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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聽傅氏引著女兒,問她什麼樣的丈夫好的時候,苗氏是怎麼說的吧:“膚色不要太白,身材要壯一點,還要有些鬍鬚,眼角有一兩絲皺紋最好了……”

  傅氏想哭了好嗎?

  好在皇帝夠講義氣,回來就下手要采苗氏之女入宮。傅氏下巴都要掉了,苗氏氣哭了:“這死皇帝,一腳踏進棺材了,誰要嫁他誰要嫁他!!!”

  走到鬧市,周王太妃遠遠看著那一處篝火,口角含笑,她當時真是又哭又咒來著。

  說實話吧,光是“皇帝”二字,就夠給人打上光圈的了。就像強光打臉上,就算長斑長痘,也顯不大出來是一個道理一樣。然而苗氏個悍妹子可不管這些,她就是控大叔,也得控個帥大叔不是?她當時真的是很朦朧的感覺,沒那麼必須如何如何。可皇帝,那是大家都知道的,他好幾個兒子都能娶媳婦了好嗎?

  苗氏一點也不想入宮。

  然而小官之女,又未曾聘嫁定婚,景宗還是個比較有威嚴有口碑的皇帝,沒道理不嫁啊!苗家上下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直到懷恩代表皇帝,親自跑了一趟苗家。皇帝就是納個小妾,也是要走一個手續的,也得給人家家裡一筆彩禮——當然,數目頗少。

  看到懷恩,苗氏當時就傻了——這是怎麼神展開?

  傅氏看到苗氏的表情,也傻了,這個,略奇怪啊!

  後來,苗氏就乖乖入宮了。

  後來老皇帝常與苗貴妃說,他們是有緣的,那樣的熱鬧的地方,連遇著三次,不是有緣,又是什麼?這個時候苗貴妃就說老皇帝“不是好人”,兩人說起沒營養的話來。

  苗氏遠遠地看夠了,蕭容還有些分神地看那熱鬧,就聽祖母說:“夠啦,該回家,等會兒人散了,一擠,咱們就不得回了。”

  蕭容不舍地又看一眼那篝火,扶著苗氏道:“您慢些,累不累?我背您?”

  苗氏道:“小小年紀,不學會背娘子,倒先背老阿婆。”說著,把蕭容、齊氏的手抓到了一處。自己扶著個侍女的胳膊,慢悠悠地踱到了街口,那裡停著府中馬車,登車回家了。

  也許是看了太多舊景,回憶了太多的事情,當晚,苗氏又夢到了年輕時的事兒。

  入宮之初,她是住掖庭來的。雖然老皇帝寵她,想給她高位,但是……大家不答應,只得權充才人。妃子們倒也和氣,只是她們說的話,必須是她聽不懂的。世家出身的妃子,她們的學識大概是最扛時間侵蝕的了——加強自身修養那是職業道德的要求。

  苗氏父母也疼,也讓她讀書,卻沒有那麼高的水平。整天鴨子聽雷,她們也會好心解釋,卻是每一解釋都更讓她聽不懂!

  苗氏哭了,她對老皇帝道:“我活在這宮裡,每見一個人,都覺得她們是一堵牆,你這宮裡,就是一堵堵的牆。刷得再好看,畫上了畫兒,那也是牆!說什麼都讓人聽不懂,做什麼,都要拿著范兒,恨不得你趴到地上高喊自己是泥土她們在雲端。”

  老皇帝當時是怎麼安慰她的:“站在山上,看底下的牆,再高又何妨?”

  而後,苗氏一年三遷,最後終於成了貴妃。他把她帶到了山上,可山上真冷啊!那個老混蛋把人送山頂了,自己卻不見了!睡夢中,周王太妃裹緊了被子。

  第四百六十九章 番外之懷恩回憶錄

  懷恩是個宦官,一個長壽的宦官,宦官且長壽,就能知道宮中許多秘辛。如果不幸當差的地方還離皇帝很近,那麼他的回憶錄的價值就不需要懷疑了。懷恩也識字,卻不願意寫下些什麼,人老了,就懶得記錄一些事情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懷恩想。

  懷恩本姓章,是京城附近一戶貧苦人家的兒子。這年頭,什麼地方沒有窮人呢?懷恩家算是外來戶,某年饑荒,他的祖父往京城趁食,想越往京城越富庶,討飯也比別處好討一些。倒是讓他蒙對了,為了國家的和諧,京城附近的生活還算不錯。國家反應也及時,懷恩祖父也被朝廷安排了生活——從京城發到離京百里左右的一個小鎮上分了幾畝田地,給登記了戶口,就此落地生根。

  懷恩祖父也算是趕上好時候了,為人尚算勤快,幾畝田種得不錯,被鎮上一戶沒兒子的人家看他會侍弄莊稼,又沒個根基,就招了他做上門女婿。岳父家與他在衙門裡訂了契,講明了做上門女婿,為岳父岳母養老發喪等等條款,流浪漢又有了老婆。

  從那一次饑荒過後,就少水旱災害,懷恩祖父種田是把好手,與妻子一家生活得倒也不錯。雖免不了被鎮上人指指點點,略帶鄙視。然而自從妻子接二連三生下了兒子之後,這一家人家也興旺了起來,腰杆兒也挺直了。

  三個大胖兒子,養個十來年,非但能夠幫忙田裡,娶妻生子之後,又是一個大家庭了,真是做夢都能笑醒。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老岳父年老生病,看病又花去了不少錢,原本小有積蓄的人家變得貧窮了。僅是這樣也就罷了,二老去後,三個小子緊巴巴地長大了,娶了媳婦兒了,大家努力努力,勤勞工作,也能再發家。卻又遇上了二十幾年後的又一場天災。

  人家大家族,抗災能力強,他們小家庭,搶水都搶不過人家。更要命的是,家裡又添了幾個嗷嗷待哺的小嬰兒,本是盼著他們出生的,現在卻恨不得他們沒生出來過。女嬰是溺了,男嬰捨不得。跌跌撞撞長到五六歲上,懷恩祖父祖母又相繼過世了,喪事可以不大辦,棺材還是要一副的,又是一筆開銷,賣田賣屋,好歹把老人發送了,也欠了一屁股債。

  這個時候,投到世家名下做個隱戶,也算是一條出路了——人家又不要,老的老小的小、沒田沒地,還有病人,這買賣太虧。

  不得已,只好賣兒賣女。女是沒得賣了,已經溺死了,兒呢?大的捨不得,小的不忍心,懷恩這就被抽中了,買他的是個宦官。理所當然的,懷恩也做了宦官。父母縱是知道,也只能咬牙賣了。

  懷恩還記得分開的那一天,他娘給了他一根麥芽糖,這是過年時才有的好料,晚飯也給他盛了一碗白米飯。他很開心,雖然一碗飯沒能吃飽,卻是難得的美味。然後,他娘哭著把臉趴進了打進補丁的被子,他爹青著臉把他拉了出去。他被他爹告知:“跟著中貴人去京里過好日子,不許哭鬧,哭了有狼來叼了你去吃。”

  懷恩猶自懵懂地被帶到了宮裡,坐在有頂的馬車裡,扒著窗戶看著外面的風景,特別新奇!一切都是那麼的漂亮!

  一路上吃的是比家裡好些,份量也不比家裡的少,還給換了身兒新衣裳,雖是粗布的,卻是沒有補丁的新衣!懷恩很滿足,在家裡他只能穿哥哥的舊衣。小手摸著粗布不捨得放開,眼睛張得大大的,嘴巴挺甜地對帶他們進京的人說:“主人家真是好人。”

  是啊,是好人。好人想帶他進宮,此生最大的一場噩夢開始了。

  那是一個兩頰的肉鬆馳得往下耷拉的沒鬍子老頭兒,懷恩差點兒管他叫老婆,好險有人教過他怎麼稱呼。老人開口的聲音也怪怪的,伸手摸了摸他的臉蛋兒,從一堆幾個孩子裡,挑出了三兩個:“就他們吧,其餘的送到外頭宅子裡做些粗使吧。”

  奇了怪了吧?拿去閹了的,是給你面子,不閹你,倒是瞧不上你。

  也是,外宅里那就是買了的奴婢,進宮的雖是奴婢,卻是皇家的奴婢。都是狗,那也是名貴品種,就是這個邏輯。

  對懷恩來說,蠶室就是地獄,疼痛,不敢哭,怕被狼給吃掉,渴餓,不能喝水。努力地忍著。

  老宦官卻因著他這份忍功,對他另眼相看:“這是個好貨,就過來服侍我吧。”

  懷恩被收做了義子,懷恩這個名字,也是那位“阿爹”給取的。事後他也自嘲,這位“阿爹”也奇怪,都不是男人了,還要做人爹,還要收個不男不女的做義“子”。

  然而跟著老宦官,他的生活待遇是好了不少,鄉下孩子,做活是做順了手的。雖然有些規矩不太明白,但是樂意去干。老宦官對他也頗好,吃的穿的就沒有虧待過他。還時不時與他講解宮中的形勢,什麼太子和漢王都不能惹一類。

  懷恩用心學著,雖然呆一點,記性倒是好。老宦官也栽培他,在他十二歲那年,把他放到了太子身邊做個小宦。與懷恩一道的還有兩三“兄弟”,大家初時倒是感情不錯,卻不想老宦官,把他另一“弟弟”,放到了漢王那裡,還有一“哥哥”去了魯王身邊。

  前朝的大事,他們這些十來歲的小宦官知道得並不多,多是傳個話一類。現在想來,那位阿爹,也是在四處下注。只不幸,他沒看到結果,就先死了。他們幾個兄弟就更老實做人,終於,太子誅了漢王、幽死魯王,登基了。

  懷恩一開始並不在太子,哦,現在是新君了,近身侍候的,那位原太子,後來諡為景宗的皇帝,最開始的心腹是個與主子一起長大的宦官,比景宗大兩歲。有這麼個人物在,誰想上前都很難。懷恩最開始最狂野的願望,不過是能做上某一宮的首領,能在宮外置一處宅子,存夠養老的夠,如果能夠在家鄉找到一個半個的侄子、侄孫,人生也就算完滿了。

  不想那位前輩夠忠心,在景宗與兄弟的相爭之中,挺身護主,代景宗受了暗算一杯毒酒,一滴沒剩地喝個精光。前輩死了,位置空了出來,懷恩被景宗挑中了。

  天上掉了個餡餅下來,懷恩暈暈乎乎的,他不明白,景宗為什麼挑中他。

  景宗似乎看到了他眼中的疑問,沙啞地開口:“他去了,有人哭,可我聽不到傷心。一個個非要到我面前來落個淚、擺個臉才好。你不一樣,你沒流淚,你是心裡難過。你有良心,就是你了。”

  懷恩撲通跪了下來,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只聽景宗道:“好好干!”

  後來懷恩想,那些人未必就是不難過,大家一處處了好幾年,怎麼會不想著好呢?實是他們年紀更大些,想得多,而自己沒靠山沒能耐的,事情輪不到自己來想,僅此而已——傻人,有傻福。

  從此,懷恩就開始了與景宗數十年的朝夕相伴。他看著景宗憂愁無子,看著景宗疼愛著小妹妹慶林長公主。懷恩心疼得想哭,他看公主的眼神兒啊,那樣的慈祥,懷恩知道,他這是想自己的孩子。

  終於,長子降生,那個開心得翻筋斗的人,讓人忘了他的身份,記得他的喜悅。

  景宗也有不開心的時候,比如在朝上總會被些咬文嚼字的老頭子們擺譜為難。又比如,婕妤產子晉為昭儀,昭儀的娘家的眼神就有些不對。

  懷恩還記得,有一天,聖人哭了,躲在臥室里哭得像個孩子,他說:“欺人太甚,真是欺人太甚,慶林有什麼不好?太后皇后養大的她,有哪一點不如人?陳氏要如此羞辱她?不願就是不願,說什麼落馬受傷?她已經沒有父母了!一提親男方就落馬!女孩子擔了個克人的名頭,以後要怎麼做人?我家女兒不怕人挑禮數!不可以被人挑命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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