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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遍又一遍地開解著自己,卻仍舊無法遏制這種從內心深處浸出來的恐懼,她在伯府日久,府里形形色色的人都看在眼裡,她怕極此事揭發,無論她怎麼辯解,他們最終都將錯歸結於她的身上。

  顧靈薇失散的罪魁禍首,絕不是她。

  於是在她有意無意的幾句話下,韋氏死了。

  她心口一塊兒大石落地,便是即刻死了都甘願。

  也確實沒有多少時間留給她了,她在知道昔日任夫人成了太后之後就有預感。

  死她是不怕的,她只怕她的孩子過得不好。

  顧靈薇根本不是什麼毒辣狠絕之人,這她早就看出來了,有點小壞又有些小聰明,是那樣出身里最常見的人。

  兩次與顧靈薇吐露當年實情,一次是在臨死前,一次是在任夫人當上太后之後,所做不過是為了在顧靈薇那裡為顧靈萱討得幾分憐惜,她隱約覺得讓顧靈萱進宮做娘娘這時絕沒有那麼簡單。

  世上哪來這麼好的事呢,任夫人哪能讓這麼好的事落到她的女兒的頭上呢?

  任夫人愛女兒,而她也只能儘自己所能為她的女兒謀劃,哪怕蜉蝣撼樹。

  妾命薄,終歸眼一閉,往後就不知道了。

  第154章 番外二:未信此身長坎坷

  他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的家在何處。

  一個老乞丐將他養到四歲,大概原想著要他養老,不幸的是老乞丐沒活過他四歲。

  似乎從有記憶開始,他就一直在街頭流落,既無片瓦遮身,連張破蓆子都只能看著人家睡——老乞丐死的時候給他留了一份家當,一張破蓆子,可惜沒幾天就被人搶走了。

  那時他的願望很簡單,就是有一張破席可以睡。

  當然他也想要個親人,隔壁的孩子二狗與他年齡相仿,有個奶奶帶著,就比他過得要好一些。

  也不是沒人想要領他回家,他就是不願意,一個閃身就跑不見了,誰知道那些人是不是二狗奶奶說的人販子。

  他想著想著就使勁擦了擦臉上的髒污,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有洗過臉了,再好看的臉又有什麼用。

  洗乾淨了也是沒有用的。

  他也想吃飽,這卻稍稍要容易一些,乞討來的銅板實在不多,他人又小,經常被人搶去。但有時能去撿別人扔在地上的東西吃,一根雞骨頭就啃得有滋有味,這一定是天底下最好吃的東西,只是雞骨頭不能填飽肚子實在是一件憾事。

  有時別人也會把賣剩下的饅頭扔一個給他,大概是看他小小年紀,不過這樣的情況極少極少。

  他後來也學著周圍的人去偷,一開始是偷一個饅頭,後來就去偷包子,那是他第一次吃包子,平時就算手上有別人施捨的銅板,他也不捨得買包子,饅頭比包子可要便宜。

  包子可真好吃,裡面有肉。

  比雞骨頭還要好吃。

  慢慢地,他膽子就大了,學著樣兒去偷別人的錢,可惜第一次做實在笨拙,立刻就被人發現了,劈頭蓋臉狠狠打了一頓。

  那天晚上下了雨,他渾身疼得起不來,也找不到地方躲雨,半個身子都泡在雨水裡,又是水又是冷汗,發起了高熱。

  他從前見過隔壁二狗發燒,他奶奶緊緊抱著他,結果二狗牙根緊咬著,還是不斷地喊著:“娘。”

  娘。

  他好像沒有說過這個字,老乞丐教會他說話,這個字用不到,就沒教過他,老乞丐連名字都懶得給他起,只叫他“餵”或者“小子”。

  “娘”這個字似乎是生他的人的意思。

  於是夜雨病痛中,他迷迷糊糊也冒出了這個字:“娘。”大概這樣可以減輕一些痛苦。

  誰知道呢。

  那個時候他還不知道死是什麼意思,但是當時他沒有死。

  病好之後他就決定以後再也不偷人錢,因為被打很難受。

  他慢慢地長大著,再難好像也能活。

  有一次二狗問他:“喂,每個人都有名字,只有你是‘餵’,你的名字呢?”

  他愣了,低下頭看著腳邊的土地不吱聲了。

  地上灰撲撲一層泥土,他腦子裡突然閃過一個字“泥”,好像有人這樣叫過他似的。

  “我叫小泥兒。”他低著頭說,腳尖劃了劃地上的泥土,髒兮兮的腳背立刻露了出來,撿來的鞋子早就破得不能穿啦。

  二狗大聲笑了幾下,大聲道:“小泥兒,你什麼時候叫小泥兒了,哈哈哈,你自己取的?好難聽!”

  於是他也跟著二狗一起笑,笑著笑著擦了擦臉。

  笑完之後,二狗又問:“名字都是爹娘取的,你爹娘呢?不要你了嗎?”

  這回他張了張嘴,一句話都說不出了,他也不知道他爹娘是怎麼了,大概真的是不要他了。

  要不要也無所謂,二狗的爹娘要他他如今也和奶奶一起在討飯,跟他是一模一樣的,如果有爹娘,怕就是一家三口一起在大街上討飯啦。

  三個人討和一個人討都是討飯,也差不多。他這樣想。

  後來他也漸漸懂了有沒有爹娘和會不會三個人一起討飯實在是沒有什麼關係的,於是偶爾晚上睡前就會想一想一家人在一起吃肉包子的場景,能吃得起肉包子的人不用討飯。

  經過二狗的傳播,小泥兒這個名字竟也叫開了,總比叫“餵”來得順口順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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