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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則是一見女子,便感到一陣風吹拂。而眼前之女,悉數化為與當日姦殺於山中之女同一樣貌。

  如此一來,除了將之姦殺,別無他法可忍。罪業與日俱增,終教此男無法承受。原本尚有壯志撫平心中痛楚,如今也早已忘得一乾二淨。雖然如此,每見年輕女子,仍感覺有輕風吹拂,薰心色慾亦隨此湧現。

  因此。

  即便精神、心靈早已是殘破不堪,此男——

  仍僅能任憑這陣風恣意擺布。

  【玖】

  話及至此,突然有陣風自眾人背後吹入房內。

  隨之而來的,是一陣碰撞聲。

  接下來。

  國枝慧岳突然站起身來,高聲嘶吼。

  慧岳推倒了身旁的屏風,接著再度嘶吼起來,並轉身大步向前踢倒青色燈籠,緊接著又朝百介的方向跑來。

  ——這就成了。

  百介心想。想必慧岳,不,喜左衛門業已失去理智。

  聽見百介所述竟是自己的犯行,豈可能放過對這秘密知之甚詳,並於眾人面前加以暴露的百介?

  若是在普通狀況下,或許仍能裝傻賴帳,但這回身處的乃言語化為實像的百物語會場,況且時逢可能將故事化為現實的百物語之最後一則。

  這下看來,慧岳將殺了百介。若百介死于慧岳之手……

  這就成了。

  如此一來,慧岳必將遭逮捕,畢竟此時有內務省警視局的巡查在場。而與會的知名藝人、畫家、及華族若是目睹有人遇害,也絕無可能放任不管。

  這就是百介的復仇。一場稱不上高明的局,一則僅為激怒對方而羅織的拙劣故事。

  自己已是個枯瘦老頭,只消一擊,便註定命喪黃泉。

  百介闔上雙眼。

  憶起自己所見識的首出又市的局,也是場百物語。

  如此結局,是否能為阿藺、阿銀報一箭之仇?是否能撫平小夜的忿恨?

  熟料。

  這一擊,竟遲遲沒有降臨。

  百介睜開雙眼——

  望見大廳正中央有團黑影不住蠕動,同時還發出陣陣嚎泣:

  我錯了,饒了我。

  突然間,眼前被映照得一片雪白。回過頭來,只見倉田正馬手持蠟燭為自己照明。

  眯起雙眼把頭回過,只見國枝慧岳已蹲在被踢毀的燈籠散落一地的大廳中央。頸子教澀谷揔兵衛給牢牢掐著,而矢作劍之進也佇立一旁,望向他雙手緊抱的腦袋。

  「慧岳法師方才所說,可是實言?」

  「饒了我,饒了我。確、確是實言。那老頭所述,也是句句實言。」

  劍之進一臉困擾地說道:

  「若是如此,在下必須將法師繩之以法。」

  「綁、綁罷。要、要綁就快。我早已痛苦難當。若,若要承受如此折磨,還不如將我給捉拿正法。拜、拜託大人為我定、定罪。」

  好讓我贖罪罷,國枝慧岳緊抓著這妖怪巡查的衣擺嚎泣道。

  ——這是怎麼一回事兒?

  活像是教狐狸給唬了。

  完全弄不清情況到底是如何了。

  百介賞了自己一個巴掌。完全料想不到這場理應玉石俱焚的局竟能順利奏效。

  不消說,百介這招乃是依又市的技倆設下的陷阱,但事前僅能趕鴨子上架地倉促籌劃,毫無可能如又市般布出精緻的局。雖說是驚天動地,但充其量不過是將經緯據實敘述,試圖藉此激怒對手自暴其罪罷了。

  原本百介已作好在挑撥、激怒對方後,旋即犧牲自我的準備。

  孰料——

  竟逼得兇手驚懼惶恐、嚎啕大哭,還主動將一切全盤托出。

  難道有人在同時設了另一個局?

  ——百介睜大雙眼,環視房內。

  只見以圓朝為首的眾人,個個驚訝不已。

  由良公篤似乎也是一臉困惑。

  至於公房卿——

  由良公房卿的神色,竟與其他人截然不同。

  只見公房卿是一臉鎮靜,兩眼茫然地望向百介身後——也就是紙門那頭。

  百介回過頭去。

  望見笹村與次郎正站在敞開的紙門外。

  就在此時。

  百介聽見微微一記鈴響。

  接下來。

  ——御行奉為。

  沒錯。

  當時,山岡百介的確聽見了又市的嗓音。

  【拾】

  真是弄不懂,揔兵衛說道:

  「那場百物語稱不稱得上圓滿落幕?總感覺到頭來變得一陣混亂。與次郎,你有何看法?」

  「雖是一陣混亂——但也圓滿落幕。」

  至少,與次郎所設的局是圓滿落幕。

  因此,理應認為這結果堪稱成功。

  「倒是,該怎麼說呢,最後那異象,還是妖怪什麼的,究竟有沒有現身?」

  「妖怪不是就逮了麼?一個連新政府也拿他束手無策的大惡棍,三兩下就將罪狀全盤托出、束手就擒。難道這稱不上異象?」

  敞開衣襟露出胸脯,手中不斷扇著扇子的揔兵衛嗤鼻哼了一聲。一臉鄙視地瞧他看了一眼,正馬又開始翻閱起《東京繪入新聞》。

  「到頭來,又成了咱們巡查大人的功勞了。雖不知裡頭究竟在寫些什麼,但這回的事兒可又見報了。」

  報上還真有繪有妖怪巡查立大功的錦繪。

  畫的是個猶如弓削道鏡(註:奈良時代僧侶。七六一年因替女皇孝謙天皇醫病而受寵幸,自七六四年起參與政事。後因聽信神托覬覦皇位而於七七○年遭貶,卒於七七二年)般的兇惡僧侶,被一名巡查捆綁雙手的光景。上頭的標題則為:「秘密怪談會稀世殺人狂就法」。

  「喂,制止那踢倒屏風朝庭院竄逃的臭和尚,還掐住他的頸子加以制伏的,可是我哪。劍之進那傢伙不過是呆立一旁罷了。這幅惡徒遭捆綁圖,畫的應該是我才對。」

  這種事兒就別在意了,正馬漫不經心地說道:

  「到頭來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我依然參不透。」

  「其實,乃因小夜小姐現身使然。」

  什麼?聞言,劍之進、假洋鬼子、過氣武士異口同聲地驚呼道。

  「小、小夜小姐現身?當時小夜小姐不是根本不在場?」

  「在場。是我邀來的。」

  「邀、邀來?為何要邀小姐來?」

  「好讓——公房卿把夢給作下去。」

  沒錯。

  話完百則時現身的鬼怪,並不一定是為惡的。

  鬼怪雖超乎人知所能想像,但不盡然是駭人為惡的。

  與次郎推測——公房卿欲舉辦這場百物語,或許是為了再見已不在人世的生母,即那青鷺的化身。

  孰料……

  見過小夜這長相的,似乎不僅公房卿一人。

  一白翁打的究竟是什麼主意,與次郎無從得知。但從老人當時敘述的第一百則怪談推測,當年姦殺小夜之母阿藺的真兇,似乎就是國枝慧岳。

  想必正是因此,老人才要吩咐與次郎邀請慧岳與會。至於邀來後打算如何處置,與次郎則是完全無法參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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