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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顏蕭然便又給他倒了一杯。

  他們這個窗戶外面正對著個小花園,此時風景正盛。景繁生忍不住嘿嘿一笑道:“外頭有鳥語花香,對面有美人斟酒。這還真是樂哉、快哉。”

  聽了他這話顏蕭然抬眼看了他一眼,並不說話,只是微微挑起了些唇角,深有同感地點了點頭。

  一般的修真之人都不好酒,顏蕭然也不例外。他給自己倒了一杯並不怎么喝,景繁生也不介意。

  找不到一起喝酒的人也蠻寂寞的。

  只不過從前景繁生還時常覺得青年既沒趣又不解風情,跟這樣的人一起喝酒總有些盡不了興。但現在他看著對面之人的白面俊顏,那不時被微風輕輕吹起的頭髮,卻覺得怎麼看怎麼順眼。儼然就是最好的下酒菜了。

  待到景繁生一點一點地將那一小罈子喝了個底兒朝天,便有些微醺了。顏蕭然問他要了些精魄之水。又掏出枚玉簡坐在對面正不知道在鼓搗些什麼,極其投入認真的樣子,並沒有被景繁生口中迸出的那些聽不出來調子的小曲兒所影響。

  反而在景繁生忽然安靜下來以後抬眼瞅了瞅他。

  身材高大的青年將手中的東西都放在了桌上,起身走了過來,然後不由分說地將景繁生從椅子上撈了起來。

  以前的景繁生頂不喜歡這麼個被人打橫抱起的姿勢,但也許是現在喝醉了頭腦不清醒,他不僅沒掙扎,反而還順勢將自己的雙手掛在了對方的脖子上。

  瀟湘宮的一應設施是所用宗門當中最接地氣的。室內不僅擺了精雕細琢的楠木桌椅,內室當中也是設有雕花大床的。

  顏蕭然便抱著景繁生一路走到內室。將醉眼朦朧的青年半放在床榻之上,景繁生扳著他脖子的手卻是沒有放開。

  兩個人的臉貼得極近,四目相對時,對方鼻息間的淡淡酒氣就打在了顏蕭然的臉上。他微微有些怔愣,下意識地想要起身,卻發現景繁生摟著他的手竟然逐漸收攏了。

  顏蕭然頓了一頓,還是無奈地喚了一聲:“景期。”

  再望過去,便看見景繁生正微微揚起唇角,笑得有點兒邪惡。他本來就有一副叫人迷醉的桃花眼,這會兒那雙眼睛半睜不睜的,看起來就多了幾分慵懶邪魅的味道。

  顏蕭然又愣了一愣,忽然臂上用力,將景繁生的整個身體都完全放在了大床之上,然後自己附了上去。

  景繁生迷迷糊糊地說:“我要在上面。”

  作怪的手頓了頓,顏蕭然變得有些沙啞地聲音道:“好。”

  ……

  景繁生再次睜眼,外面的天色早已大黑,卻不知道現在是半夜幾時。

  他一扭頭,便看見了正背對著他坐在床外邊的青年背影。

  手欠地撫了撫青年垂在背上的青絲,他半坐起身來才發現顏蕭然已經將衣服都穿得板板整整,而自己身上只裹著幾段絲綾緞,完全是未著片縷。

  只不過若是房中並無外人,他倒也不介意這個。景繁生就這麼大刺刺地探出去半個身子,扭頭去看顏蕭然,對方正手執一枚玉簡,神情嚴肅認真,對於自己醒了也沒什麼反應,這會兒應該正在識海裡頭看那玉簡之上的內容。

  景繁生便乾脆下到地上穿衣服。

  正穿到一半的時候青年恰好回過了神來,原本漆黑的眸子便忽然泛起了亮光。

  明明還是蘇肩半露,景繁生卻完全不避諱青年灼熱的視線,甚至還在系衣帶的時候故意放慢了動作。

  顏蕭然睡前醒後不是在煉器就是在研究那枚玉簡,倒叫景繁生忍不住懷疑起來:難道自己的吸引力這麼快就沒有了?

  只是看到青年的反應以後便知道自己想多了。他嘿嘿笑道:“蕭然君看什麼看得這麼入迷?”

  顏蕭然雖然沒有將視線移開,但睫毛還是發生了一陣劇烈的顫動,道:“是劍靈給我,關於重鑄識海的方法。”

  “哦?”景繁生整理好了衣衫:“當真有法子?”

  “嗯。”顏蕭然點頭道:“雖說識海破碎無法修補和重塑,但據這枚玉簡所說,我們可以重新煉製一個識海……景期?”

  景繁生忽然將額頭靠了過來,顏蕭然被嚇了一跳,扶住對方的身體便連忙垂目斂神地進入了自己的識海裡面。

  畢竟在大鳳凰山上吸收殘魂鬼氣那麼多年也一點問題都沒有。是以顏蕭然到底是如何入魔的景繁生一直很好奇。

  但是乍一進入對方識海的時候他就陷入了深深的震驚當中,一時之間把自己本來的目的都忘記了。

  顏蕭然的識海完全變了個樣子。

  記憶之中的湛藍色調已經全部被一片死氣沉沉的灰白所掩蓋。從前的水天一色、碧海無波竟然已經全部都蕩然無存。他的識海瀰漫著一股稀薄粘稠的灰白霧氣,甫一陷落其中視線便被遮住了大半。識海當中本應是沒有風的,耳畔偏生卻常有類似於風的聲音呼嘯而過。

  最叫人吃驚的是顏蕭然的神識。從前的那一汪可以一眼就望到底的清水,現如今竟然變成了比墨水還要黑的顏色。

  “它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的?”景繁生喃喃自語道。

  第73章 花明2

  本來焦急地走向他的青年,腳步忽然間頓了頓。但他很快就恢復了過來,蹙著眉語帶嗔怪地道:“你的神識……怎可如此任性妄為?”

  景繁生這副身體一直都挺特殊的。若非要說哪裡特殊,那便是不僅是修煉的時候在引氣入體方面極有天賦,便是恢復能力也要比旁的修士快得多。

  尋常修士若是識海破碎了,無論身體是否有恙都會立即灰飛煙滅。

  唯獨他。就算識海破碎得不成樣子,也是照樣能跑能跳。不僅如此,重傷痊癒之後雖然速度很慢,但他的識海和神識確實是在逐漸恢復的。到了後來他甚至還可以使出一些靈力來。

  而這段時日他一直都沒有妄動靈力,連精神頭都比以前好得多了,景繁生便隱約覺得自己可以做到將一縷神識分出、進顏蕭然的識海裡頭來看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他以前也見過不少衝破層級之時被心魔所擾自此入了魔的修士,但顏蕭然現在的這個情況又與他們明顯都不同。

  景繁生看著青年目光躲閃地一步步地向自己走過來,頓覺心頭一痛。

  自己不該就這麼忽然闖進來的。顏蕭然在外面是霸氣側漏、令人又敬又畏的一門之主,但這段時間相處下來,饒是景繁生再粗心也能感覺得到,對於入了魔的事情,顏蕭然是十分介懷的。

  哪怕已經是修真第一人了的蕭然君,也不想讓自己看見他現在的這個樣子。他終究是怕自己的嫌棄的?

  景繁生忽然發覺有個事情,他大概還沒有跟顏蕭然解釋清楚。

  “其實吧,我、我以前有個娘……”他張了張口又忽然停頓了下來,只因為話到了嘴邊卻完全不知道該從何處說起。

  這麼稍微一停頓的功夫,便忽聽空氣當中傳來一聲刺耳的尖叫聲,“啊!他!他怎麼會在這裡!”

  那聲音聽起來就像是稚童的聲音,十分尖銳。景繁生從來就不大喜歡小孩子,但是對於能夠發出童音驚鴻劍靈,他倒是極為好奇的。

  雖然從前在不少修真小說里已經見識過了許多不同形態、不同性格的劍靈,但因為他穿到的這世界的坑爹設定,極品仙器本就不多,又在伐妖之戰當中被損毀了大半,是以對於劍靈這種東西,他也是頭一回見。

  然而順著聲音逡巡了一圈,最終還是在顏蕭然纖塵不染的褲腿邊,看見了一個不足他膝蓋那麼高的……蛇或者蜥蜴?

  甫一對上景繁生似笑非笑的目光,驚鴻的第一反應就是後退了一步,將自己的大半個身子都藏在了顏蕭然的腿後。然而在看見對方戲謔的神情的時候,它才驚覺自己一照面竟然就躲了起來的事實——這做法簡直太不驚鴻了!

  不,是太不日月無極了!

  這樣想著,它又連忙挪動胖胖的小身子跑了出來。只不過還有些腳軟,它需要扶著顏蕭然的腿歇一小會兒。

  看著腦袋圓圓、兩隻小短腿一直都在拖著小胖身子跑來跑去的劍靈,景繁生被逗得直接笑了出來。

  他笑得頗沒有什么正形,但微微上挑的桃花眼看起來太過精緻風流,看得原本對他極度不喜的驚鴻也微微地紅起了臉蛋。

  他甦醒之時景繁生就已經重傷,識海早就用不得,驚鴻的神識便只能附著在劍上,有感知卻沒有眼睛,是以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景繁生真正的樣貌。

  以前耳濡目染的,隱約知道與他綁定神識的無恥之人麵皮生的還不錯,如今見了,倒、倒還真有幾分不錯。

  世人都說相由心生,怎的到了他這裡就不管用了?驚鴻十分不高興的想到。

  景繁生卻趁它發愣之際,毫無預兆地探出手去將它提了起來。兩隻手夾住了它圓滾滾的小身子,那小短腿在脫離地面的時候便開始死命的掙扎,然而無果。

  景繁生將它提到了自己眼前,微微眯著眼睛仔細地打量了它一番。

  驚鴻心中氣惱,但與景繁生對視的時候又不知為何,覺得更加害羞了。

  景繁生眯著眼睛將它上下都仔細地打量了一番,語意不明地問:“你是劍靈?”

  驚鴻沒有前任主人在時的記憶,但身上所負的數萬年的傳承記憶卻告訴它,之前從沒有人這樣對待過它!

  ——命定的主人是個對得道成仙或一統天下都不感興趣的痴漢、動不動就要把它扔進五品火種裡頭燒了就已經夠悲催的,偏偏自家主人迷戀的那個還是這般不正經、沒正形的人,驚鴻覺得自己真是命途多舛。

  雖然是這樣,但驚鴻隻身負傳承卻沒有什麼靈力,在主人的識海當中更加無法發揮出來,奈何現在被人抓在手裡便掙脫不得了。於是只能在心裡默默地發誓,下次景繁生進來的時候它一定要躲得好好的不出來!做好了這樣的決定才極不情願地點點頭,算是回答了對方的問題。

  “哈哈哈!”景繁生忽然大笑了出來,若不是手中還提著小胖龍他早就笑得前仰後合了起來。他一邊笑一邊對顏蕭然說:“想不到蕭然君的劍靈竟、竟然是只蜥蜴!哈哈哈……”

  “什、什麼?!”驚鴻仿佛受到了莫大的打擊,兩隻本就圓圓的眼睛這下子變得更圓更大,裡面頃刻間還蓄滿了淚水。它聲音尖銳地道:“我是上古神獸青龍的後裔!才、才不是什麼蜥蜴!”

  說完竟真的抽噎了起來。

  景繁生生平最害怕小孩子哭了,他連忙有些嫌棄地將手中不斷抽泣和打嗝的小胖龍遞送了出去,顏蕭然便很自然地單手捏住了小胖龍的後頸肉將它接了過來。

  被人單手提在手裡的小胖龍仍在兀自抽泣不止,景繁生卻已經說道:“我聽說你知道不少傳承秘術,對於煉丹方面可有些什麼特別的東西?”

  被提著後頸肉、正張牙舞爪地要衝上來跟景繁生拼命的驚鴻忽然用兩隻前爪捂住了嘴巴,並態度堅定地搖了搖頭。那意思——就算知道也不會告訴你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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