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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閣老們議事……

  她微皺眉,隱約覷出一絲不對頭,正要開口再問什麼,殿中卻忽地傳出一陣瓷器碎地的生硬,噼里啪啦的聲響,驚得眾人生生一震。沉錦被唬了一跳,垂眸掃過去,卻見宮人們戰戰兢兢跪了一地,陳公公匍匐在地上,腦門兒上的汗珠子順著臉頰子往下滑。

  今上的緊隨著從殿中傳出來,淡淡的一句話,卻異常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朵,不沾怒氣,卻寒意剜心--

  “朕養著你們有什麼用?”接著略頓了下,再出口時是一句問句,語調明顯和緩下幾分,道:“外頭是皇后來了?”

  陳高大鬆了一口氣,萬歲雷霆震怒,可幸皇后娘娘在這兒,真是救命的福星!他因跪在殿外忙不迭地應是,口裡道:“君上,娘娘在殿外求見。”

  裡頭半晌沒再有個回音,殿外眾人的心中均是七上八下。沉錦也被那人的怒氣嚇了一跳,他向來端凝持重,能讓他生這樣大的氣,可見非同小可。她覺得忐忑,暗道來的不是時候,自己似乎往刀口上撞了。

  良久,今上的聲音再次傳出,已波瀾不興,道:“皇后你進來。”未幾,一眾著官服的臣工便從殿中弓著腰杆兒退了出來,同沉錦擦肩而過,她悄然打望幾人面色,皆是掩不住的惶然之色。

  陳高過來朝她遞眼色,掖了袖子往殿門的方向一比,“娘娘請。”

  沉錦吸了一口氣復吐出來,定定心緒,這才提了裙擺跨入門檻。香筒中點了安息香,輕裊淡雅的香味,徐徐在殿中飄散開來。隔著迷濛的煙霧,她瞧見九龍座上的男人,倚著椅背,身子略微傾斜,修長的兩指揉捏著眉心,微合著眼,面上顯出幾分疲態。

  她壓著步子小心翼翼地上前,仿佛是怕驚擾了他,孰料那頭的人眼也不抬便道:“送泰水走了?”

  皇后動作一滯,小臉上悻悻的,整了整衣衫在他面前站定,口裡道,“送走了。”

  慕容弋的眸子徐徐睜開,抬眼瞥她,英挺的眉登時皺起:“皇后又哭了?”邊說邊朝她伸出兩手,“過來。”

  沉錦有些不好意思,別過頭揉了揉眼睛,挪著步子依言上前,含糊不清道:“我捨不得慈家,也很想念皇父和哥哥妹妹。”

  他雙臂摟過她纖細的腰肢,一把將人抱到膝上來,語調帶著些寵溺的意味:“這麼大的人了,怎麼這麼愛哭鼻子。”

  她聽了卻忿忿不平,轉過頭盯他,兩隻大眼睛瞪得極大,“這是什麼話?你哪隻眼睛見我愛哭鼻子了?又不是小孩子!”

  他聽了這話,拿一副奇怪的眼神看她:“原來皇后知道自己不是小孩子,我還以為你一直拿自己當孩子看。”

  ……有他這麼損人的麼?

  沉錦不樂意了,兩腮氣鼓鼓地爭辯:“我知道自己很幼稚又很蠢,犯不著君上變著法兒來提醒我。”說著似乎又覺得很委屈,小聲地補充了一句:“走著瞧好了,早晚叫君上對我刮目相看!”

  他聞言卻只是一笑,在她耳畔道:“有朕在,皇后並不需要長大。”

  這話說出來,沒由來地教她鼻子發酸。沉錦轉過頭定定地望著他,拉起他的手一字一句地鄭重道:“君上,我慈家說了,夫妻之間最重要的事就是彼此信任,無論發生任何事,你都不會不信我,也不會離開我,對不對?”

  慕容弋頷首,“當然。”

  她揚起唇角笑起來,正要繼續同他說話,外頭卻傳來一個聲音,恭謹道:“君上,穆大人有要事求見。”

  他面色幾不可察地微變,轉頭看向懷裡的嬌嬌,食指挑起她的下頷,親昵地吻了吻那紅艷艷的唇,“乖,回未央宮去,朕晚些過來。”接著便把她從膝上放了下來。

  不知為什麼,心中的不安竟然愈發濃烈起來。沉錦壓了壓胸口,望著他道:“那我回去等著君上來。”

  慕容弋嗯了一聲,她因依依不捨地回身朝殿外走,出了太宸宮,卻發現壽兒不見了人影。她心下不解,一旁的一個宮女便道,“方才內宮監來了一位公公,將壽兒姐姐叫去了。”

  內宮監?真是個不懂事的丫頭,等回來了,非得好好罰一頓不可!

  皇后心頭不悅卻也沒有發作,只領著一眾宮人回未央宮,半道上卻與蘭宗不期而遇。

  多時不見,當初的小太監已搖身一變成了內宮監的大秉筆,蘭公公前朝皇后揖手,面上的笑容卻有幾分詭異莫測,道:“奴才給娘娘請安。正說去未央宮尋娘娘,今年乞巧節的繡女已經選好了,勞煩隨奴才一同去看看。”

  ☆、第六十一章

  闌珊星斗綴珠光,七夕宮娥乞巧忙。

  七月七是乞巧節,民間又被稱之為七姐誕,是日,女子往往登上開襟樓穿七孔針,以求心靈手巧,姻緣美滿。這一風俗自古有之,蔓延至今。

  照著大胤的習俗,每年乞巧節前後,內廷會從舉國各處召入一批繡工上佳的繡女,入禁宮,為皇后趕製乞巧節當日須著的盛裝--廣袖七巧裙。

  由於早前便曾聽聞過這個說法,沉錦也沒覺得奇怪,微微點頭,一面朝前走一面側過頭看蘭宗,道:“好。繡女們如今在何處?”

  蘭公公弓著身子緊步跟上去,對掖著雙手恭謹道:“回娘娘,都在吉德殿中恭候娘娘大駕。”

  皇后略皺眉,“往年不是都安排在宣泰殿麼,怎麼今年改地方了?”

  蘭宗因道:“回娘娘,今年的繡女人數比往年多,若是安置在交泰殿,奴才擔心鬧出什麼么蛾子。佳節臨近,沒的掃了娘娘的好興致。”

  果然是能說會道的一張嘴,難怪在這樣短的日子裡便從一個默默無聞的小太監當上了大秉筆。沉錦轉過頭看他,還是有些疑惑:“繡女的數目每年都是定好的,怎麼今年多了些?”

  “君上特有交代,要多選些繡女入宮讓娘娘親自甄選。”蘭宗面上堆起笑容,朝皇后柔聲道:“天下無人不知,君上雖佳麗無數,卻只鍾愛娘娘一人。地方上的官員不敢怠慢,便將當地有些名望的繡女們全都給報了上來。”

  皇后略笑了笑,“君上有心了。”接著不再開口,領著一眾宮人從長街宮道上徐徐往前行。

  是時天際飄過來幾簇烏雲,將金烏盡皆遮擋,才剛還艷陽高照的穹窿在霎時間暗下來,隱隱有雷聲陣陣,一副要落大雨的模樣。

  沉錦步子稍頓,仰起脖子朝頭頂看一眼,面色幾不可察地微變。

  錯覺麼?胸口裡悶得發慌,像是有什麼堵著了,直教人心神都不安寧。她抬手撫了撫心口,蘭公公託了拂子上前來,神色關切:“娘娘怎麼了?”

  她搖著頭說沒事,微合了眸子定定神,沉聲道:“六月的天孩子的臉,看樣子要下大雨了,蘭公公前頭帶路,本宮想快去快回。”

  蘭宗應個是,接著也不再多言,伸手扶過皇后便加快了步子,邊抬頭打望四周,口裡道:“天快要落雨,奴才們皮糙肉厚不打緊,可娘娘金尊玉體,若是受了風寒,奴才們擔待不起。不如奴才帶娘娘走近道?”

  從此處到吉德殿,少說也得有一炷香的光景,天上雷聲滾滾,沉錦略思忖,頷首應了。蘭宗見她允諾,因領著皇后轉了個彎子,從長街上踱了出去,逕自踏入了棲梧宮。從東廡繞出去,穿過景和門,踏上兩座宮殿間的夾道。

  蘭宗的步子有些急,年紀不大的少年,走起路來卻腳下生風。沉錦跟得有些吃力了,拿手巾揩了揩額頭,抬眸一看,卻見這處地方偏僻至極,一條長長的甬道似是望不到頭,前方黑漆漆一片,不知通往何處。

  她心頭一沉,再環顧四周,霎時大驚--身旁的宮女內官們不知何時已經沒了蹤影,荒僻的夾道上,竟然只剩下了她同蘭宗兩個人!

  皇后皺起眉,步子頓住不再向前,“公公走得太快了,宮人們還沒有跟上來。”

  蘭宗聞言回過頭,往身周遭打望一眼,長長地哦了一聲,“奴才擔心娘娘落雨……”說著稍頓,又伸手去扶皇后,口裡說:“通往吉德殿的捷徑宮人們都曉得,娘娘別擔心,他們跟不丟的。雨要下了,還是隨奴才走吧。”

  情況不對勁。

  沉錦手臂一動避開了蘭宗的五指,眸子在他面上急速地掠過,心頭那股不祥的預感愈發地濃烈。只是去看看繡女而已,為什麼這樣火急火燎的?通往吉德殿的近道……她忽然警覺起來,這條路的那一頭真的是吉德殿麼?

  皇后有些慌了,身子一轉便要原路返回去,“本宮身子不適,還是明日再去吉德殿吧,宮中內務繁雜,蘭公公忙自己的去吧。”

  然而令她萬萬沒有料到的,蘭宗竟然身子一側攔在了自己面前。平日裡溫順恭敬的面孔此時卻異常地陌生,少年望著她,清秀的面龐上沒有一絲表情,只是道:“已經走到這兒了,距離吉德殿不過一步之遙,娘娘何必等到明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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