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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楠半夜醒來時,聽見門外有輕微的響動聲。她這時才感到害怕,難道那女人真的來接麥子了?半夜出現的影子一定是鬼,沒有人會在這種時候來接走孩子的。艾楠出了冷汗,她緊緊地抱住麥子,心想我不開門那女人是不是也能進來呢?小時候聽大人講鬼故事說過,鬼是不需要從房門進來的,你看不見它時它已站到你的床前。

  艾楠不敢睜開眼睛,一隻手輕撫著麥子。這孩子很瘦,身上不少地方骨頭凸起。艾楠想這孩子只有我能將她養好,這荒山野嶺的,誰帶了她去遲早會餓死的。

  突然,艾楠感到有熱氣吹到她臉上,是那個女人已站到床前來了嗎?艾楠猛地睜開眼,暗黑中什麼也看不見。她伸出一隻手往床前摸了摸,並沒有碰到什麼人。她鬆了一口氣,發現臉上感到的熱氣是麥子的呼吸。

  然而,門外的響動聲確實存在,大約每隔幾分鐘響起一次。艾楠屏住呼吸聽了聽,好像是有人坐在階沿上移動身體時發出的摩擦聲。

  「媽媽,別送我走。」麥子的聲音突然響起。艾楠渾身一震,連忙問道:「麥子,你醒了嗎?你在我身邊,沒有人送你走的。」

  黑暗中延續著麥子的呼吸聲,原來是麥子說夢話了。

  奇怪的是,這一刻過後,門外的聲音也不再響起了,也許是艾楠剛才對麥子說話的聲音有點高,門外的人聽見後便不再動彈了,或者是離開了?艾楠這時才感到困得要命。第十七章

  49. 黎明時分,曙光與黑暗交纏在一起,攝影家認為他能見到三個鬼孩子完全是因為選中了這個陰陽交接的時辰。早一點,鬼孩子在黑暗中不能顯形;晚一點,他們又在太陽升起時消失了。

  儘管昨夜喝了酒,攝影家仍然起了一個大早。他開門時聲音響了一點,不過沒關係,隔壁的徐教授不會驚醒的。他徑直來到隔壁院子裡,胸有成竹地進了艾楠曾經住過的房間。

  大床上只有一個孩子,是麥子,她直挺挺地睡著。身旁還有幾片昨夜被風吹進來的樹葉。

  「麥子。」攝影家輕聲叫道。

  床上的小女孩睜開眼睛,她轉動了一下頭說:「你怎麼又來了?」

  攝影家說我來看看你嘛,你的那兩個小哥哥呢?

  麥子說:「他們嫌這裡不好玩,到別處去了。」

  攝影家說:「這裡有個女人,常常在半夜出現,她是你的媽媽嗎?」

  麥子坐了起來,她肩頭上的一片樹葉滑落到床上。「我從不知道有這個女人。」麥子說,「我看不見她,她就不是我們這邊的人,更不是我的媽媽。我不是告訴你了嗎,我現在的媽媽叫艾楠,你給別人講了嗎?講了她就會死的。」

  攝影家連忙說你都看見的,我對誰也沒講。昨天晚上我看見你吃羊肉挺香的,你也看見了我在喝酒是不是?

  這時,攝影家突然感覺室內的光線變了一下,側臉一看,徐教授正站在門口看著他。

  「哦哦,是你呀。」攝影家慌亂地對徐教授招呼道,同時偷眼瞟了一下床上,麥子已經無影無蹤。

  「你在和誰說話呢?」徐教授奇怪地問。從來愛睡懶覺的攝影家從昨天起就一大早出門,徐教授心裡就有了疑問。今早聽見他開門後便跟了出來。

  「沒,沒和誰說話呀。」攝影家說,「我不過隨便走走。」

  徐教授指了指空床說:「我明明看見你對著這空床上說話,還提到了麥子什麼的。」

  「哦,是,是嗎?」攝影家有點語無倫次,「也許是艾楠曾經在這裡住過的緣故,我觸景生情,就自言自語了幾句。」

  徐教授將信將疑地掃視了一下空蕩蕩的屋內,然後說這屋裡沒住人變得有股cháo味了,院子裡的糙也長得比我們那邊的快,我才不願在這裡閒逛呢。說完,回到自己房前打太極拳去了。

  攝影家站在階沿上並沒有跟過去。太陽還沒出來,徐教授怎麼就起床了呢?一定是懷疑自己了。攝影家轉身望了一眼屋內,麥子又坐在大床上了,他趕緊進屋去招呼她。

  「那老傢伙,真討厭!」麥子說,「我不想看見他。」

  攝影家說:「你為什麼願意和我見面呢?」

  麥子笑了起來,她說咱們不是在一起的人嗎?你一年前就淹死在井裡了,這件事誰不知道?所以你才能看見我。

  攝影家急了,說那是謠言怎麼將你也騙了,我不是活得好好的嗎?麥子說人都不願承認自己已經死了,其實死了沒什麼,咱們不是還可以在一起玩嗎?

  攝影家想,和這個鬼娃是說不清道理的,便順應她說死了確實沒什麼,也許是我忘記了自己的生死吧。他看了看麥子的光腳問道:「我上次還給你的那隻紅鞋子呢?」

  麥子又笑起來,她一笑嘴角就流出血來。她說那不是我的鞋子,是鎮東頭的小孩子多年前來這裡玩丟在樹下的,沒人要了,我才不穿活人的鞋子呢。哦,時辰到了,我要走了。

  麥子說完後便跳下床來,攝影家嚇得後退了兩步,再看時麥子已經不見了。

  攝影家走出屋子,猛然看見徐教授還躲在門外。

  「我聽見你一個人還在屋裡說話。」徐教授直截了當地說。

  「我,我說什麼了?」攝影家只好裝傻。

  徐教授說我聽不清楚,只聽見喉嚨里嘰嘰咕咕的。

  攝影家放心了,他堅持說他沒有說話,只是在想怎樣拍攝這間空房子的問題。

  走到院子裡,攝影家在芭蕉樹下的糙叢中尋找起來,很快,他發現了那隻紅鞋子仍在糙叢中躺著,麥子果然並沒有要它。

  徐教授跟過來看見了紅鞋子,他問這鞋子怎麼還在這裡?攝影家說這沒什麼,值不得大驚小怪。

  攝影家回到自己屋子,關上門後心裡便「突突」地跳起來,他想,我真的在一年前就死了麼?這種傳言怎麼連麥子也相信?他將一個指頭放在嘴邊輕輕咬破了一點,鮮紅的血流了出來。他笑了,鬼魂是沒有這種鮮血的,他想起麥子嘴角流出的血其實是紫紅色,或者是污黑色,光線不好,他也沒看得太清楚。

  上午,陽光普照,攝影家拿著數位相機去了南邊院子,他要艾楠和麥子在這裡留一些影。公路快通了,回去後作個紀念。艾楠欣然同意,拉著麥子先在房前照了一張,然後又坐在院子裡照了一張。攝影家立即將照過的相片調出來看,非常清晰,艾楠笑盈盈的,麥子偎在她身邊,完全是一個可愛的乖孩子。看來,麥子和艾楠在一起就能印在照片上。

  攝影家帶著艾楠和麥子去療養院外面的山野中繼續拍照。徐教授不知什麼時候也跟來了,他站在旁邊,看著攝影家跑前跑後地為艾楠和麥子安排位置和姿勢,心裡總覺得很彆扭。

  剛拍完一張後,艾楠扭頭看了看身後說,這張不行,將它刪掉吧。攝影家問為什麼,艾楠指了指身後說,沒看見嗎,那不是死嬰的墳嗎,怎能用它作背景呢?攝影家說沒關係,照片就是反映過去的事物嘛。我抱過死嬰都不怕,你怕什麼?

  艾楠皺了皺眉頭,堅決地說她不要這張照片,她守著攝影家刪掉了它才罷休。攝影家說好吧,來,換一個方向照。艾楠牽著麥子換了一個方向。攝影家突然說電池沒有了。他說你們等等,我回屋去換上電池就來。

  趁著攝影家離開,徐教授走到艾楠身邊說: 「別照了,我看攝影家不正常,他對死亡太感興趣,一會兒讓你們站在枯樹旁邊,一會兒又用死嬰的墳作背景,這種照片,讓人覺得冷嗖嗖的。」

  「是嗎?」艾楠吃了一驚,細細一想徐教授的看法有道理,攝影家不是一直想讓她和死去的老太婆合影嗎?現在明白了,他就是想拍死亡,在他眼中,活人也是表達死亡的道具。

  徐教授接著將早晨的發現對艾楠講,他說他懷疑攝影家一直在過著雙重生活,他在書上看見過這種例子的,有的人一直在現實生活和幻覺世界中來回穿梭,這種人在現實生活中看似很正常,但一些奇怪的舉動又讓人無法理解,攝影家很可能就是這種人。

  「你說他在空房間裡和麥子說話?」艾楠惶恐地問道。

  徐教授說沒錯,儘管攝影家說話聲很含糊,但他還是聽出了他是在和麥子說話。

  艾楠蹲下身去,望著麥子的臉說:「麥子,剛才給我們拍照的那個大鬍子叔叔,你早晨見過他嗎?」

  艾楠的問話剛一出口,自己也覺得很荒唐,早晨麥子不是和她睡在一起的嗎?

  麥子搖搖頭說沒見過大鬍子叔叔。她說:「我討厭他的鬍子,像一頭毛毛熊。」

  艾楠笑了,站起身對徐教授說,攝影家前段時間給她一個人照過不少照片,這對她有沒有什麼危害。

  徐教授說這沒有關係,攝影家在現實中做的事很正常的,他還說攝影家確實有藝術天賦,他看過他不少照片,真是一流的攝影作品。也許,他生來就是該搞攝影的吧,他的幻覺如此強烈他的作品別具一格。

  艾楠放下了懸著的心,同時對自己的那些照片也覺得珍貴起來,藍墨真是個了不起的攝影家的話,這些照片太有價值了,有機會不妨再照一些。

  但徐教授立即阻止了艾楠的想法,他說至少今天不能再讓他拍照了,攝影家今天明顯地不正常,臉色發白,手也在抖,眼睛專找墳地枯樹,這樣能拍出什麼好照片呢?

  此時,麥子也拉著艾楠的手說她要回去了。艾楠便叫徐教授轉告攝影家,她們回去休息了,拍照的事以後再說。

  攝影家換了相機電池到來時,只看見徐教授一人站在山坡上。知道了艾楠和麥子已回去休息後,他有些敵意地盯了徐教授一眼。

  50. 上午,南邊院子裡出奇的安靜,幾隻鳥在井台邊蹦蹦跳跳,仿佛這裡是一個無人的院落。艾楠帶著麥子回來後,望了一下四周,心想這麼晚了怎麼都還沒起床呀。劉盛和蕨妹子一定是昨天晚上喝多了酒,可石頭呢,怎麼也不見人影。

  艾楠讓麥子在院子裡玩,然後走上側面的階沿去敲石頭的房門。門沒閂,一推就開了,看來這小弟晚上睡覺沒有閂門的習慣。

  屋子裡光線很暗,石頭還在睡覺呢。艾楠走到床邊叫道石頭該起床了,石頭睜開眼望著艾楠說: 「我頭痛得很,不知道是不是中了邪?」

  艾楠笑了,小小年紀哪來的這些怪想法?她坐到床邊,伸手摸了一下石頭的前額,果然燙手,是發燒了。怎麼,感冒了嗎?她抓起石頭的一隻手問道。

  石頭的手抖動了一下,同時輕輕叫了一聲。怎麼,手也痛嗎?艾楠低頭看去,石頭的手背上兩道血印清晰可見,皮膚似乎也有點紅腫。

  這是怎麼回事?石頭說是昨天胡老二送回麥子來時,他跑過去抱她,被麥子抓傷的。

  「這孩子,許久沒有剪指甲了。」艾楠說,「我今天早晨已給她剪去了,好長的指甲呀。給她剪指甲她還哭,我說乖娃娃要愛乾淨,慢慢哄著她才好了。」

  但是,手背被抓傷了怎麼會頭痛發燒呢?石頭說,所以他擔心是不是中了邪。昨天晚上他在艾楠的房門外守一整夜,可是那個尋找孩子的女人並沒有來呀,他怎麼會中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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