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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呢——中禪寺說。

  「這樣的修行不可能順利。而且神佛分離令一頒布,明治時代的出羽信仰的各據點就像其他的修驗道流派如此,大多選擇了成為神社。繼續維持寺院身分的,就只有一些大寺院,或是有即身佛的寺院而已。可是……原本與御山就毫無關係的紫雲院無法成為神社。那麼……」

  「就需、需要即身佛?」

  「就因為這種理由?……怎麼可能?」

  「就是這樣啊。大概是明治二十年——這是村公所收到栗田周次先生的死亡申告的年份——周次先生被妻子強迫變成了即身佛。」

  「這太荒唐了!」老師睜圓了眼鏡底下的眼睛。

  「是很荒唐啊。就算是夫妻,也不可能答應這種荒唐的要求。一般人絕對不可能願意的。對吧,沼上先生?」

  「那當然了吧。」

  「周次先生當然大加抗拒吧……不過你不也差點成了即身佛嗎?」

  中禪寺望向我。

  「咦?那……」

  「沒錯。在小屋的時候,他們堅稱周次先生同意了,不過那是騙人的。周次先生他……被妻子和親生兒子綁起來,活活餓死之後,埋進地底。」

  多麼慘絕人寰啊,教人胸口作嘔。

  「不過,就像兩位也知道的,當時法律已經禁止成為即身佛、或挖出即身佛了。所以他們必須動一點手腳……讓它變成古老的即身佛。為此,他們得要丈夫消失才成。所以我想應該是在周次先生餓死的時候就讓醫生確認,提出死亡申告,然後沒有埋葬,予以乾燥吧。」

  「為了讓人以為木乃伊和丈夫是不同的兩個人……可是那樣的話……」

  「沒錯。他們不曉得製作方法。」

  「他們……失敗了嗎?」

  「對。曖,這是當然的。於是……」

  「啊……」

  原來是這麼回事。

  「所以他們從秋田的優門院把優門海上人……」

  「沒錯。」中禪寺說,「在大正中期造訪優門院,自稱優門海上人的師弟之孫的,就是栗田幸的第二任丈夫,笠倉新海先生。」

  「嗄!」老師怪叫,「有這麼巧的事嗎,沼上!」

  「不是碰巧。笠倉先生因為寺院倒閉,流落街頭,帶著偷來的優門海上人輾轉流離各地。他靠著展示優門海上人來賺錢,被要次先生看到了吧。當時要次先生好像已經染指犯罪了。我追查笠倉這條線索,找到優門院,再從那裡找到了這張照片。」中禪寺說。

  「請等一下。」老師張開短胖的手指。「可是……這不是啊,手是反的。」

  「是照片反了。」

  「咦?」

  我和老師同時望向照片。

  「這張照片……是反過來的。或許是顯像的時候太急了吧。喏,上頭拍到的梵字是反的。」

  「字是倒過來的!」老師張大了嘴巴。「真的耶,是反的。」

  「怎麼,老師,原來你懂梵字嗎?」

  「我懂,可是沒注意到,嘻嘻嘻。」

  實在是,不知該說他是隨便還是什麼。

  「笠倉先生被要次先生挖角,帶著即身佛一起進入紫雲院,成了栗田幸女士的伴侶。接著他們大肆宣揚,說偶然挖出了優門海上人。這件事警方有記錄。」

  「不是發現了古文書嗎?」

  「所以說……要是先找到古文書就不成了。因為法律規定,如果知道有屍體埋在地下,就不能挖掘。當時是禁止挖掘墳墓的。」

  哦……原來如此啊。

  「古文書是後來才偽造的。他們料定會愈來愈有名,為了補強可信性,由笠倉先生寫下了假文書吧。偶然挖到了木乃伊,後來找到了證實它的古文書——如果不把狀況塑造戍這樣,就沒辦法開龕呀。然後……優門海上人成了周門海上人。」

  富與巳要是知道了,會怎麼說呢?

  他一定會去過世的姑丈墳前報告吧。

  不……

  「可是中禪寺先生,我記得優門海上人在大正晚期的時候,不是在茨城被人目擊到嗎?那……」

  「那是笠倉先生的木乃伊。」中禪寺答道。

  「什麼?」

  「笠倉先生原本乾的就是類似巡迴展演經紀人的工作,就是他向栗田幸母子提議,可以出租即身佛賺錢吧。唔,木乃伊出租業本身拿來當成賺零用錢的副業剛好,這個點子本身是被採用了,不過那個時候,好吃懶做的笠倉先生對於栗田幸母子來說,已經成了累贅。所以……」

  「把把把他做成即身佛……?」

  中禪寺點點頭。

  「當時協助製作的,是第三任的住持今田相順先生。這個人年輕的時候,曾經在祭祀有即身佛的寺院修行。他……知道某程度的即身佛製作方法吧。」

  太駭人聽聞了。

  「他們的策略是,要把笠倉先生的木乃伊做成與優門海上人分毫不差的模樣。第一個周次先生的時候,必須讓過世的周次先生看起來與用周次先生做出來的即身佛完全不同,但笠倉先生的情況完全相反。如果把笠倉先生的遺體做成外表相同的即身佛……就等於消滅了一具遺體。所以考慮到萬一,連小腿的傷疤都予以重現了吧。然後呢,一具就像以往一樣擺著攬客,多出來的一具……」

  「拿去出租嗎……?」

  真是愈聽愈駭人。

  提議出租的人自己被出租了。老師說這叫做木乃伊的自個兒成了木乃伊,自作自受。我覺得好像有點不太一樣。雖然這麼覺得,但這件事實在恐怖到教人笑不出來。

  「在這個階段,他們已經食髓知味了。」中禪寺說。

  「食髓知味?」

  「對。接著栗田母子把協助者今田和尚也給殺了。動機我不了解,但一定是無法信任他吧。再說,反正他們已經知道製作方法了,用不著今田和尚了。」

  「又把他做成即身佛?」

  「正確說起來,那不應該稱為即身佛。」中禪寺說。

  中禪寺說的沒錯吧。沒有信仰、思想,也沒有大願,不可能成為什麼即身佛。

  「噯,是木乃伊啊。這也做成了同樣的外形吧。數量增加的話,要出租也比較方便。就算以出租一具的形式……把兩具租給不同的地方,也不會有人抗議,而且也不會曝光。」

  不會……曝光吧。一定是的。

  「就這樣……那對栗田母子親手製作的優門海上人的複製版,進入昭和年代時,總共做了六具,合計共有八具。」

  「我是第九個呢。」

  「我是第十個啊……」老師說。我想應該不是。就算犯罪就這樣持續下去,後來的被害人也會比老師先變成木乃伊,所以老師大概會是第三十個左右。

  而我,真是千鈞一髮。

  中禪寺是我的救命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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