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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已就這次外宿向平太郎打過招呼。那時她說,京都有一個水墨畫界的集會,她要前去參加。她說預定兩夜三天,因為原來估計和市澤到箱根這樣的地方,兩個晚上肯定可以返回。可是,偏偏這次市澤執意要延長一個晚上。儘管她白天曾一度答應過市澤,但想起和平太郎的約定,心中不免忐忑不安。

  近來平太郎的監視好象更加森嚴,他總是不斷窺探她的行動。

  她出發之前,平太郎再三叮嚀說,在外住兩晚後一定要回來。比起先前來,他最近愈發被一種近乎著魔入迷的念頭死死糾纏著。

  上次他曾讓地痞流氓樣的人恫嚇過她,雖然僅僅是嚇唬一下,但不能不看到,他干出這種勾當,已在很大程度上失去了理性。他認為文子應該今晚返回,肯定會不眠不休地等侯著。如果超出預定時間,那怕一個晚上,勢必受到他沒完沒了的追查。

  那將不是一般的追問。看到平太郎那瘋子般的目光,就連平時能言善辯的文子也會不寒而慄的。

  她今晚執意回去,完全是由於平太郎的緣故。

  “必須儘快和這個男人分手!”

  此時此刻,她更清楚地意識到了這一點。雖說過去也曾多次考慮過這麼辦,無奈平太郎始終不答應。因為在文子取得現在的地位之前,他提供過生活費、衣服費以及包括零花錢在內的一切費用。他頑固地以恩人自居,動不動就炫耀這些恩典。

  可是,平太郎抓住文子不放,還不僅僅是因為他投入了資本。隨著文子社會地位的日益提高,他還為從文子身上發現了自己沒有的價值而欣喜若狂。平太郎那因幾乎沒有教養而產生的自卑感,反過來變為一種強烈的憧憬心,促使他對文子更加窮追不捨。

  文子心想,即使到凌晨一點,也要讓平太郎看到自己是如約返回了。

  總服務台通知車已經到了。

  “那麼,走吧!”

  市澤庸亮站了起來。

  他抱住文子的肩膀,長時間地吻著她的嘴唇。

  “真是個拿你沒辦法的淘氣鬼!”

  他鬆開文子的臉,邊笑邊說。

  文子最喜歡這時的市澤。正因為她了解長村平太郎那樣極端狹隘的男人,對市澤的落落大方、寬宏大度,就更加由衷地感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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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寒冷的夜風中長村平太郎站在文子家門前。

  以前,他也這樣等過幾次。開始得到她時,這樣等待曾是他的最大愉快。當時他沉浸在灼人的喜悅之中。

  可是,曾幾何時,喜悅竟變成了烈火般的醋意。自己的家近在咫尺,但他不想回去。剛才他來到文子家,詢問了她的父母,得到文子還沒回來的答覆後,就一直站立在這裡。

  “會不會是出了什麼變故,再在那邊住一宿呢。很多人一塊去的,也不好推辭吧。再說,最近交通特別擁擠,坐不上火車的情況也是有的。”

  文子的母親看了平太郎的臉色。不停地這樣開脫。

  當然,平太郎根本沒有聽進老太太的這番話,當時他正集中精力在揣摸文子遲歸的原因。

  原來今天中午平太郎曾給京都掛過一次電話。他覺得這次集會有些蹊蹺,就以文子說的有前衛派水墨畫的集會為線索,給京都首屆一指的專門批發毛筆的商店掛了電話。這個主意是靈機一動想起來的,甚至連他本人也深感吃驚。

  那家毛筆店這樣回答道:

  “啊,我們沒有聽說有這樣的水墨畫的集會,要是有這樣的象會,由於買賣關係,我們肯定會聽說的。”

  平太郎怒火中燒。那時他才意識到,自己受騙了。

  他渾身顫抖。憤怒震撼著他的全身,文子製造藉口,詭密出走,無疑是為了和男人在外投宿,那男人肯定是市澤庸亮。

  他考慮起需要住兩晚的短期旅行大致範圍來。如果是東京附近地區,可以到熱海、湯河原、街根、南伊豆等地。然而,就這個範圍也不可能一一打電話核對。要是向這一地區的所有一流旅館打電話,恐怕要打上千個電話。再說,他們去的地方不一定限於東京附近,也可能乘飛機和新幹線去關西。

  他心中的熊熊妒火愈燒愈烈。

  市澤庸亮和文子在什麼地方的旅館的房間裡醜態百出的畫面,在他腦海里展開。自己熟悉的女人的身體橫躺在另一個男人的面前,任他恣意蹂躐。想到這裡,平太郎恨得咬牙切齒。

  他決定親自核實一下那個女人今晚是否回來。如果就這麼回家睡覺,那個女人明天早晨偷偷返回,然後就大言不慚地說,我確實是昨夜回來的。她的雙親也會一味袒護。他們肯定會統一口徑的。

  他打算在她家門前一直站下去,兩點也好,三點也好決不半途而廢。他要親自用事實來堵住她那能言善辯的嘴。

  平太郎的一隻手裡正攥著一個小藥瓶,裡面裝著淡黃色的液體。那顏色和上等茶葉沏出的茶水一樣。

  他不時撩起衣袖看表。這是一塊最新式的金殼歐米伽手錶,是為了在文子面前炫耀而買的。要按平太郎以往的作法,他是絕不會如此慷慨的。長時期以來,他一直戴著一塊國產的廉價手錶。

  他的歐米伽手錶正指著十二點三十五分。

  平太郎準備堅持等到三點,還有兩個半鐘頭。寒風刺骨,雙腿麻木,但平太郎的情緒亢奮,這些都感覺不到了。

  亮著尾燈的汽車無情地從他眼前駛過。這番情景他早巳司空見慣了。

  時間已是一點。

  他雖然穿著厚厚的皮夾克,但肩頭已開始發冷。他脖子上裹著圍巾,手上戴著手套,但仍不能抵禦周圍的寒氣。他不斷地打著寒戰,只有心裡燃燒著熊熊烈火。

  又過了十分鐘。

  亮著尾燈的車流仍持續不斷。突然有一輛車輕快地靠向路旁停在文子家門前。

  平太郎迅速躲到樹影里。

  計程車的車門啟開,車內電燈亮了。除了文子下車以外,別無他人。

  文子正在付車費。

  她的身影向房子的正門移去。手裡提著旅行皮箱。

  平太郎象野兔一樣,從隱身處跳了出來。

  “喂!”

  他向文子身後追過去。

  女人吃驚地停止了腳步。兩肩顫抖了一下。

  “這些天你都幹什麼了?”

  平太郎對著轉過來的女人的白皙的臉怒吼道。

  “你說些什麼啊?”

  文子立即作出反擊的姿勢。如果平太郎不是用這樣的口吻,而是用略微溫和的口氣責備的話,她也許能更冷靜地作出回答。突然從暗處跳了出來,大聲怒吼,恨不得把人吞掉,誰能受得了!

  文子一直在想,正是為了這個男人,我才想方設法回來的。如果沒有他,我就能和市澤庸亮在箱根的旅館裡再從容地住一個晚上。我如此費盡心機地回來,他卻給我當頭一棒,真是豈有此理!

  “不能再繼續下去了!”

  她暗暗下了決心。

  這雖是過去多次考慮過的問題,但此時此刻好象第一次作出決斷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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