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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鏡子傾斜了。」

  是的,太空中的巨鏡傾斜了一個角度,使太陽也進入了映像,把它的光芒反she到地球這黑夜的一側。

  「它轉動的速度真快!」C國主席說。

  秘書長點點頭:「是的,想想它的大小,以這樣的速度轉動,它的邊緣可能已經接近光速了!」

  「任何實體物質都不可能經受這樣的轉動所產生的應力,它只是一個力場,這已被我們的太空人證明了。所謂力場,接近光速的運動使很正常的。」A國總統說。

  這時,鏡子說話了:「這就是我的琴,我是一名恆星演奏家,我將演奏太陽!」

  這氣勢磅礴的話把所有的人都鎮住了,元首們呆呆地看著天空中太陽的映像,好一陣兒才有人敬畏地問怎樣演奏。

  「各位一定知道,你們使用的樂器大多有一個音腔,它們是由薄壁所包圍的空間區域,薄壁將聲波來回反she,這樣就將聲波禁錮在因腔內,形成共振,發出動聽的聲音。對電磁波來說恆星也是一個音腔,它雖沒有有形的薄壁,但存在對電磁波的傳輸速度梯度,這種梯度將折she和反she電磁波,將其禁錮在橫行內部,產生電磁共振,奏出美妙的音樂。」

  「那這種琴聲聽起來是什麼樣子呢?」克萊德曼嚮往地看著天空問。

  「在九分鐘前,我在太陽上試了試音。現在,琴聲正以光速傳來。當然,它是以電磁形式傳播的,但我可以用超弦波在你們的大氣中把它轉換為聲波,請聽……」

  廠空中幾聲空靈悠長的聲音,很像鋼琴的聲音。這聲音有一種魔力,一時攫住了所有的人。

  「從這聲音中,你感到了什麼?」秘書長問C國主席。

  主席感慨地說:「我感到了整個宇宙變成了一座大宮殿,一座有二百億光年高的宮殿,這聲音在宮殿中繚繞不止。」

  「聽到這聲音,您還否認上帝的存在嗎?」A國總統問。

  主席看了總統一眼說:「這聲音來自於現實的世界。如果現實世界就能夠產生出這樣的聲音,上帝就變得更無必要了。」 「演奏馬上就要開始了嗎?」秘書長問。

  「是的,我在等待節拍。」鏡子回答。

  「節拍?」

  「節拍在四年前就已啟動,它正以光速向這裡傳來。」

  這時,天空發生了驚人的變化,地球和太陽的映像消失了,代之以一片明亮的銀色波紋,這波紋躍動著,蓋滿了天空,地球仿佛沉於一個超級海洋中,天空就是從水下看到的陽光照耀下的海面。

  鏡子解釋說:「我現在正在阻擋著來自外太空的巨大輻she,我沒有完全反she這些輻she,你們看到有一小部分透了過去,這輻she來自一顆四年前爆發的超新星。」

  「四年前?那就是人馬座了。」有人說。

  「是的,人馬座比鄰星。」

  「可是據我所知,那顆恆星完全不具備成為超新星的條件。」C國主席說。

  「我使它具備了。」鏡子淡淡地說。

  那就是說,鏡子選定太陽為樂器後立刻引爆了比鄰星,從鏡子剛才對太陽試音的情形看,它顯然具有超空間的作用能力,這種能力使它能在一個天文單位的距離之外彈振太陽,但對四光年之遙的恆星,它是否仍具有這種能力還不得而知。鏡子引爆比鄰星可能通過兩種途徑:在太陽系通過超空間作用,或者通過空間跳躍在短時間內到比鄰星附近引爆它,再次跳躍回到太陽系。不管通過哪種方式,對人類來說這都是神的力量。但不管怎樣,超新星爆發的光線仍然要經過四年時間才能到達太陽系。鏡子說過演奏太陽的樂聲是以電磁波形式傳向宇宙的,那麼對於這個超級文明來說,光速就相當於人類的聲速,光波就是他們的聲波,那他們的光是什麼呢?人類永遠不得而知。

  「對你操縱物質世界的能力,我們深感震驚。」A國總統敬畏地說。

  「恆星是宇宙荒漠的石塊,是我的世界中最普通的東西。我使用恆星,有時把它當作一件工具,有時是一件武器,有時是一件樂器……現在我把比鄰星做成了節拍器,這與你們的祖先試用石塊沒什麼本質的區別,都是用自己世界中最普通的東西來擴大和延伸自己的能力。」

  然而糙坪上的人們看不出這兩者有什麼共同點,他們放棄與鏡子在技術上進行溝通的嘗試,人類離理解這些還差得很遠,就像螞蟻離理解國際空間站差得很遠一樣。

  天空中的光波開始暗下來,漸漸地,人們覺得照著上面這個巨大海面的不是陽光而是月光了,超新星正在熄滅。

  秘書長說:「如果不是鏡子擋住了超新星的能量,地球現在可能已經是一個沒有生命的世界了。」

  這時天空中的波紋已經完全消失了,巨大的地球映像重現,仍占據著大部分夜空。

  「鏡子說的節拍在哪裡?」克萊德曼問,這時他已從舞台上下來,與元首們站在一起。

  「看東面!」這時有人喊了一聲。人們發現東方的天空中出現了一條筆直的分界線,這條線橫貫整個天空。分界線兩側的天空是兩個不同的鏡像:分界線西面仍是地球的映像,但它已被這條線切去了一部分;分界線東面則是燦爛的星空。有很多人都看出來了,這時北半球應有的星空不是南半球星空的映像。分界線在由東向西莊嚴地移動,星空部分漸漸擴大,地球的映像正在由西向東被抹去。

  「鏡子在飛走!」秘書長喊道。人們很快知道他是對的。鏡子在離開地球上空,它的邊緣很快消失在西方的地平線下,人們又站在了他們見過無數次的正常的星空下。這以後人們再也沒有見到過鏡子,它也許飛到它的琴--太陽附近了。

  糙坪上的人們帶著一絲欣慰看著周圍他們熟悉的世界,星空依舊,城市的燈火依舊,甚至糙坪上嫩芽的芳香仍飄散在空氣中。

  節拍出現。

  白晝在瞬間降臨,藍天突現,燦爛的陽光灑滿大地,周圍的一切都明亮凸現出來:但這白晝只持續了一秒鐘就熄滅了,剛才的夜又恢復了,星空和城市的燈光再次浮現,這夜也只持續了一秒鐘,白晝再次出現,一秒鐘後又是黑夜;然後,白晝、夜、白晝、夜、白晝、夜……以與脈搏相當的頻率交替出現,仿佛世界是兩片切不斷的幻燈片映出的圖像。

  這時白晝與黑夜構成的節拍。

  人們抬頭仰望,立刻看到了那顆閃動的太陽,它沒有大小,只是太空中一個刺目的光點。「脈衝星。」C國主席說。

  這時超新星的殘骸,一顆旋轉的中子星。中子星那緻密的表面有一個裸露的熱斑,隨著星體的旋轉,中子星成為一座宇宙燈塔,熱斑she出的光柱旋轉著掃過廣漠的太空,當這光柱掃過太陽系時,地球的白晝就短暫地出現了。

  秘書長說:「我記得脈衝星的頻率比這快得多,它好像也不發出可見光。」

  A國總統用手半遮著眼睛,艱難地適應著這瘋狂的節拍世界:「頻率快是因為中子星聚集了原恆星的角動量,鏡子可以通過某種途徑把這些角動量消耗掉;至於可見光嘛……你們真認為鏡子還有什麼做不到的事?」

  「但有一點,」C國主席說,「沒有理由認為宇宙中所有生物的生命節奏都與人類一樣,它們的音樂節拍的頻率肯定各不相同。比如鏡子,它的正常節拍頻率可能比我們最快的電腦主頻都快……」

  「是的,」總統點點頭,「也沒有理由認為它們可視的電磁波段都與我們的可見光相同。」

  「你們是說,鏡子是以人類的感覺為基準來演奏音樂的?」秘書長吃驚地問。

  C國主席搖搖頭說:「我不知道,但肯定要有一個基準的。」

  脈衝星強勁的光柱莊嚴地掃過冷寂的太空,像一根長達四十萬億公里、還在以光速不斷延長的指揮棒。在這一端,太陽在鏡子無形手指的彈撥下發出渾厚的,以光速向宇宙傳播的電磁樂音,太陽音樂會開始了。 一陣沙沙聲,像是電磁噪聲干擾,又像是無規則的海浪沖刷海灘的聲音,從這聲音中有時能聽出一絲荒涼和廣漠,但更多的是混沌和無序。這聲音一直持續了十多分鐘毫無變化。

  「我說過,我們無法理解他們的音樂。」R國總統打破沉默說。

  「聽!」克萊德曼用一根手指指著天空說,其他的人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出了

  他那經過訓練的耳朵聽到的旋律,那是結構最簡單的旋律,只由兩個音符組成,好像是鐘錶的一聲嘀噠,這兩個音符不斷出現,但有很長的間隔。後來,又出現了另一個雙音符小節,然後出現了第三個、第四個……這些雙音符小節在混沌的背景上不斷浮現,像一群暗夜中的熒火蟲。

  一種新的旋律出現了,它有四個音符。人們都把目光轉向克萊德曼,他在注意地聽著,好像感覺到了些什麼,這時四音符小節的數量也增加了。

  「這樣吧,」他對元首們說,「我們每個人記住一個雙音符小節。」於是大家注意聽著,每人努力記住一個雙音符小節,然後凝神等著它再次出現以鞏固自己的記憶。過了一會兒,克萊德曼又說:「好啦,現在注意聽一個四音符小節。得快些,不然樂曲越來越複雜,我們就什麼也聽不出來了……好,就這個,有人聽出什麼來了嗎?」

  「它的前一半是我記住的那一對音符!」B國元首高聲說。

  「後一半是我記住的那一對!」N國元首說。

  人們接著發現,每個四音符小節都是由前面兩個雙音符小節組成的。隨著四音符小節數量的增多,雙音符小節的數量也在減少,似乎前者在消耗後者。再後來,八音符小節出現了,結構與前面一樣,是由已有的兩個四音符小節合併而成的。

  「你們都聽出了什麼?」秘書長問周圍的元首們。

  「在閃電和火山熔岩照耀下的原始海洋中,一些小分子正在聚合成大分子……當然,這只是我完全個人化的想像。」C國主席說。

  「想像請不要拘泥於地球,」A國總統說,「這種分子的聚集也許是發生在一片映she著恆星光芒的星雲中,也許正在聚集組合的不是分子,而是恆星內部的一些核能漩渦……」

  這時,一個多音符旋律以高音凸現出來,它反覆出現,仿佛是這昏暗的混沌世界中一道明亮的小電弧。「這好像是在描述一個質變。」C國主席說。

  一個新的樂器的聲音出現了,這連續的弦音很像小提琴發出的,它用另一種柔美的方式重複著那個凸現的旋律,仿佛是後者的影子。

  「這似乎在表現某種複製。」R國總統說。

  連續的旋律出現了,是那種類似小提琴的樂音。它平滑地變幻著,好像是追蹤著某種曲線運動的目光。E國首相對C國主席說:「如果按照您剛才的思路,現在已經有某種東西在海中遊動了。」

  不知不覺中,背景音樂開始變化了,這時人們幾乎忘記了它的存在。它從海浪聲變幻為起伏的沙沙聲,仿佛是暴雨在擊打著裸露的岩石;接著又變了,變成一種與風聲類似的空曠的聲音。A國總統說:「海上的遊動者在進入新環境,也許是陸上,也許是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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