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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天晚上,我想起一件事情需要與父親商量,便走到他住的那個房間門口。門虛掩著,沒有關嚴。房間裡,傳出養父用英語與對方打電話的聲音。沒有什麼寒暄語,也沒什麼禮貌用語。我不希望打擾他,打算等一會兒再來,就在我剛要離開的時候,聽到這麼一句話。

  “小室安彥乘坐在全日航AJA4301飛機上,是由倫敦飛回日本的。’

  4301飛機墜毀在東京灣,就在他打電話以後發生的。我聽到這一新聞時,那一天的電話內容突然閃現在我的腦海里,養父曾在箱根賓館的房間裡,用英語跟對方通電話時說過的那句話。

  電話,也許是養父打給阿拉斯加空港飛機保養班的烏托尼依主任?一連串的疑問,瞬間在我的腦子裡翻騰起來。我悄悄去了箱根賓館,查閱了父親曾經打過的國際電話號碼記錄。當我得知那個電話號碼真是阿拉斯加空港,他真是打給烏托尼依的時候,我驚呆了,我簡直難以相信我的眼睛和耳朵。我愣了半天,猛然間我明白了一切。

  父親之所以去箱根,並不是安慰我,而是為給烏托尼依掛國際電話。如果從家裡掛那個可怕的電話,恐怕事後難逃法律追究的下場。於是,以休養名義去箱根,並在那兒打電話。再說使用的是假名,不可能被人察覺。如果不是我親耳聽到,絕對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這件事。而且,他至今還活在這個世上。

  殺害小室安彥的真正兇手,是我的養父。墜毀飛機和殺害一百三十八位旅客和機組人員的兇手,也是我的養父。天哪!他為何要這樣干?

  我明白了,養父將小室安彥驅逐到國外,是為了順利地把我嫁給真壁慎一郎。他把我當作權勢交易的犧牲品。他不是從愛護我的感情出發,而是出於保護自己,進一步出人頭地的強烈欲望。為此,小室安彥的存在,不僅僅是他前進道路上的攔路虎、眼中釘,更重要的,小室安彥是引誘烏托尼依出手的絕好魚餌。

  與此同時,我明白了養父為何會把我的父母拋棄在阿拉斯加的冰天雪地里。那不是萬不得已的做法,恰恰證明了他的本性。他的心,原本就是那樣的冷酷、無情。

  在我上大學之前,他從不提起當時的真實情況,這也是出於養父的如意算盤。養父那種愛我的方式,使我也成了鐵石心腸。剩下的,無論他怎麼坦白也不能動搖我復仇的心。他的愛,使我萌生了舊恨。我看清楚了,他是一個十分可怕的人物。我的養父,已徹底失去了人性。

  小室安彥投保四千萬日元,是為了我。以往的多次出差,他都沒有投保。可唯獨這一次他毅然地參加了巨額保險,也許他有預感。剛結婚不久,而且有了心愛的妻子。可他偏偏投保,而且是四千萬日元的生命保險。對此,我深深感到他對我的一片赤膽忠心。

  保險金,是小室安彥為我和孩子用生命換來的。每每想起他,我便對小室安彥產生無限思念和無比崇敬。從而,在心底里激起了我對殺害小室安彥的兇手、養父的憤怒。

  養父,不僅奪走我心目中的丈夫小室安彥,還奪走孩子安男的父親。如果沒有父親的反對,我與小室安彥及我們的孩子早已組成一個美滿幸福的家庭。

  我開始變了,我無論如何不能原諒他。新仇舊恨,殺意萌生,我不再愛養父,而是罄竹難書的恨。

  我決意殺死養父。於是,我選擇了舉行婚禮的那天。我結婚的那天,就是養父野心得到實現的時候。在舉行婚禮的當天,既當新娘又當兇手,是為了復仇。

  宴會結束後,我換上普通的服裝,利用旅行出發前的短暫時機,闖入養父正在休息的314房間。

  我事先對他說過,在結婚旅行之前有話對他說,請他呆在314房間別走開。也許是養父在女兒出嫁前的感傷,他愉快地答應了。後來我仔細想過,他當時的心情確實依依不捨。

  幸虧在結婚宴會結束和旅行出發前的匆忙時刻,誰也沒有注意到我的離開。

  我沒有乘電梯,而是沿著消防樓梯上了三樓。我知道,這幢賓館樓里很少有客人單獨進出。可我當時已經橫下一條心,反正最終逃脫不了警方的逮捕,即便讓人看見也無妨。當然,不希望在目的沒有達到之前,讓別人發現自己。

  在從樓梯到314房間的走廊上讓我躲過服務台‘眼睛’的,是312房間或者是313房間那扇敞開著的房門。這,純屬偶然。

  養父看到我的出現,非常興奮。儘管我成了他向上爬的階梯,畢竟是他花費心血將我拉扯大。多年的父女之情,分別是令他最最傷感的。

  就在這當兒,我趁機取出事先預備好的匕首,朝他左胸猛刺過去。他一定沒有想到致命的襲擊,竟然來自親手養育的女兒。他那難以置信的眼光,呆呆地望著我。片刻,他對我說‘你快逃!快逃!你必須獲得幸福!’大概是肺部被刺,說話聲音很輕很輕,但我聽得清清楚楚。他每張一次嘴巴,嘴角便鼓出一個血泡。他拼命抓住我的手指著門,示意我趕快逃走。當時,他臉上熱淚盈眶。從他的眼神,我才醒悟到他對我真正的愛。

  他之所以執意讓我到真壁家做兒媳婦,其真正目的決不是為了保全自己和實現更大的野心。他認為,我與真壁慎一郎結婚才能獲得真正幸福。故爾,要我遠離小室安彥。當時,我真正明白了養父的良苦用心。他自己就是與我的養母結婚後,才坐上全日航公司專務這把交椅的。當時,我養母的父親是全日航公司的高層幹部,正因如此,他比誰都清楚公司內部派系鬥爭的殘酷性。現在,我悔恨交加,可為時已晚,我做了一件人世間最愚蠢的事情。

  當時,我目瞪口呆,腿腳發軟,嘴巴已經不能說話的父親,在印有空港賓館名稱的信箋上寫道。

  小室安彥因酒醉駕車,撞死了烏托尼依的兒子,還企圖從現場溜走。慌亂中,他將一個幼兒掛在車尾保險杆上,搖搖晃晃逃駛出兩三公里。經過法院審理,被判處有期徒刑。為縮短刑期,全日航公司花費巨款與當地法院交涉並作了擔保,才得以回國。像如此性格殘忍的男人,我不能讓他成為你的丈夫。最後,他又寫道。

  “求你了!快逃走吧!別喊醫生,我反正活不長了!”

  他深知自己已經危在旦夕,無論如何要把我從殺父之罪解脫出來。頓時,我恍然大悟。為了養父,我必須逃跑。

  旅行結婚的起飛時間,越來越近,連一分鐘也不能猶豫了。如果房間外走廊的狀況與來的時候一樣,我也許還有獲救的機會。由於隔著上衣刺入養父的左胸,我身上的衣服幾乎沒有沾上血跡,我決定試一下獲救的機會。

  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養父。我一邊擦淚一邊對養父說。‘再見啦,爸爸,你把我撫養到今天,我衷心感激您的養育之恩。’

  養父高興地笑著點點頭。這時候,他的嘴巴已經不能動彈,視線也模糊起來,身體開始搖晃起來。

  我強忍著父女之間告別時的悲傷,從房間裡出來。幸虧走廊上與來的時候一樣,那扇房門仍然敞開在那裡,遮擋著服務台的‘眼睛’。沿著來的路走到消防樓梯,從那裡回到大廳。一路上,沒有被任何人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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