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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是‘議罪銀’?”莫殘不明白。

  “這是老夫提議設立以錢頂罪的制度,根據官員犯罪情節輕重以不同數量的銀子來減輕或免除刑罰,把錢交到內務府而從輕發落。既然貪官殺又殺不完,倒不如給他們放放血,把貪來的銀子都收繳上來到內務府,以供皇上及後宮的開銷。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不然皇上用錢也還是要去戶部支取,這樣實際上等於減少了國庫的開支。譬如河南巡撫畢沅‘未能迅速搜獲要犯’罰銀二萬兩,陝甘總督勒爾謹‘失察客商走私玉石’罰銀四萬兩,兩廣總督巴延三因‘轄內百姓譚老貴自縊身亡’罰銀八萬兩,山西布政使李天培因監獄管理不善,導致‘重囚監斃’罰銀四萬兩等等不一而足。”

  “皇上要用很多錢麼?”莫殘問。

  “當然,聖上六下江南,在中原各地營建四十多座行宮都是用的這些錢,沒有動用戶部國庫一文錢。”

  “這些我不明白,也不感興趣,但如果是好事兒,為什麼天下百姓還說你是貪官呢?”莫殘心中暗道,揚州到宜昌的一路上都不知收了多少禮,不便說穿罷了。

  和珅微微一笑:“既然天下人都說老夫是貪官,你想想,當今皇上耳目如此眾多,朝中諫官也不少,這話能不傳到皇上那兒去麼?為何皇上從不追查呢?”

  莫殘猛然間想起出京前在乾清宮南書房裡,和珅與乾隆兩人那會意的一笑,以及和珅所說“按老規矩辦”的話。莫非這一切都是兩人事先商定好的?難道乾隆默許和珅放開手腳收刮那些貪官的賄賂?他隱約感到這背後隱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和大人,您跟我說了這麼多,是想讓莫殘做什麼嗎?”

  “不錯,老夫想讓你為我私下做點事兒。”

  “請說吧,只要力所能及的。”

  “如今李侍堯已經被革職,但要找出他貪贓的證據,尤其是巨額的銀兩藏在何處。老夫名義上請劉墉進行調查,但李侍堯在雲貴總督的位置上這麼久,關係複雜盤根錯節突破很不容易,若想打開缺口需要從一個人身上開刀。”

  “是茅公略嗎?”莫殘想起那位李侍堯的幕僚。

  “不,是他的大管家趙一恆,此人不但機敏過人,而且自幼在茅山學藝,不但武功不錯聽說還懂一些法術,手下不泛一些來歷不明的高人,單靠老夫與劉墉以及那些大內侍衛根本奈何不了。因此,老夫希望你能暗中進行調查,找到他們藏匿違法所得的地方,這樣才能讓李侍堯認罪伏法。”

  “我能行嗎?”莫殘感到無從下手。

  “老夫不會看走眼的。”

  “可是我從哪兒開始查起呢?”

  “老夫也不知道。”

  “好的,那就試試看吧。”莫殘答應了。

  “李侍堯已經搬出總督府,老夫與劉大人暫住在裡面,有情況可以直接來總督府。”和珅站起身來,手裡晃動著紙扇大搖大擺的離去了。

  莫殘則陷入了沉思,這和珅究竟是個什麼人啊?看來以前百姓口中的傳言只不過是徒具表面而已,這水也實在太深了。

  莫殘回到客棧,把與和珅見面的情況一五一十告訴了賴卜,想要其配合他一同來調查。

  “還是老辦法,先要摸清這個管家趙一恆的情況,然後才能決定調查的方向。”賴卜思忖說道。

  “好吧,要多加小心,此人不但會法術,而且手下聚集了一些奇人異士。”

  兩人又商量了一些細節,感覺到仍舊是困難重重。

  下午,賴卜帶著算卦攤子出去打探情況,傍晚回來時,已經了解到了趙一恆的相貌以及趙府地址,距甬道街總督府不太遠,只相隔兩條巷子。此人行蹤詭秘,喜愛在江湖上網羅奇人異士,目前被革職的李侍堯以及幕僚茅公略都住在趙府里。

  “文廟直街的趙府對面有一家福來客棧,我們今晚就搬去那兒,可以直接觀察到他家大門口。”賴卜說道。

  “好,我們這就去。”莫殘與賴卜收拾一下,趁著夜幕來到文廟直街住進了那家福來客棧,要了一間樓上臨街的房子,正好可以透過窗戶看到趙府。

  兩人商定好,賴卜白天去樓下擺攤卜卦看相,晚上則由莫殘負責觀察趙府動靜。

  次日,賴卜走出客棧前去趙府門前擺攤,莫殘就呆在屋裡透過窗子監視著。

  賴卜照例在地上鋪著白布,上面還是那幅對聯:一筆如刀,劈開崑山分石玉。雙目如電,觀透滄海辨魚龍。橫聯則是:鐵口直斷。只在上面放了只羅盤,表示同時也看風水。

  這是條老街,不遠處就是文廟,人流穿梭不停十分的熱鬧。賣各種小吃的商販、雜耍的藝人,也有幾個給人看相測字的先生,賴卜的攤子混雜其間非常自然。

  莫殘坐在房間床鋪上,眺望著對面的趙府。高高的青磚圍牆,院內綠樹成蔭隱約可見灰瓦的屋脊,桂花樹枝葉探出到了牆外,朱紅色的大門緊閉著,兩側各自蹲著一隻石獅子。

  不多時,大門開了,有僕人拿著掃帚清掃門前空場,整天裡很少有人進出,也沒見到趙一恆的身影。直到傍晚時分,賴卜正準備收起卦攤時,門內又走出兩個人來,一人身穿灰袍頭戴逍遙巾,是個五十多歲的老道士,另外那個是文士打扮的中年人,莫殘認出他正是茅公略。

  這二人環顧左右,最後目光落在了賴卜的算命攤子上,隨即慢慢悠悠的走了過來。

  第一百八十七章 相宅

  茅公略與老道士來到賴卜的卦攤前,目光打量了片刻然後問道:“這位老先生面生的很,不是本地人吧?”

  賴卜抬頭望了一眼,答道:“老夫賴卜,人稱‘小布衣’,乃是北宋風水宗師賴布衣的後人,行走江湖四海為家,初來此地,不知二位有何見教?”

  茅公略微微一笑:“賴布衣的後人?江湖之言多誇大之詞,不見得有真才實學。”

  賴卜鼻子“哼”了一聲,說道:“先祖曾任北宋徽宗朝的國師,後受jian臣秦檜陷害流落民間,賴氏後人多以堪輿相宅為業,究竟是否有誇大不實之詞,試試便知,只收紋銀一兩。”

  “哦,口氣倒是不小,”茅公略嘿嘿兩聲問他,“你最擅長的是什麼?”

  賴卜自負的答道:“梅花易數,麻衣神相,青鳥堪輿無一不精。”

  “那好,你就給我看下面相吧。”茅公略微微一笑。

  “蜀人相眼,閩人相骨,宋人相口,贛人相色,胡人相鼻,聽先生口音乃滇人,可與蜀人同相。老夫以為,先生眉毛生得好,尾拂天倉,聰明機巧,但蛇眼赤白紗侵神光太露,兼有髮際不齊,恐有刑災上身。”賴卜緩緩說道。

  “別聽他胡說八道。”那位老道士在一旁發怒了。

  茅公略沒吱聲,接著說:“再看一下你的梅花易數卜卦如何。”

  “面相看過,先交一兩銀子。”賴卜伸出手來。

  茅公略默不作聲的掏出一兩碎銀丟在了攤布上,賴卜迅即拿起揣入了懷中。

  “先生問什麼?父母子女、前程還是疾病災禍訟獄?”

  “既是賴布衣後人,難道這也看不出來麼?”茅公略不動聲色。

  賴卜掐指一算,嘴裡叨咕著:“先生方才說了兩句話,前句七個字為艮,後句八個字為坤,上艮下坤,是為‘山地剝’卦,你們是兩個人前來問卜,故此二爻動,卦辭曰‘剝床以辯,蔑,貞凶。’陰爻陰位,與五陰不有應,不吉呀。”

  “什麼意思?”

  “床上的辨別記號已然脫落,堅持下去必有風險,先生心中所問之事老夫已經明了,一定是災禍。”

  茅公略聞言沉默半晌,平靜的說道:“既然算出,可知災禍發生的時間?”

  “卦數十五,你二人站著問卜其數減半,先生七八日後當有牢獄之災。”

  茅公略摸出一錠大銀約有五兩重,口中問道:“可有解法?”

  賴卜裝模作樣的掐指一算,欲言又止:“無解,除非……”

  “除非怎樣?”茅公略急著問道。

  “只有再相陰陽宅方可找出破解之道。”

  旁邊的老道士急了,說:“茅公,他是在一步步引你上鉤騙取錢財,江湖上這種人貧道見得多了。”

  “咒道人,稍安勿躁,我自心中有數。”茅公略說罷扔下那錠大銀,與老道士轉身走進了趙府大門內。

  莫殘在窗戶里瞧得真切,迅即以意念改變了容貌,變成一個七八十歲的耆年老翁,然後下樓蹣跚的來到賴卜卦攤前,嘴裡輕聲說道:“此人便是茅公略。”

  賴卜稍稍一愣,隨即認出了莫殘,悄聲把剛才的情況敘述了一遍。

  “好,看來這茅公略上鉤了,倘若找你相趙府的宅子,就爭取把我也帶上。”莫殘匆匆叮囑道。

  “嗯,你就裝扮成老頭子好了。”賴卜點點頭。

  莫殘返回到了客棧房間裡,換上賴卜的一件灰布長袍,繼續待在窗口觀望。

  沒多久,茅公略從趙府里走出來到賴卜跟前,左右環顧了一下匆匆說道:“賴先生,請你來趙府看一看宅子的風水如何?”

  “風水正是老夫最拿手的了,可是相宅需時較久,天色已晚,賴某的老爹還在客棧里等著一起去吃晚飯呢。”賴卜裝做一副十分為難的樣子。

  “你老爹?”茅公略露出疑惑的目光。

  “是啊,今年都快八十了,就住在身後的這家福來客棧里。”

  “那好吧,你倆一起在趙府里用晚餐吧。”茅公略皺了皺眉頭。

  “請先生稍等片刻,老夫馬上就下來。”賴卜收起了卦攤轉身回客棧。

  “我同你一起上去吧。”茅公略跟在了賴卜的身後,上樓進了房間,果然見一發須斑白的老頭躺在床上。

  “爹,有人請咱們去吃晚飯。”賴卜擠了下眼睛。

  “啊,”莫殘裝出蒼老的聲音,“有好吃的嘛?”

  茅公略淡淡一笑道:“有的,老爺子趕緊起身走吧。”

  莫殘顫顫巍巍的下了床,賴卜攙扶著他下樓直接走到街對面,茅公略領著他倆踏上石階,對著門內的兩名持刀守衛點點頭,然後進入趙府內。

  趙府庭院幽深,除了幾株高大的桂花樹外遍植著山茶花,花朵奼紫嫣紅,爭奇鬥豔,都是本地上佳的品種。繞過荷花水池,他們來到了前廳落座,隨即有僕人奉上香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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