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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一定在想,他們會不會把錢獨吞了。」朱漢楊扶著方向盤對滑膛說,「開始也許會,但他們很快就會把多餘的錢分給窮人的,就像我們這樣。」

  滑膛沉默著,面對眼前的怪異和瘋狂,他覺得沉默是最好的選擇,現在,理智能告訴他的只有一點:世界將發生根本的變化。

  「停車!」許雪萍喊道,然後對在一個垃圾桶旁搜尋易拉罐和可樂瓶的小髒孩兒喊,「孩子,過來!」孩子跑了過來,同時把他拾到的半編織袋瓶罐也背過來,好像怕丟了似的,「從車上拿一個箱子。」孩子拿了一個,「打開看看。」孩子打開了,看了,很吃驚,但沒到剛才那四個成年人那種程度。「是什麼?」許雪萍問。

  「錢。」孩子抬起頭看著她說。

  「一百萬塊錢,拿回去給你的爸爸媽媽吧。」

  「這麼說真有這事兒?」孩子扭頭看看仍裝著許多箱子的車廂,眨眨眼說。

  「什麼事?」

  「送錢啊,說有人在到處送大錢的。」

  像扔廢紙似「但你要答應一件事,這錢才是你的:外星人就要來了,如果他們問起你,你就說自己有這麼多錢,你確實有這麼多錢,不是嗎?就這一個要求,你能保證做到嗎?」

  「能!」

  「那就拿著錢回家吧,孩子,以後世界上不會有貧窮了。」朱漢楊說著,啟動了汽車。

  「也不會有富裕了。」許雪萍說,神色黯然。

  「你應該振作起來,事情是很糟,但我們有責任阻止它變得更糟。」朱漢楊說。

  「你真覺得這種遊戲有意義嗎?」

  朱漢楊猛地剎住了剛開動的車,在方向盤上方揮著雙手喊道:「有意義!當然有意義!!難道你想在後半生像那些人一樣窮嗎?你想挨餓和流浪嗎?」

  「我甚至連活下去的興趣都沒有了。」

  「使命感會支撐你活下去,這些黑暗的日子裡我就是這麼過來的,我們的財富給了我們這種使命。」

  「財富怎麼了?我們沒偷沒搶,掙的每一分錢都是乾淨的!我們的財富推動了社會前進,社會應該感謝我們!」

  「這話你對哥哥文明說吧。」朱漢楊說完走下車,對著長空長出了一口氣。

  「你現在看到了,我們不是殺窮人的變態兇手。」

  朱漢楊對跟著走下車的滑膛說,「相反,我們正在把自己的財富散發給最貧窮的人,就像剛才那樣。在這座城市裡,在許多其他的城市裡,在國家一級貧困地區,我們公司的員工都在這樣做。他們帶著集團公司的全部資產:上千億的支票、信用卡和存摺,一卡車一卡車的現金,去消除貧困。」

  這時,滑膛注意到了空中的景象:一條由一顆顆銀色星星連成的銀線橫貫長空,哥哥飛船聯合體完成了解體,一千多艘子飛船變成了地球的一條銀色星環。

  「地球被包圍了。」朱漢楊說,「這每顆星星都有地球上的航空母艦那麼大,一艘單獨的子船上的武器,就足以毀滅整個地球。」

  「昨天夜裡,它們毀滅了澳大利亞。」許雪萍說。

  「毀滅?怎麼毀滅?」滑膛看著天空問。

  「一種she線從太空掃描了整個澳洲大陸,she線能夠穿透建築物和掩體,人和大型哺辱動物都在一小時內死去,昆蟲和植物安然無恙,城市中,連櫥窗里的瓷器都沒有打碎。」

  滑膛看了許雪萍一眼,又繼續看著天空,對於這種恐懼,他的承受力要強於一般人。

  「一種力量的顯示,之所以選中澳大利亞,是因為它是第一個明確表示拒絕『保留地』方案的國家。」朱漢楊說。

  「什麼方案?」滑膛問。

  「從頭說起吧。來到太陽系的哥哥文明其實是一群逃荒者,他們在第一地球無法生存下去,『我們失去了自己的家園。』這是他們的原話。具體原因他們沒有說明。他們要占領我們的地球四號,作為自己新的生存空間。至於地球人類,將被全部遷移至人類保留地,這個保留地被確定為澳洲,地球上的其他領土都歸哥哥文明所有……這一切在今天晚上的新聞中就要公布了。」

  「澳洲?大洋中的一個大島,地方倒挺合適,澳大利亞的內陸都是沙漠,五十多億人擠在那塊地方很快就會全部餓死的。」

  「沒那麼糟,在澳洲保留地,人類的農業和工業將不再存在,他們不需要從事生產就能活下去。」

  「靠什麼活?」

  「哥哥文明將養活我們,他們將贍養人類,人類所需要的一切生活資料都將由哥哥種族長期提供,所提供的生活資料將由他們平均分配,每個人得到的數量相等,所以,未來的人類社會將是一個絕對不存在貧富差別的社會。」

  「可生活資料將按什麼標準分配給每個人呢?」

  「你一下子就抓住了問題的關鍵:按照保留地方案,哥哥文明將對地球人類進行全面的社會普查,調查的目的是確定目前人類社會最低的生活標準,哥哥文明將按這個標準配給每個人的生活資料。」

  滑膛低頭沉思了一會兒,突然笑了起來:「呵,我有些明白了,對所有的事,我都有些明白了。」

  「你明白了人類文明面臨的處境吧。」

  「其實嘛,哥哥的方案對人類還是很公平的。」

  「什麼?你竟然說公平?!你這個……」許雪萍氣急敗壞地說。

  「他是對的,是很公平。」朱漢楊平靜地說,「如果人類社會不存在貧富差距,最低的生活水準與最高的相差不大,那保留地就是人類的樂園了。」

  「可現在……」

  「現在要做的很簡單,就是在哥哥文明的社會普查展開之前,迅速抹平社會財富的鴻溝!」

  「這就是所謂的社會財富液化吧?」滑膛問。

  「是的,現在的社會財富是固態的,固態就有起伏,像這大街旁的高樓,像那平原上的高山,但當這一切都液化後,一切都變成了大海,海面是平滑的。」

  「但像你們剛才那種作法,只會造成一片混亂。」

  「是的,我們只是做出一種姿態,顯示財富占有者的誠意。真正的財富液化很快就要在全世界展開,它將在各國ZF和聯合國的統一領導下進行,大扶貧即將開始,那時,富國將把財富向第三世界傾倒,富人將把金錢向窮人拋撒,而這一切,都是完全真誠的。」

  「事情可能沒那麼簡單。」滑膛冷笑著說。

  「你是什麼意思?你個變態的……」許雪萍指著滑膛的鼻子咬牙切齒地說,朱漢楊立刻制止了她。

  「他是個聰明人,他想到了。」朱漢楊朝滑膛偏了一下頭說。

  「是的,我想到了,有窮人不要你們的錢。」

  許雪萍看了滑膛一眼,低頭不語了,朱漢楊對滑膛點點頭:「是的,他們中有人不要錢。你能想像嗎?在垃圾中尋找食物,卻拒絕接受100萬元……哦,你想到了。」

  「但這種窮人,肯定是極少數。」滑膛說。

  「是的,但他們只要占貧困人口十萬分之一的比例,就足以形成一個社會階層,在哥哥那先進的社會調查手段下,他們的生活水準,就會被當做人類最低的生活水準,進而成為哥哥進行保留地分配的標準知道嗎,只要十萬分之一!」

  「那麼,現在你們知道的比例有多大?」

  「大約千分之一。」

  「這些下賤變態的千古罪人!」許雪萍對著天空大罵一聲。

  「你們委託我殺的就是這些人了。」這時,滑膛也不想再用術語了。

  朱漢楊點點頭。

  滑膛用奇怪的目光地看著朱漢楊,突然仰天大笑起來:「哈哈哈……我居然在為人類造福?!」

  「你是在為人類造福,你是在拯救人類文明。」

  「其實,你們只需用死去威脅,他們還是會接受那些錢的。」

  「這不保險!」許雪萍湊近滑膛低聲說,「他們都是變態的狂人,是那種被階級仇恨扭曲的變態,即使拿了錢,也會在哥哥面前聲稱自己一貧如洗,所以,必須儘快從地球上徹底清除這種人。」

  「我明白了。」滑膛點點頭說。

  「那麼你現在的打算呢?我們已經滿足了你的要求,說明了原因;當然,錢以後對誰意義都不大了,你對為人類造福肯定也沒興趣。」

  「錢對我早就意義不大了,後面那件事從來沒想過……不過,我將履行合同。今天零點前完工,請準備驗收。」滑膛說完,起步離開。

  「有一個問題,」朱漢楊在滑膛後面說,「也許不禮貌,你可以不回答:如果你是窮人,是不是也不會要我們的錢?」

  「我不是窮人。」滑膛沒有回頭說,但走了幾步,他還是回過頭來,用鷹一般的眼神看著兩人,「如果我是,是的,我不會要。」說完,大步走去。

  「你為什麼不要他們的錢?」滑膛問一號目標,那個上次在廣場上看到的流浪漢,現在,他們站在距廣場不遠處公園裡的小樹林中,有兩種光透進樹林,一種幽幽的藍光來自太空中哥哥飛船構成的星環,這片藍光在林中的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另一種是城市的光,從樹林外斜照進來,在劇烈地顫動著,變幻著色彩,仿佛表達著對藍光的恐懼。

  流浪漢嘿嘿一笑:「他們在求我,那麼多的有錢人在求我,有個女的還流淚呢!我要是要了錢,他們就不會求我了,有錢人求我,很慡的。」

  「是,很慡。」滑膛說著,扣動了大鼻子的扳機。

  流浪漢是個慣偷,一眼就看出這個叫他到公園裡來的人右手拿著的外套裡面裹著東西,他一直很好奇那是什麼,現在突然看到衣服上亮光一閃,像是裡面的什麼活物眨了下眼,接著便墜入了永恆的黑暗。

  這是一次超速快冷加工,飛速滾動的子彈將工件眉毛以上的部分幾乎全切去了,在衣服覆蓋下槍聲很悶,沒人注意到。

  垃圾場。滑膛發現,今天拾垃圾的只有她一人了,其他的拾荒者顯然都拿到了錢。

  在星環的藍光下,滑膛踏著溫軟的垃圾向目標大步走去。這之前,他一百次提醒自己,她不是果兒,現在不需要對自己重複了。他的血一直是冷的,不會因一點點少年時代記憶中的火苗就熱起來。拾荒女甚至沒有注意到來人,滑膛就開了槍。垃圾場上不需要消音,他的槍是露在外面開的,聲音很響,槍口的火光像小小的雷電將周圍的垃圾山照亮了一瞬間,由於距離遠,在空氣中翻滾的子彈來得及唱出它的歌,那嗚嗚聲音像萬鬼哭號。

  這也是一次超速快冷卻,子彈像果汁機中飛旋的刀片,瞬間將目標的心臟切得粉碎,她在倒地之前已經死了。她倒下後,立刻與垃圾融為一體,本來能顯示出她存在的鮮血也被垃圾吸收了。

  在意識到背後有人的一瞬間,滑膛猛地轉身,看到畫家站在那裡,他的長髮在夜風中飄動,浸透了星環的光,像藍色的火焰。

  「他們讓你殺了她?」畫家問。

  「履行合同而已,你認識她?」

  「是的,她常來看我的畫,她認字都不多,但能看懂那些畫,而且和你一樣喜歡它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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