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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庭蛟徹底面紅耳赤:“朕什麼時候有哭鼻子?再胡說八道,抄你全家!”

  殷逐離立刻接嘴:“九爺,其實臣妾和您才是一家……”

  六月,殷逐離開始重新接手戶部的事。因為沈庭蛟吃了將近一年的剩菜,也足有一年未添置任何新衣,皇宮更有一年未更換任何用具,文武百官們(至少表面上)也都養成了節儉的好習慣。畢竟皇帝都穿著舊衣服,你一身金光閃閃,不是找抽嗎……

  而所有人當中,只有殷逐離一人金光閃閃,鑑於她做事還是頗為靠譜,大家對她的穿戴都麻木到不能察覺了。

  七月份,民間有傳言,道皇后娘娘之所以能夠躲過一劫,皆是因為她的幾件首飾。這幾件首飾可不是一般的首飾,材料昂貴、作工精巧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這是經過方圓寺的幾位大師開光、在佛前享盡了數年香火的靈物!

  傳說女子帶著它們不僅可以逢凶化吉,更可以拴住心愛男子,令他一生一世只鍾情於自己一人!這話一出,還是挺有些可信度。

  首先,殷逐離有錢,她能戴在手上的首飾,價值根本就不容置疑。再則,她這次遇險確實萬般兇險,但她化險為夷了,她還母子平安了!最後,她又凶又驕橫,可帝君沈庭蛟還真就鍾情於她,從無別意!這其中說沒有貓膩,是個人也不相信!

  於是有關皇后娘娘首飾的議論,越傳越玄妙。

  終於這一日,殷家新鋪開張的時候,殷逐離放話出去——將自己一百餘件受過方圓寺大師佛法加持的首飾公開展覽。此話一放出來,各地富豪紛紛擁美而來。女人想得好——這麼樣的寶貝,能見上一回總也算不枉此生了!男人想得更好——反正這位皇后也只是展覽,又不能賣,帶女人看看就好了。倒是聽聞這位皇后也是絕代佳人,能見上一面,總也算不枉此生了!

  如此一來,殷家商鋪開張那天,場面簡直是人山人海。殷逐離如約出示了自己的百餘件首飾,每件都掛在一個水晶盒子裡,透過純淨的水晶看珠寶,別有一番美感。女人們目露凶光,男人們偷瞄殷逐離。

  殷逐離當日穿著皇后的宮裝,其艷麗威嚴令群芳都成了朝凰的雀鳥。這般再看這些首飾,竟然如同自己和那鳳冠宮裝的距離一般。殷逐離見火候差不多,這才緩緩開口。先講了一通“歡迎光臨”的場面話,然後切入主題:“今日來的都是大滎有頭有臉的人,這百餘件首飾,殷某希望能為其覓得良主。”

  女人們一聽就心抖,男人們一聽就腿抖——殷逐離親自出手拍賣的東西,得大出血!但這時候面子要緊,大家都是有頭有臉的人,自然得拿出底氣。

  殷逐離將競價的事都交給了郝劍,郝劍是這方面的能手,當即就找了十數名女子上前試戴,那眾目睽睽之下,明珠耀軀,豈能不心動?

  第一件南海珍珠冠,串粉色明珠一百零八顆,受方圓寺香火兩年,皇后嫁作福祿王妃所戴的鳳冠,底價一百二十萬兩,最終成交價一百六十萬兩。

  第二件累絲黃金鑲藍色碧璽手鐲,顏色純度絕佳的藍色碧璽,殷逐離出嫁配飾,底價八十萬兩白銀,最終以八十九萬兩白銀成交。

  第三件……

  面子當前,男人們都瘋了。殷逐離將百餘件首飾賣出了製造成本的四十倍。

  小皇子取名沈卓陽,半歲,還不會說話,殷逐離跟養小狗似的,有時間逗他幾下,忙起來一天到晚都不露面。他反倒和沈庭蛟在一起的時間長些,反正爺倆都經年待在宮裡,沈庭蛟閒下來便會將他帶在身邊。

  殷逐離負責錢糧稅賦,邊關的糧餉運輸也是大事,更兼之殷家事物,她一直很忙。好在她善於放權,敢用人,事雖然多,卻也不至於力不從心。偶爾哪裡河工督造,她前去視查殷家產業的時候順便就一併兼管了。沒有欽差大臣的排場,但官員都知道她的脾性,貪與不貪只是一個度。只要不過分,她不會追究。但如果超過了這個尺度,她下手可也是沒有任何情面可講的。

  她和這幫人本就合得來,偶爾喝個小酒、聽聽曲兒什麼的,沒有她大家還覺得不熱鬧。只是這些事自然只能背著沈庭蛟做的,一旦被他發現,必然又要大發雷霆。好在他是皇帝,要發現這些事也不容易就是了……

  八月,正逢大滎王朝會試之時,各地舉人云集長安。沈庭蛟一直親自主考,也十分繁忙。一直到八月末,殷逐離替他批閱奏摺,猛地看見待定的三甲名額——傅雲海、鄒同、唐彥。她拿了硃筆,輕輕勾了最末一個名字。

  名單未經沈庭蛟,直接被抄送了下去。三鼎甲出來,今科狀元唐彥,榜眼傅雲海,探花鄒同。沈庭蛟為此勃然大怒,揚言要追究殷逐離欺君罔上之罪。朝堂之上,他大聲怒斥,洋洋灑灑列了殷逐離十多項罪名。

  群臣驚懼,嚇得縮著脖子不敢吱聲。殷逐離站在他面前,待他都說完了方一抹臉,不以為意地道:“不就是個新科狀元嘛,著什麼急啊,唾沫星子都噴我臉上了。”

  沈庭蛟怒急,他決心這次一定要拿出帝王的威嚴,決不能再縱容她:“來人,將殷逐離給朕拿下!削去右相一職……”

  朝臣也想進言,但自古天威難測,誰敢輕捋虎鬚?朝堂上安靜得落針可聞,殷逐離垂著頭待他說完,有侍衛進來押她出去的時候她方輕聲道:“古人云色衰則愛弛,想不到臣妾容色未衰,陛下恩愛已弛。”

  那語聲太過自嘲,沈庭蛟一怔,金鑾殿上殷逐離負手而立,身姿英朗,紫色的朝服在她身上透出七分尊貴,三分清華,她回眸一瞥,宛若深山月光色。沈庭蛟的節操就碎了一地:“朕……朕愛未馳,只是這事是你能干涉的嗎?你這麼做,確實也不對嘛……”見殷逐離不語,他走下帝座,又轉了兩個圈,“下次不准了!”

  殷逐離拱手:“臣知罪。”

  沈庭蛟點頭:“那……退朝吧。”

  群臣倒塌。

  當日下朝之後,殷逐離見到一個人,著淺色長衫,身姿偉岸。那神情氣度,像極了唐隱。殷逐離抬眸而望,仿佛整個長安的日光都凝結在她眼中。那個人緩緩走近她,語聲帶著似曾相識的溫雅:“彥兒的事,謝謝你。”

  殷逐離闔目再睜時,笑容已淡:“不謝,反正我也不是為了你。”

  那人輕點頭,轉身行入漫天陽光之中。殷逐離望著他的背影,她知道這個人是誰——唐隱的弟弟,唐錦。也是唐彥的父親。

  良久,身後一聲輕咳喚回了神遊中的她,何簡神色嚴肅:“你甘冒欺君之罪,就是為了他?”

  “他?”殷逐離輕撫腰間玉笛,笑意緩緩綻放,“何相,就算是大滎律法,也沒有規定不能緬懷故人。”她行住戶部,那陽光灑在身上,紫色的朝服輝映著光,只餘溫暖,不覺悲傷。

  唐彥成了沈庭蛟的一塊心病,這個新科狀元像是隨時提醒他自己頭上這頂嚴嚴實實的綠帽。如今他高高在上,要挑出這根刺可謂是輕而易舉。他只是顧忌著殷逐離。

  十月初二,嘉裕帝萬壽節。因著國勢日上,殷逐離也就大方地出了一筆錢,在宮中大肆操辦了一番。宮中設宴,自然是群臣相賀,各方使節來朝。其場面之隆重不必贅敘。

  及至夜間,殷逐離帶沈庭蛟出了宮,回了先前的福祿王府。沈庭蛟將這裡賜給了殷逐離,是名義上的右丞相府。但音綴長居宮中,這邊也來得少。好在園林經管得當,並未有頹敗之勢。

  王府有以前的舊仆,如今也升了總管。殷逐離命人搬了酒,另做了幾樣小菜,仍在湖邊平坦的青石上與沈庭蛟小酌。當夜上弦月,秋風掠過湖面,挾裹著月桂的暗香。

  殷逐離親自煮酒,沈庭蛟坐在虎皮錦墊上,宮宴中他喝了不少,這時候雙頰仍帶胭紅,眸子裡倒映著明滅不定的火光。殷逐離把著玉壺斟酒,眸子裡卻映著他:“今日,是陛下二十三歲生辰,我們成親……七年了吧?”

  沈庭蛟微怔,許久才點頭。殷逐離傾身為他斟了半杯酒,那琥珀色的酒汁掛在杯壁,晶瑩通透:“七年前的殷逐離,和七年後的我,已經改變了許多,陛下。”沈庭蛟微愕,抬頭看她,她淺笑如風,“七年前,我確實心儀著他,我六歲就拜他為師了,十五年,他陪我鄒谷最懵懂、最艱難的年月。曾經我對他亦確實存過非分之想,”她笑得自嘲,“如果他選擇不同的路,我會陪他走到最後。但是七年後的今天,現在坐在你面前的殷逐離,改變了。”

  她拈了一片枯萎的楓葉,輕輕搔過他的臉頰:“時隔七年,有些東西終於可以看得清清楚楚。我想,我對他的感情,同他對我的感情,終於同步了。”她攬了沈庭蛟的肩,見他眸中似有醉意,就著他的手飲盡了他杯中殘酒,“從我決定同你返回長安開始,你就不是我次要的選擇,明白嗎?”

  沈庭蛟抬頭直視她,她的神色平靜淡雅,眸子裡停泊著三月溫柔:“你是一個意外,自始至終,我沒想到我會在這朝堂紛擾之間逗留。所以……”她緩緩握了他的手,在唇邊輕輕一吻,“我不是在演戲,你是我的奇蹟。”

  沈庭蛟倚在她懷裡,七年,也許不能勝過缺席的戲份,但他還有很多個七年,可以陪她行至水窮、坐看雲起。他又倒了半盞酒,貓兒一樣倚在殷逐離懷裡,尋了個最舒適的姿勢清啜,他第一次覺得兩個人的距離那樣近:“你並不需要忘掉他,我只是不希望我們之間總隔著一個他。又不是只有他一個人對你好……我也可以拭你之淚……”

  殷逐離清啄他豐潤的唇,語聲低沉:“嗯。那麼,我們今晚是不是該做點正事了嗎?”

  沈庭蛟本就飲酒過量,眸子裡都是閃亮的水光,他將杯中酒餵給殷逐離:“我們好像沒有喝過交杯酒?”

  殷逐離笑罵:“那還不是你自己不願意嗎?”

  沈庭蛟起身,將兩盞酒樽斟滿,琉璃盞在爐火中光華熠熠:“喝嗎?”殷逐離接過,與他交臂而飲,不過一杯酒,兩個人卻都如一場儀式般鄭重。與其說是交杯,不如視為交心。

  不料這杯酒徹底將沈庭蛟放倒了,殷逐離百般搖晃不醒,只得苦笑著抱他回房:“喝不了你早說啊,就這慫樣還拭我之淚,我用來擦屁股都嫌膈應……”

  時日在繼續,沈卓陽學會了走路,學會了說話。他特別親近沈庭蛟,第一個會叫的也是他父皇。殷逐離不以為意,平日裡對他管教甚為嚴苛。他經常不平,覺得殷逐離所有的寵溺和寬容都留給了沈庭蛟。對此殷逐離只同他講過一次:“那是因為母后會陪著你父皇一輩子,他不用擔心如果母后不在身邊又當如何。可母后不肯能陪著你一輩子。你是未來的儲君,這朝堂不會縱容你,天下更不會。你能依靠的,只有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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