說:“你說的並非毫無道理。這樣吧,究竟有沒有聲音,我們去找個真正的專家來鑑定一下。”

  章雲昆帶著歐陽倩到了鄰校江京科技大學的物理研究所。他在精神病學研究生學習階段選修了實驗心理學,該課程的許多實驗部分都是在這個研究所完成,聽覺實驗就是其中的一節。章雲昆在研究生學習期間放縱自己的研究興趣。他曾設計了一個課題,錄下了各類精神病人說話的片段,試圖從語音學上找出同類精神病人言談的共性,探討語音學做為輔助診斷的潛能。幫助他進行聲學分析的是江京科技大學的一名研究生嚴炎,兩人因此成為了好朋友。章雲昆那套“捉鬼裝置”的信息就是嚴炎提供的,原本是做為一個玩笑,沒想到章雲昆當了真,花大價錢郵購了來,從此真的成了嚴炎的笑柄。

  嚴炎看上去不過三十出頭,但頭髮稀疏,已顯禿勢。他在辦公室里聽兩人各執一詞地說完,笑道:“要不,先讓我用原裝的聲學儀器先聽聽吧。”

  歐陽倩催著說:“好啊,走吧,你的實驗室在哪裡?”

  “我不說了嗎,先用原裝的聽,不急著去實驗室。”見歐陽倩一頭霧水,他笑著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章雲昆和歐陽倩都笑了起來。嚴炎用歐陽倩的隨身聽仔細聽了幾遍,最終搖著頭說:“我這原裝貨看來真的不大好使,感覺有時候能隱隱約約聽到一絲絲聲音,但似乎毫無規律,也不知道是不是機器本身的干擾音;再聽一遍卻什麼都聽不見。越多聽越糊塗。”

  “是不是說明,即使有聲音,也在人耳聽閾的臨界點?”章雲昆問道。

  “還是讓機器發表意見吧。”嚴炎起身帶著兩位來客走向實驗室,“正是個好機會,向你們炫耀一下我們這兒的一台‘夢之儀’。這台儀器算是一種高性能聲圖儀,一器多用,聲頻、聲強、聲譜都能做,從次聲到超聲,涵蓋的聲頻和聲強範圍都很寬,還能進行細緻的多聲源分析,全部是計算機操作,出圖漂亮。如果真像我們認為的那樣,這聲音只不過是在人耳聽閾的臨界,這儀器應該是牛刀殺雞,大材小用了。”

  磁帶里葉馨的聲音一出現,“夢之儀”的電腦屏幕上出現了清晰的聲波。那句“一位名叫葉馨的女同學失蹤了”剛說完,電腦屏幕上就只剩下了縱橫兩道坐標線,再不見聲波的出現。

  章雲昆吐了口氣,悠悠說道:“好了,歐陽同學,如果你還記得你的承諾,今天午飯我就不用刷自己的磁卡了。雖然做為老師,讓同學請客有些道德上的虧欠。”這是兩人臨來前打的賭。

  歐陽倩正在懊惱,嚴炎指著屏幕左上角的一排英文提示,沉聲說:“別這麼早下結論,這個問題沒那麼簡單。”他立刻輸入了幾行指令,切換了電腦屏幕的顯示,出現在三人眼前的是一上一下兩個坐標,每個坐標上各有一道聲波。

  嚴炎自言自語道:“果然如此!”

  歐陽倩急著問:“果然什麼如此?你倒是給我們解釋解釋。”

  “是這樣的,上面的坐標顯示的是超聲範圍的聲波,下面的坐標顯示的是次聲範圍的聲波。換句話說,磁帶里的確有聲音,但都不在人耳可以聆聽的範圍之內。”

  章雲昆驚道:“這是什麼意思?你是說葉馨聽到了尋常人聽不見的聲音?”

  嚴炎不置可否,指著那兩個坐標圖說:“你看這兩道波,頻率雖然有天壤之別,但聲強的改變保持著同樣的規律,換句話說,這兩種聲音保持著同樣的節律,假如人能夠聽見,就會像心跳聲,或者,恆定速度的腳步聲。”

  歐陽倩驚叫道:“這正是葉馨的描述!”

  章雲昆說:“嚴老兄,讓我澄清一下,你的意思是說,在這段沉默過程中,的確有一道次聲波和一道超聲波同時出現,而且正如葉馨說的那樣,這聲音有節律,就像腳步聲。”

  “不錯,有節奏,而且似乎越來越強……慢,慢,慢,又變了,變得毫無規律了,強度倒是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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