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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子鬆了口氣。夜已深了,她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我坐在凳子上仰臉看去,看她高聳的胸部,仿佛海底的魚看見了冰山浮動一樣。我今晚是中邪了,在葉子身上看見的,全是平常沒在意的地方。

  葉子伸了伸懶腰後說,你回房睡覺去吧,已快到我和馮詩人巡夜的時間了。

  這話讓我回到了墳山的現實。但今夜,我無論如何不能這麼快就和葉子分開,我說,我和你一起巡夜吧。我去對馮詩人講,讓他休息,他準會同意的。

  葉子似乎已察覺到我的狀態有些異樣,因為她的眼中有羞怯的光閃了一下。她說,那你去告訴馮詩人一聲,然後我們就出發。

  我和葉子上山時,下弦月已向墳山這邊靠近了許多。淡淡的月光照在墳叢中,也照在葉子身上,她的身影是輕盈的,有類似蘭糙或百合的氣息從她的身影中散發出來。那個胸部高聳的葉子已不復存在,此刻走在我身邊的女子更像是一個幻影。美麗的幻影因墳山背景而更加迷人。我突然發覺我已愛上了這片墳地,那麼多死去的人安靜地長眠在這裡,那麼多墓碑上刻著他們經過的歲月,而我身邊的女子就每天從他們身邊走過,將死亡的氣息浸染成蘭糙或百合的氣息。

  我叫了一聲,葉子。她停了下來,看了我一眼後也沒有說話,就低下了頭,我看見她的手在捻著衣服下擺,這不是一個鄰家女孩在羞怯時的狀態嗎?我說,我們坐一會兒吧,她沒吭聲,只是聽話地在墳邊坐了下來。

  坐下以後,周圍的墳堆和墓碑都變高了。月光照過來,墳和墓碑的側面都有了陰影。葉子的臉上也是半明半暗的,我看見她看我時,眼中一閃的亮光比月光還亮許多。

  人到此時,說什麼都覺得多餘。我伸出一隻手臂擁住了她的臂膀,她沒有動,但我聽到她的呼吸有些急促。又過了一會兒,我發覺她的頭已傾斜過來,靠在了我的肩上。我用另一隻手捂住了她的手,我的手在她的手背和手腕上撫動,像撫著柔滑的絲綢一樣。

  突然,她輕輕地說,你不會害我吧?

  我有些驚惑。我說怎會有那種事呢。我會保護你的,你想那次舞會,我做得不錯吧。

  她沒出聲。墳山上一片死寂,下弦月已被一片雲遮住了一部分,我們周圍便顯得更暗了一些。我發現她的手已變得冰涼,並且在不停地發顫。我立即握緊她的手,表示我有的是力量給予她。然而,我卻聽見她哭了,並且叫出聲來說,我怕,我怕……

  我立即緊緊地擁住她說,別怕,你來墓園這樣久了,還怕什麼呢,這裡沒有鬼的。

  她哭叫了幾聲後安靜下來。過了一會兒,她輕聲說,你誤解了,我最不怕的就是鬼了。

  聽見她的語氣變得平靜,我心裡也安定了許多。是的,葉子不怕鬼是事實,並且,我們這裡的人,除了楊鬍子怕小鬼外,大家都是不怕鬼的人。

  第45章 馮詩人的夜視儀(4)

  我想說點別的,便問她道,出來這樣久了,想你的爸媽嗎?不料,我這一問,她又哭了,並且無論我怎樣拍她的肩撫她的頭勸慰她,她一直不停地哭。自到墓園以來,我還是第一次知道她是個眼淚多多的女孩。但是,哭過之後,她並不說什麼,仿佛哭過之後事情就完結了。又過了一會兒,她還不好意思地對我笑了一下。

  我一直不知所措,為了擺脫這窘境,於是我說,我們再走一走吧,你看月亮又鑽出雲來了,正好給我們照路。

  我們重新走在墳叢中,但葉子卻一直有點心神不寧,甚至不小心被一塊墓碑絆了一下。我想,這就是一個女孩進入愛情的狀態嗎?又像又不像。我突然驚駭地想到,也許,她真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女子的魂魄顯形。她現在已經愛上了我,但想到人鬼終難圓滿,因此怕、因此哭、因此心神不寧進退兩難。

  世界上真有這種事嗎?除了書中所寫,現實中幾乎沒有。但是,我和她是在墓園相遇的人,這太特殊了,就說我和她剛才的相擁而坐吧,世界上有哪對男女是坐在墳邊背靠墓碑談情說愛的?

  其實,從進入墓園的那天起,葉子的真實性就一直困惑著我。今夜,當我真正和她以心靠近時,我再次肯定了我曾有過的想法,這就是,不論葉子是人是鬼,我都愛她。此刻,我想把這決定明確告訴她,但我一邊走一邊鼓了好幾次勇氣,還是因無法說出那個“鬼”字而不好措辭。

  此時,我們已進入了後山。我突然靈機一動地想到,說不出“如果你是鬼”這樣的話,那就說事情吧,在說事中表示出我對鬼能夠接受,這不也是一種表白嗎?

  於是,我坦誠地對她講起了馮詩人那架儀器的事,並說我在儀器中看見她從陰宅的院門出來。我說我看見她夜半從那裡出來一點兒也不恐懼,我只覺得她在藍色的畫面中很美很可愛。

  我為我找到這種形式的表白很高興,我想她這下該消除顧慮了吧。不料她並不領情地說,你在編故事吧。夜半三更,我怎麼會從那裡出來呢?一定是馮詩人搞的那破玩意兒騙了你的眼睛。

  我糊塗了。但此時我更願意相信葉子的話。她愛我,她不會騙我什麼的。馮詩人那儀器技術不過關,就像電視機出現雪花一樣,那儀器調試著調試著就出現一個人影,這情形完全可能。

  於是我說,事情原來如此。要是我不對你說起這事的話,我還把那當真了。馮詩人那儀器,技術上還真是沒有過關的。

  真誠是世界上最珍貴的東西。也許是我的坦誠和信任感染了葉子吧,她竟主動提出,你不是一直想再進那陰宅里去嗎,我現在就帶你進去看看。

  我大喜過望。我們向那座山丘登去。有一段路很陡,我幾乎是摟著了她。我的手觸到了她胸部隆起部分的下沿,一種溫熱和飽滿的彈性讓我的手有觸電的感覺。我想到了人們愛用的“魔鬼身材”這個形容詞。葉子此時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她用手將我的手往下壓了壓。我感到不好意思。不過手往下移後便是她柔軟的腰部,我覺得她的動作並不是要拒絕我的手。

  我們就這樣到了陰宅的院門前。葉子拿出鑰匙,很快打開了那扇沉重的院門。然後她站在門邊對我說,進去吧。我不知怎麼的竟猶豫了一下,然後才抬腿跨進去。

  一個人有了愛,天地萬物都有了變化。我走上墳山時,天還沒完全亮開,但天邊已是呈現出無數放she狀的紅光,仿佛是為迎接新的一天到來而放出的焰火。昨夜和葉子一起在墳山上儘管待到半夜以後,但我一大早便醒了,還覺得精力充沛得不出去走走就憋不住似的。我走出房門,小樓里很安靜,院子裡也很安靜。我開了院門,那破舊的“嘎吱”聲聽來像音樂似的,它讓我恍然聽見田園生活的聲音。

  愛改變一切。昨夜進陰宅里去時,我除了進門時有一瞬間的不安外,進去後心裡卻反而踏實了,因為有葉子和我在一起。她用手電逐一照亮墳墓的墓基,無字的墓碑,亭子的台階、廊道的石柱,這讓我覺得此刻的她很像一個導遊。我們還看了栽在墓邊的幾大叢低矮的植物,這是茶花,還沒到開花期,但長得非常茂盛。

  我們談起了梅子。這個女孩,這個未曾謀面的女守墓人,她不會知道此刻有兩個後來者正尋覓著她吧。我認為梅子被埋在這裡的可能性很大,但葉子以為不一定。她說這事如果是楊鬍子乾的,他何必捨近求遠呢。我們住的院子周圍,以及墳山邊上一帶,在哪裡埋一個人都是容易的事。如果將屍體弄到這裡來埋,不但費力,而且上山途中也容易被人發現。另外,這陰宅被人花巨資買下,楊鬍子也應該知道這是侵犯不得的地方。

  葉子的話說得有理。可是,她進這裡來打掃時,曾經在大白天看見過有女孩的身影在樹後一閃就不見了。而且,我那夜翻牆進來後,也發覺過樹後有人,這是怎麼回事?葉子說,幻覺。她說她自從在房間的洗手間裡發現懸在管道上的繩子之後。梅子的影子在她屋裡也出現過。她開始也驚恐,後來認定這是幻覺後,便不再害怕了。

  也許,這是最真實地解釋了。然而,梅子畢竟是消失了,連她的家人也找不到她,楊鬍子一句“她調到公司總部去了”的話,能說清事情的真相嗎?

  葉子說,梅子凶多吉少。在梅子已死這一點上,葉子和我的判斷完全一致。她說,上次公司的崔總來這裡,她問過梅子的事。崔總說,梅子是調到公司來了,我們很看重她,還給她辦了城市戶口。可是不到三個月,她便辭職走了。崔總還說,像梅子這樣又單純又長得好看的女孩,到城裡是很容易被人看上的,也許被人娶去做太太了吧。至於我以前在電話里問到的簡經理,他說不知道有梅子這個人,葉子說,她也了解過了,銷售部的簡經理是後來者,他不知道梅子也很正常。

  梅子在城裡嫁人了,這可能嗎?這種好事為何不告訴家人,讓家人至今找不到她的蹤跡?葉子說,如果認可崔總的話吧,那只能這樣解釋,梅子嫁人時隱瞞了她做過的職業,隱瞞了她是山里妹子的出身。至於她的家人,也許真的不知道,也許是假裝不知道,這樣才能不走漏風聲嘛。

  然而,如果認為梅子在墓園時已死,那崔總的話就是和楊鬍子達成的一種共謀。想一想吧,墓園不明不白地死了人,公司僅僅從維護墓園的聲譽著想,也會將此事隱蓋過去的。而且楊鬍子是公司在西土墓園的不可或缺的管理者,公司保護他也是保護了公司的利益。

  葉子認為梅子已死並且這死與楊鬍子有關,是從楊鬍子從不上閣樓來這一蹊蹺中推測出來的。她說,她來這裡一年多,楊鬍子從沒踏上過閣樓一步。平時,有事找她或叫她接電話等,楊鬍子都是在樓下喊,或者就是讓另外的人上樓來叫她。葉子說,這說明他對閣樓的房間心存恐懼。

  葉子的分析能力讓我嘆服。不過,這情形之下卻讓我顯得仿佛低能了些。所以,接下來聽見她說以後你不要再翻牆進來那很危險時,我立即說,那種事,對我是小菜一碟。我對她說,人生要學會各種本領,才能對付命運的挑戰。看見她點頭,我便興致勃勃地給她講翻牆的要領。如果牆較高,跳起來攀不住牆頭的話,就得從牆的轉角處爬。雙手和雙腳掌的內側要像鉗子一樣夾住牆的兩側,逐漸上移便攀到牆頭了。跳下牆時,要保持好身體的重心和平衡,落地的瞬間要作出下蹲狀,這樣可以形成緩衝而保證自己不摔倒不受傷。

  我講得很細,是為了在葉子的分析能力之後,顯示我的另類能力。看見葉子點頭,並很有興趣的樣子,我更來勁了,竟給她講起格鬥術、擒拿術來。我對她說這對女子防身也很重要,她果然對這個本不著邊際的話題有了濃厚的興趣。我對她說,格鬥時,一般人認為就是拳打腳踢,這是誤區,其實,人的手肘和膝蓋比拳頭或腳更有殺傷力。如果有人從後面抓住你時,你可以突然用手肘猛頂他的胃部,這樣,你還不用轉身,對手卻已經痛得蹲下去了。如果對手在你的正面並貼身你可以突然用膝蓋猛頂他的小腹;如果對手是男人,用膝蓋猛頂他的下身更能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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