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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埃斯米帶著尼龍袋裡的狗,上面蓋著一條圍巾,小狗舒服地蜷在窩裡,直到它想出來透氣時,才會叫一聲。當亨利希朝埃斯米看時,她假裝打噴嚏。

  她走向衛生間,從雜誌上撕下幾頁紙,鋪在瓷磚地板上。她將狗放在上面,催促它“快便便”,小狗蹲下來便便了,它就像小孩一樣聰明。

  埃斯米回來時,亨利希眼睛亮閃閃地問候她:“啊,我們的小小孩回來了。”

  可是她毫無表情,匆忙找到她媽媽的座位。

  該上午飯了,toutcompris(全都包括),除了葡萄酒和啤酒,還有——他們一會兒就會知道,標了高價的“歡迎”香檳酒。

  亨利希開玩笑說,他們最好不要抱怨這裡的食物和服務:“因為這裡是很兇猛的部落開的酒店,另外他們有士兵的保護。所以你們看,你們的滿意是有保證的,沒有投訴——”

  “不用投訴,”本尼急忙說道,“食物很好。”

  “保護是什麼意思?”莫非好奇地問,“像黑手黨一樣嗎?”

  亨利希看看四周,像要確認他的員工沒有偷聽,“不完全是,”他捏了捏手指,表示不義之財,“如果你幫助別人,你會得到好處。哦,不要這麼驚訝,這在其他國家是種傳統,你們國家也是。”

  他拍了拍莫非的肩,“不是嗎?我的朋友?”他自顧自地大笑起來,然後加上一句,“實際上,每個人都會很友好。過去的事是老黃曆了——忘了吧。當然,不可能完全忘記,除非你死了,但我們可以選擇性忽略,是嗎?”他將手放到嘴邊,“保持沉默。”

  亨利希確實是個狡猾的人,不時會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到現在我還不了解這個男人本質的一面。他設置了屏障,或者我也是?佛說,完全同情才能完全理解,我真想讓狡猾的亨利希當眾出醜。我不認為那樣就沒同情心了,因為我對他一無所知。

  厄兆(1)

  一點多,我的朋友們走到碼頭上。三名船夫正擠在一起興奮地商量著,當看到他們的乘客,黑點立即伸手幫助他們上船。

  亨利希朝他的客人們揮手,“七點用晚餐,撻撻!”

  “真討厭,”本尼說,“撻—撻!撻—撻!像回到了殖民時代。”

  “這實際上是蘭那王國式的表達,”沃特說,“英國人將它與其他東西一起吸收了過去。”

  “真的嗎?”

  本尼在想,撻—撻,現在聽起來更像上流社會的,而不是傲慢。他發出聲來,感到舌尖在牙齒上跳舞,“撻—撻”,真可愛。

  “下午。”沃特說,“我們要去一個村莊,那裡在舉辦佛塔百年紀念,就是那些你們看到過的圓頂的神龕。那裡會有一個很大的市場,許多競賽還有賭博,可是我警告你們,沒人會贏。還有一些孩子在台上表演,他們排練了好幾個月——我想你們美國人管這叫‘滑稽短劇’,不用擔心,可以拍照。”

  沃特說不用擔心,反而讓溫迪擔心她是否要拍照。每次她看到警察就害怕,他們是否會開槍打死她?她想,辯解也沒用,不是每個人都會說英語。

  她輕聲對懷亞特說,她很困,是不是留下一起打個盹。

  “我會打呼的。”

  溫迪知道這是拒絕的意思。

  兩艘船發動了,不一會兒就在風信子和漂浮的植物中穿梭。他們轉入了一條小河,穿過灌木叢的河岸,岸邊有女人們用桶打水,倒在孩子身上。

  一直以來我都認為,蘭那王國人是世界上最愛乾淨的。雖然他們的環境無法保持一塵不染,但他們一天洗兩次澡,一般是在河裡或湖裡,因為大多數人家裡沒有私人浴室。女人們穿著布裙,男人們裹著腰布跳入水中,小孩子則一絲不掛。

  洗澡是必需的,不僅能在一天的炎熱後保持涼慡,更重要是清潔了身體和靈魂。

  而中國人對洗澡不是很講究,除非他們比較富裕,家裡有衛生設備——我說的當然是農村。清潔比不上節約用水重要,我看到過油膩膩的頭髮,還有衣服上滿是幾個月來的油煙味。他們奉行實用主義,只注重將事情做好,而清潔是件奢侈的事。

  不要誤會我,我沒有潔癖,不像日本人,喜歡浸泡在熱水浴盆里,將身體放在滾燙的水中,讓皮膚上的污垢在水裡脫落,我從來不會那麼做。他們的馬桶甚至都裝上噴淋器,用溫水噴你的屁股,再用暖風吹乾,你再也不用碰到自己的身體,這有點清潔過頭了。

  既然說到這個話題,我不能說我所認識的英國人都愛清潔。自有記錄起,中國人和蘭那人就刻薄地批評他們說,英國人的洗澡就像擦鞋,看不見的地方就不管了。

  法國人也差不多,雖然我對他們不是很了解,因為他們不願和不會說法語的人交流。但你有理由懷疑,他們為什麼要發明這麼多香水?

  而很多德國人,不管愛不愛乾淨,總發出一股陳腐味,特別是男人,而他們自己好像並不注意。拿亨利希來說,他的體味很強烈,混合著酒精和不誠實的味道,每個毛孔都透著輕率。

  美國人則是所有味道的綜合,他們也非常喜歡用防臭劑、須後水、香水、空氣清新劑。即使沒有臭味,他們也會掩蓋味道,使其變得不自然。但我不認為這是文化,這只是香水商們的花招罷了。

  河岸和碼頭進入眼帘,小船關了馬達漂流過去,很多雙手伸過來幫小船靠岸。

  “你們會看到很多有趣的東西,”沃特提醒說,“一定要討價還價。跟你們說些規則:先想好你願付多少錢,再出一半的價,再慢慢加價。”

  他們的腳一踏上地面,小販們都圍上來:“幸運錢,請給我幸運錢。”他們都喊著,手中是小小的玉石動物。

  “他們相信每天的第一筆生意會帶來幸運。”

  本尼懷疑地看了一眼:“我們怎麼可能是他們的第一筆生意?已經快下午兩點了。”不用說他已經很餓了,他在背包里翻著士力架。

  “很可能是,”沃特回答說,“我想他們不會撒謊。”

  馬塞先生問道:“為什麼不會?”

  “蘭那人的本性誠實。”

  “這是因果報應。”海蒂說,“如果你買了他們的東西,他們得到了好運,而你會得到獎賞。”

  薇拉想了想,然後將“幸運錢”給了一個年輕女子。她買了個小小的玉石青蛙。青蛙代表什麼?它是占星術上的一個符號嗎?一種綠色有疣的動物,會代表什麼?等候一整天去吃個蒼蠅?她笑了。這是個提醒,當事情不是如期待中的發展時,要更有耐心。

  老天,如果她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的話,她應該去買一打。

  我們看了女孩子們的跳繩比賽、男孩子們的“三腿”比賽,小一點的孩子向後跑,擴音器中在喊加油。獲勝的三名學生到台上領取證書,二十個男孩女孩都畫著眼線,塗著紅紅的唇膏,排成隊唱“BabyLove”。

  我的朋友們來到集市上,一口巨大的油鍋炸著麵團,籃里堆著各種蔬菜。角落裡正在賭博,旁邊圍著紅著眼睛的男人。

  一個人甩著巨大的泡沫骰子,男人們盯著他看,然後押上更多的錢,熱切地盼望下一盤會轉運。

  我在空中飄浮盤旋著,看著我的朋友們走入市場。

  厄兆(2)

  魯珀特自顧自走了,可能沒聽到他父親在喊:“一小時後在碼頭會合。”

  朱瑪琳去買小點心,她想埃斯米和柏哈利可能會喜歡。埃斯米抱著小狗,餵給她一點烤肉。柏哈利在看一個賣寶石的人,他將磚頭砸在藍玻璃上,而碎了的卻是磚頭。柏哈利高興地掏出價值五十美元的錢買下了它。晚上瑪琳可能會驚嘆這是“真正的藍寶石”。

  薇拉好心的臉,還有戴著珠寶的手指,成為市場上追逐的目標。賣主們朝她喊“幸運錢!”海蒂看著治各種咬傷的糙藥:“吱——”她對聽不懂她話的人說要殺蟲劑。她用手指著自己的手臂繞圈,“吱——”攤主最後明白了。海蒂又用兩根手指示範著跳到腿上,“嘶——”她要治蛇咬傷的藥。啊,是的。

  本尼以一個外國人所能做到的最不顯眼的方式(其實根本做不到)站立著,在給廚師和他的罐子寫生。他身邊有一群人圍著打量他在畫什麼,嘴裡不時發出讚嘆。

  馬塞先生戴著耳機,對集市的喧囂充耳不聞,聽著斯蒂夫·雷·沃恩的CD。而馬塞夫人則用可攜式攝像機拍攝著,她一隻手拿著數碼麥克風,以便捕捉聲音。

  溫迪和懷亞特發現了一條通往竹林的小徑。溫迪還沒有從懷亞特的拒絕中恢復過來,她胸中仍有一些憂傷,但她假裝一切都好,和他互相閒聊打趣。當眼睛被淚水刺痛時,她便假裝睫毛粘在眼瞼下面而揉眼睛。他抬起她的臉,察看是否可以幫忙趕走侵犯者。她環起手臂抱住了他,而他本能地做了她希望的事。他吻了她。

  她不假思索地迸出了禁忌之言:“我愛你。”

  懷亞特相信她,他繼續吻著溫迪,覆蓋住她的嘴,使她無法發出與這句話相關的聲音。他盼望她說出這句話,卻又害怕她真的說出來。他喜歡溫迪,大多數時候她很有趣,除了她分析他說的每一句話時。他不想傷害她的感情。他們還有兩周時間繼續這次旅行,要將這種關係保持穩定。

  他們沒意識到一群和尚正在觀察他們。而這兩個外國人渾然不知,他們輕聲地低語傻笑,斜倚在樹上相互擠壓。和尚們終於爆發出了笑聲。

  溫迪和懷亞特立刻紅了臉,他們繼續沿著小路向叢林走去。這裡幽暗而涼慡。地上有一些變黑的圓圈。接著便看到遠處有一群人,其中一個正在撥動木炭。

  這是一場臨時燒烤野餐,食物是整隻多毛的豬腿和豬蹄。有兩個男人站著,其中一個脖子上套著軛,兩端繩子上各掛著一隻搖晃著的汽車電池。溫迪和懷亞特走過他們時面露微笑,那兩個男人看起來似乎有點尷尬,將目光移向了別處。

  溫迪和懷亞特並沒有認出他們,他們是船上的舵手,“黑點”和“老手”。正是這兩人帶著他們穿過了菩提湖。對大多數旅遊者來說,蘭那王國人很難辨認。

  但過了明天,我的朋友們將會對所有人瞭若指掌。

  火燒平安夜

  平安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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