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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想把兩個人的距離拉近一些,找到網上的那種感覺,這樣,也許他就不會傷害自己了。

  “現在,你就不怕了?”他的口氣裡帶著嘲諷的味道。

  “當然……”

  他嘿嘿地笑起來。笑了一會兒,表情又漸漸僵死,繼續木木地盯著前方,呈現出紙的表情。

  潘萄小聲問:“我們是去大高坡嗎?”

  “我們去小高坡。”

  “你不是說小高坡是一片墳地嗎?”

  “錯了,那片墳地叫大高坡。”

  一次次被欺騙,被戲弄,被侮辱,潘萄突然惱怒了,她想跳車了!

  “你停車!”她叫起來。

  他根本不理潘萄,專心致志開車。

  “你送我回家!”潘萄覺得沒有任何希望了,她一邊失控地喊叫,一邊解那個安全帶。

  他看都不看她一眼。

  她發現,那個安全帶鎖上了,根本打不開,它變成了捆綁她的繩索。

  “你放開我!放開我!……”

  第六章

  荒野別墅(2)

  在潘萄的喊叫中,車開進了一個大院。

  傘問把車停好,轉過頭說:“我說過,我到網上就是為了找你。”

  然後,他下了車,把大門鎖了,那聲音重重的:“哐當!”

  潘萄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她被詩情畫意給害了。

  接著,傘問走過來,為潘萄打開安全帶,把她牽出來。

  這個地方有點像舊時的大車店。一排平房,沒有一個窗子亮燈,大院裡很空曠。一陣陰風吹過來,潘萄打了個冷戰。

  傘問把車門關上,駕駛室里的燈卻幽幽地亮著——這個熟悉的情景一下就打開了潘萄那驚恐的記憶。

  “你見過它,是嗎?”他在潘萄背後輕輕說。

  他的聲音有些異常。

  潘萄慢慢轉過身,魂“忽悠”一下就飛出了軀殼——他臉上的五官不見了,一張空白的臉近近地貼在潘萄的臉上。

  他是一個二維的紙人。

  潘萄的身子一下就輕了,在一股紙灰的氣味中,她輕飄飄地暈了過去。

  潘萄醒來時,四周沒有一絲光亮。

  她慢慢爬起來。

  接著她就聽見了一個黑暗的聲音:“你認識潘萄嗎?”

  正是剛才突然沒了五官的傘問。潘萄顫顫地說:“我就是潘萄啊。”

  “我說的是銀行的那個潘萄——噢,她原來叫張淺。”

  潘萄的心一抖:“認識。”

  “現在,你跟她在一起。”

  潘萄驚怵地四下看了看,一片黑暗。

  這時候,暈過去反而成了一件幸福的事,可是,潘萄卻十分的清醒。她不知道這是天上還是地下,不知道這個男人到底是什麼,更不知道張淺是死是活……

  “這是……什麼地方?”

  “這是我的家。”

  “你為什麼不開燈?”

  “有一個黑暗的秘密,我只能在黑暗中告訴你。”

  “……秘密?”

  “你知道我為什麼要殺你嗎?”

  “不知道……”

  “不是我想殺你,是張淺想殺你。”

  潘萄“忽悠”一下,好像從懸崖上跌了下來。她一下就品嘗到了真正孤獨的滋味。

  是張淺給這個紙人施了妖術!是她要害死自己!

  傘問在黑暗中嘆口氣,說:“當年,張淺並沒有考上那所金融中等專科學校,是你考上了。”

  不知道為什麼,這句話一鑽進潘萄的耳朵,她就知道是真話,根本用不著分析、判斷、辨別。

  天旋地轉。

  這麼多年來,她心中一直有一團厚重的陰影,時隱時現,現在,這團陰影陡然暴露在太陽下,竟是那樣醜陋與猙獰!

  傘問又說:“她的家長買通了一些人,最後,她拿著你的錄取通知書去報到了。她把你替換了。”

  潘萄忘記了恐懼,滿心憤怒!她想起了她經常做的那個夢:她端端正正地坐在銀行里辦公,窗明几淨,陽光明媚……

  原來,張淺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應該屬於潘萄。

  一次幽邃的陰謀,互換了兩個人的未來!

  可是,潘萄不明白,張淺怎麼可能冒充自己去上學呢?

  這中間藏著多少貓膩?

  哪些人參與了這次陰謀?班主任?中學校長?招生辦的人?教育局的人?那個金融中等專科學校的校長?

  “有一次,你去她的單位找她,她認為你發現了這個秘密,所以她讓我除掉你。”傘問繼續說。

  潘萄突然對著黑暗問了一句:“你是……紙人嗎?”

  “不是。”

  “可是你的臉……”

  “我家八輩都是唱戲的,那叫變臉。”

  潘萄不相信,她懷疑他家八輩都是紙人。

  傘問忽然想起了什麼:“你門口的那個紙車紙人是張淺送的,那是一個巫師教給她的詛咒,據說,不出三天你就會死於車禍。可是,詛咒沒有應驗,張淺就只好讓我來殺死你了。”

  接著,他的口氣變得正常起來:“好了,真相大白了。”

  燈亮了。潘萄看見她置身在一個空蕩蕩的房間裡,她坐在一個寬大的白色沙發上。

  寬大的落地窗簾也是白色的,靜靜地垂掛著,不知道它後面藏著什麼。牆角有一個很高的落地燈,一點都不亮。落地燈同樣是白色的。

  傘問坐在她對面,他的五官又回到了臉上。在燈光下,他有血有肉,果然不像紙人了。

  他和潘萄之間是一個玻璃茶几,上面有一個精緻的相框,照片上正是張淺,她微微地笑著——對潘萄來說,她的笑觸目驚心。

  地中間有個黑糊糊的洞口,好像通往地下……

  “她,她在哪兒?”潘萄問道。

  傘問指了指那個洞口,說:“她在地下室里睡著。”

  “是她叫我來的?”

  “不,是我叫你來的。”

  第六章

  荒野別墅(3)

  潘萄馬上意識到,既然他向自己挑破了所有的秘密,那麼就一定沒想讓自己活著回去。

  果然,傘問問道:“你怕死嗎?”

  他要動手了。潘萄的骨頭一下就蘇軟了,她帶著哭腔說:“……大哥,我什麼都不會說!”

  他笑了,伸過手來,溫柔地摸了摸她的臉蛋——潘萄在他的手指上又聞到了一股紙灰的味道。他溫柔地說:“別著急,我下去給你鋪床。”

  說完,他站起來,走到了那個黑糊糊的洞口前,背朝著潘萄,一步步地走下去。

  他鋪床幹什麼?潘萄愣愣地看著他,急速猜想著自己今夜是失去貞潔還是失去性命這樣一個重大的問題。

  只剩下半個身子的時候,傘問突然轉過頭來說:“你跑不了。”

  然後,他下了地獄。過了半天,也不見他鑽出來,那個黑糊糊的洞口死寂無聲……

  那裡面多深多大?

  那裡面什麼樣?

  那裡面到底有什麼人?

  潘萄想到了逃跑。可是,大院的門鎖著,往哪兒跑呢?

  她正猶豫著,一個人從那個洞口裡露出了腦袋。

  潘萄看過去,心裡猛一哆嗦——是張淺。

  她臉色蒼白,行動緩慢,從那個洞口一步步走出來。

  她穿著銀行的制服,整整齊齊。只是,她的半個腦袋上都是血,已經凝固,看上去十分恐怖。

  想逃已經來不及了。

  “張淺!”潘萄低低叫了出來。

  “不,我是潘萄。”她面無表情地更正道。潘萄又聞到了紙的味道。

  “潘萄……其實……我……”

  張淺慢慢地走到潘萄對面,坐下,探著腦袋看潘萄的眼睛:“你想說什麼?”

  “其實,我什麼都不知道……事情都過去了,我覺得沒什麼……看到你現在挺好的,我就覺得挺好的……我不會怪罪你……”

  張淺很不信任地觀察她的表情:“你說的是真心話?”

  “……是真心話。”

  她盯著潘萄的眼睛突然笑起來:“這樣最好了。”

  然後,她把笑一點點收斂了:“不過,你將永遠呆在這個房子裡,不能再回去了。”

  潘萄又一哆嗦。

  張淺伸出手,指了指那個黑糊糊的洞口:“今後,你就跟我一起住在那個地下室里。”

  潘萄看看張淺,又看看那個洞口……

  張淺盯著潘萄的眼睛,問道:“你好像不願意?”

  “願意……”潘萄都快哭出來了。

  張淺這才站起身,說:“好了,現在我就去給你鋪床。”

  她慢慢地走到那個黑糊糊的洞口前,回過頭來,冷冷地補充了一句:“你一會兒就下來啊,我等你。”

  她的身子越來越低,終於不見了。

  潘萄知道不能再猶豫了。

  她顫顫地站起身,躡手躡腳地走到門前,推開門就往外跑。

  她跑出來之後卻呆住了——眼前還是剛才那個房間,白色落地窗簾,白色落地燈,白色沙發,黑糊糊的洞口……

  她陷入了一場噩夢。

  對面還有一扇門,她又沖了過去。

  可是,跑出這扇門,仍然是剛才的房間……

  她軟軟地靠在了牆上,兩隻腿不停地抖。她要崩潰了。

  傘問從黑糊糊的洞口裡走出來。

  他看見了潘萄,笑了:“你不是在做夢,不信你掐掐大腿。我一共六間房子,都布置得一模一樣。地下是通的。”

  接著,他朝潘萄招招手:“床鋪好了,你下來吧。”

  潘萄死死地盯著他。

  “下來呀!”

  “你……是不是要殺我?”

  “不是。”

  “那你要幹什麼?”

  “我想讓你跟張淺做個伴。你下來。”

  潘萄的眼淚“嘩嘩”地流下來,六神無主地走過去。她無力抗拒。

  傘問輕輕伸出手,扶著她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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