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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招待所的老太太打過電話,所以檢查站的路障已經被移開了。我將車停在了救護車旁,大聲叫道: 黃海軍和葉珍珠在後面那輛黃色跑車上!馬上就到! 我之所以喊這麼大的聲音,除了通知救護車,更是要提醒一下那些拿著相機的記者。果然,我看到救護車旁的轎車立刻放下車窗,一支支高倍鏡頭伸了出來,朝著後面閃爍的車燈拍下一張張照片。救護車裡的醫生護士抬著擔架等候在路邊,眼看黃色跑車的車燈越來越近,我也興奮到了極點。能成為一場驚天緋聞的見證者,我的腎上腺素也分泌到了最高值。車燈終於來到了我的面前,但出乎我的意料,這竟不是一輛黃色的跑車,而是一輛送貨的小貨車。坐在駕駛台上的,是一個小伙子,濃眉大眼,穿著樸素,但絕不是黃海軍。 咦,不是一輛黃色跑車嗎,怎麼變成了小貨車? 醫生狐疑地問道。我趕緊走到貨車前,問: 你們看到一輛黃色跑車了嗎? 貨車司機指了指後面,說: 在大概一公里外的地方,我看到一輛黃色跑車停在路邊,大概是拋錨了吧。 黃海軍的車居然拋錨了,而這輛小貨車又一直跟著我們,所以才讓我錯以為黃海軍的車在後面。可是,既然夜間封路,小貨車又是從哪裡鑽出來的呢?貨車司機顯然是看出了我的疑惑,對我說道: 我們真命苦呀,山裡有人死了要下葬,即使是夜晚,我們也得冒著生命危險去送冰棺 天氣熱了,一天不用冰棺,屍體都會發臭的。 棺材? 我有點詫異。司機指了指他的車門,我這才看到車門上寫著幾個字: 橫山鎮殯儀館運輸專用車。 晦氣,真是太晦氣了。我揮了揮手,讓殯儀館的小貨車趕緊開走。而我和小工則掉轉車頭,帶領著救護車向盤山公路駛去。因為夜間禁行的路障被移開了,我們剛一進山,後面那些記者開著的轎車也一呼啦涌了進來。天馬上就要亮了,檢查站也沒再進行阻攔。十多分鐘後,我們果然找到了停在路邊的黃色現代跑車。我急匆匆地下了車,衝到跑車旁,拉開了車門。在車門被打開的一剎那,我驚呆了。跑車裡空蕩蕩的,哪有什麼黃海軍與葉珍珠。 救護車的醫生過來後,憤憤地說:「病人呢?病人呢?你們別是搞惡作劇吧?」 我徹底迷糊了,黃海軍和葉珍珠到哪裡去了?而隨後跟來的記者們看到跑車後卻很興奮,他們對著跑車拍下了一張張照片後,對我說:「這輛跑車就屬於葉珍珠的名下,只要車在,就說明這件事確實與葉珍珠有關。」 找不到病人,救護車拉著醫生護士只好悻悻地離開了。 而那些記者則集體湊了兩個紅包,分別給了我和小工,讓我們帶他們去半山招待所搜集線索。一個記者興奮地說:「只要在房間裡找到他們偷情時留下的蛛絲馬跡,這件事也可以得到確認!」 天亮後,我和小工開著車,領著一隊轎車來到了半山招待所。但前台值班的老太太可就沒有這麼合作了,她大聲說:「這個房間是人家兩口子訂的,現在沒到退房時間,任何人都不能進去。而且,就算到了退房時間,也不能讓你們這些記者進去——不管人家在房間裡留下了什麼東西,都是屬於別人的隱私!」 看來這老太太還有些難纏,我連忙壞笑著對她說:「老太太,我告訴你吧,那黃海軍不是什麼好人,他有老婆的……這葉珍珠也不是什麼好人,明知道黃海軍有老婆,還和他搞在一起……這些記者都是好人,他們要曝光這種不文明的行為……」 正如我所預料的那樣,老太太大聲怒吼道:「真不是東西!真是太不和諧了!任何在婚姻之外發生的性關係,都是yín亂!我支持你們曝光!來,跟我走,我去開門!」 我眨了眨眼睛,和那些記者一起來到了黃海軍與葉珍珠曾經住過的那間房外。 就在老太太拿鑰匙打開門的一剎那,我們同時嗅到一股濃重的血腥氣味從房中飄了出來。房裡沒有用過的保險套,也沒有隨處拋棄的衛生紙。而在浴室里,卻有幾乎半缸嫣紅的鮮血。浴缸里的鮮血上,漂浮著無數柔軟雜亂的長髮。幾個女記者看到鮮血後,在濃郁的血腥氣味中忍不住嘔吐了,而我則摸出電話,撥通了110 如果一個人流出了這麼多鮮血,是不可能再存活的,這裡毫無疑問發生了兇案。聯想到葉珍珠在失蹤前,臉色蒼白地陷入休克,我不得不做出猜想,其實當時我看到的是她的屍體。不用說,兇手就是與她同行的黃海軍!警察趕到半山招待所,向我了解情況後,立即注意到我提到在山路上曾經出現了一輛橫山鎮殯儀館的運輸專用小貨車。他們打電話給殯儀館後,卻確認殯儀館當晚並沒外派任何小貨車。事情已經很清楚了,不知黃海軍出於什麼樣的原因,在招待所的客房裡殺害葉珍珠後,為了隱瞞真相,讓他的同夥開著一輛小貨車在盤山公路中接應。在半路上,他將黃色跑車停在路邊,把葉珍珠的屍體轉移到貨車後的冰棺里,自己也躲在後廂里,然後乘坐小貨車跟在我和小工駕駛的轎車後,駛過夜間禁行檢查站。不過,之後的事就該警方去忙碌了,我作為目擊證人,接受了幾次八卦雜誌的採訪後,也漸漸與這件事脫離了關係。我妻子就很鬱悶了,她找到報社,索取爆料的酬勞。但報社方面卻說,在妻子打電話前,已經有其他人打過電話爆料了。報社甚至還拿出了通話記錄與錄音,證明了這一點。隨後,我就很關心這起案件的調查。但我從相關報導來看,警方並沒找到那輛協助運屍的小貨車。那個貨車司機,只有我和汽修廠的小工曾經正面接觸過,但當時天還沒亮,我們都沒看清司機的相貌。而對於黃海軍的調查,就有些令人啼笑皆非了。事發的那個晚上,黃海軍在千里之外的鄰省,參加電視台綜藝節目的錄製,根本不可能出現在橫山鎮附近的半山招待所里。也就是說,在招待所里出現的男人,假冒了黃海軍的名字。而兇手在招待所里,始終帶著寬檐的棒球帽,所有人都沒看清他究竟長什麼模樣。至於葉珍珠的屍體,則一直沒有找到。她就像沙漠裡的一滴水,徹底沒有了蹤影。有人猜,她被人碎了屍,深埋在地底。也有人猜,她被澆上了汽油,焚燒成了無法辨認的焦屍。警方一直在調查,但調查卻陷入了困局,所有的線索都被掐斷,一個月後,我就聽說了專案組撤案的消息。偶爾我和妻子也會討論到葉珍珠的失蹤。熱衷於八卦新聞的妻子欷歔感慨地對我說: 其實葉珍珠也很可憐的,聽說她剛走紅後,經紀公司就要求她簽下一份不平等的長年限合同,否則就會封殺她。葉珍珠一度想退出影視圈,但她家境不好,要是不演戲了,還能靠什麼來養家呢? 我聽了這些話後,不禁若有所思。半個月後,我到保險公司辦理轎車修理理賠——我在那家汽修廠修理汽車花的錢,可不能讓我自己來承擔。 拿到錢後,我和相熟的理賠員聊了起來。作為那起離奇事件的目擊者,我們的話題自然而然不可避免地聊到了半山招待所里葉珍珠的失蹤案。 理賠員不無鬱悶地說,事發前半年,葉珍珠曾經在他們保險公司投過保,辦理了巨額壽險。雖然現在警方還沒宣布葉珍珠死亡,但葉珍珠壽險的受益人已經向法院申請葉珍珠失蹤。按照法律規定,只要兩年內沒有葉珍珠的消息,就可以宣布她死亡。也就是說,如果警方還是找不到葉珍珠的屍體,那麼兩年後,保險公司將不得不付出一筆天價保險賠償金。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理賠員如是說道。 「反正是公司賠,又不是你給錢,你鬱悶什麼?」我笑了起來,然後我拐彎抹角,從理賠員的嘴裡,知道了葉珍珠壽險案的受益人,是她的弟弟。 葉珍珠的弟弟,名叫葉賽亞,就住在我所居住的城市,我很容易就找到了他。他是個留著光頭的年輕人,開了一家咖啡店。那天,我給妻子說,我出門打瓶醬油,然後下樓開車,來到了葉賽亞開的那家咖啡店。 當看到我走進咖啡店的時候,葉賽亞顯然愣了一愣,然後面色立刻恢復正常,走到我面前,問:「先生,你要喝什麼咖啡?」 我微笑著答道:「我想請你幫我拉一趟屍體,今天晚上從半山招待所拉到橫山鎮。」 他的臉色頓時變得驚惶了起來。是的,葉賽亞就是那個開著小貨車,移走葉珍珠屍體的人。 雖然那天夜裡我並沒有看到貨車司機的模樣,但我卻聽到了他的聲音。作為一個在唱片公司任職的專業記譜員,我擅長辨認任何人的聲音,只要聽過一次,就絕不會忘記,也不會搞錯。所以在咖啡店裡,葉賽亞一問我要什麼咖啡,我立刻就辨認出,他就是那個假冒殯儀館工作人員,開著小貨車的人。 「那個冒充黃海軍的人又是誰呢?」我打開天窗說亮話,向葉賽亞問道。 他冷笑一聲後,答道:「那個人也是我。」確實,他與我在招待所里看到的男人,身材基本上一致。 「也就是說,你提前將小貨車停在半路上,然後和你姐姐一起去半山招待所,殺死她後,再將她屍體移到了貨車上?」我問。 葉賽亞黯然點頭承認。 而我卻搖了搖頭,說:「其實,事情並不是這樣的,你向我撒謊了。」 「哦?」葉賽亞吃了一驚。 「如果我沒猜錯,你姐姐並沒死。她只是偽裝成被人殺死,然後騙取保險公司賠償金,順便脫離吸血經紀公司的禁錮。」 「你憑什麼這麼說?難道浴缸里的那些鮮血是假的嗎?警方做過DNA檢測,證明都是我姐姐的鮮血。而一個人要是失這麼多血,根本不可能生存下來的。」 我笑了一下,說:「是的,浴缸里確實都是你姐姐的血。我有個疑問,為什麼以前你姐姐一直面色紅潤,而事發前幾個月卻臉色蒼白,如同患了貧血症一般?看到一浴缸的鮮血後,我才恍然大悟,原來她是把以前抽出的鮮血都保存了下來,然後一次性倒在了浴缸里。」 葉賽亞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著我。而這時,我聽到身後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先生,您是從什麼時候看出我們計劃里的破綻?」 作為一個專業記譜員,我不用回頭,就知道說話的人是葉珍珠——我在半山招待所里曾經聽到過她的聲音。 我答道:「當我看到滿浴缸的鮮血時,就在猜測,一個兇手殺死了目標後放幹了她所有的血,為什麼不拔掉浴缸里的塞子,讓鮮血全部流走呢?在浴缸里保留這麼多鮮血,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讓所有目擊者都以為,流了這麼多血的葉珍珠肯定因為失血過多而死亡了。」 「是的,我承認確實如此。我就是想讓所有人都以為我死了,那天夜裡,不僅你妻子給媒體打了電話,我也打了電話給報社的。」葉珍珠說道。難怪那天我妻子沒領到應得的爆料酬勞,原來是葉珍珠提前打了這個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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