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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並指如風,疾出如電,“啪”的一聲,五十瑟弦盡斷,高泠懸瀑陡落,幽潭深水低吟,於這一刻盡數戛然而止,唯余肅冷殺意如深秋寒凜,無盡綿延,長風驟落間盈滿一室。

  “啊,教主!”十指手掌被斷弦崩裂,鮮血淋漓中,玉兒失聲驚呼。餘光但見雪紗隨風勁舞,凜冽倏起,竟是女子已向蟒袍男子縱掠而去。

  一聲破碎,衣衫血肉撕裂。人依劍去,一個兜轉,劍尖戧地,一襲白衣隨劍勢劃出一道長弧,將餘力化解。

  “知我招數又如何?王爺出劍的速度,可差得太遠了!”回眸駐足,驀然顧盼,薄紗輕旋間,女子如一躍瑤池仙謫,風姿輕舞,綽約娉婷,拂然而落,□□足踝不帶一絲塵埃,“數月不見,王爺劍技大不如前,人卻清瘦了不少,看來那個叫江勝的昏聵沒少刁難你。”

  “是又怎樣?”那一瞬,心中最後一絲微芒徹底泯滅,手捂臂肘傷處,江珩眼眸輕閉,那般輕輕的一闔,卻已道盡萬千兩難苦楚,八載耳鬢廝磨,徒余經年長門冷寂,深闕重重。

  原來她不懂。

  一聲輕合,心門緊閉,千言萬語卻在心頭,滄海乾涸。

  艱難啟唇,終於,他只冷冷道出四字:“你待怎的?”

  “恐怕王爺是不甘國君朝臣的排擠,方領命來此送死的吧?”凝視男子創於己手的不甘與憤怒,女子得意輕笑,面具後的柳眉倏而一沉,“既是如此,我便送你一程!”

  話音未落,身形已凌空飄起,掠至男子頭頂上方,倏然倒轉劍身俯衝而下。

  幾乎同時,江珩亦舉手中長劍向上逆刺,紫冥去勢凌然,轉瞬刺破冷寂千昭,再無半分惻隱。

  “住手,快住手!”

  那是一招“倒懸鐘靈”。一人懂如何刺,一人懂如何解,那般凌厲的殺招,明知雙方攻勢為何,卻未有一人退避。血肉遁入之聲響起,竟是雙雙削斷對方鎖骨,一時頸下血流如注,直看得一旁玉兒心驚,竟也顧不得敵仇憤怨,當即大喊:“快住手!”

  “小姐,別打了,你會死的!”路轉芳回,雀鶯銜枝,落英聞雪,幽蕪碾塵,花朝月夕,蕊落空山······須臾間,面前兩人已過不下數十餘招,招招狠辣,皆是見骨,每劍向前疾刺,未及顰眸,便多一道血痕飛灑,觸目驚心,“王爺,你也快住手,小姐重傷未愈,支持不了多久的!”

  “求你,求你們!玉兒求你們了!”兩人身形於劍幕血影中朦朧模糊,殷紅飛灑半空,濺落蟒袍白衫,奮然浴血。

  變招繁複卻不失凌厲狠絕的凌霄劍法,乃靖安王於數年前習武時所創,真正將其毒辣貫絕無匹的,卻是他一手教出的徒弟蕭錦瑟。論劍技之精絕,無人可與其二人比肩。爐火純青,明察秋毫,相知彼沒,鞭辟入裡,此番相搏,無異於自相殘殺,一招一式的破綻,皆被對方窺探,一劍入骨。尤在玉兒看來,直如一場再慘不忍睹的屠戮,而那每劍刺出的傷口,卻只是受在兩個人的身上,江湖快意恩仇,殺人不過手起刀落,而這一場浴血廝殺,卻似一場尤為漫長的酷刑,一點點毀去血肉,直至再無完膚,血盡方止。

  “小姐,別打了!玉兒······玉兒替你報仇,不要折磨自己了,不要折磨自己了······”雙方早就糾纏於一處,根本無法迎身去擋,更未說將二人分開。玉兒心急如焚,逕自焦急時,卻見雙方長劍於瞬間幻化千萬,真假虛實皆無可辨,鋪天蓋地向對方刺去,竟是一招“錦枯成喑”。

  那是凌霄劍法的最後一式,但凡所出,春木折朽,瓊琚成齏。她曾親眼看到女子出過那一招,須臾間刺穿十餘人胸口,凌厲快絕之質,實令一眾魔教弟子為之瞠目。她頓時大駭:“住手,住手!”

  “噗!”

  利刃刺入血肉的悶響那般熟悉,卻是從未有過的心驚。血幕緩落,如被濁淚浸染的雪絮,輕盈落了滿身,毫無溫度。削斷長風的劍氣於此一瞬斂止,玄芒,銀光,漸漸彌了聲息,唯余兩道冰冷玄鐵,毫無生氣地橫亘於兩人之間。

  殷紅暈染雪白紗衣,向外蔓延,如顧盼的躑躅,妖冶的凌霄,孤寂的曼珠,彳亍的千殤,大朵大朵開出嫣然,轉瞬於衣衫上連綿成片,直至再無法容斂,滴滴墜落地面。

  紫冥刺入女子心口,而如墨黯然的錦瑟,卻停留於男子咽喉,細翹劍尖點出一點丹朱,如為失色的絹帛提上一抹點睛,只是那樣如繪丹青般的輕輕一點。

  “當!”

  纖指微顫,長劍墜落血泊,錦紋濺落殷紅,妖嬈凌媚,觸目驚心。而那本是雋美妖嬈的眸,此刻卻布滿絕望驚恐,再無凌冶勾攀,芳枝勒纏。

  ☆、第三十九章 紅斷香銷卻春蕪

  “為何不殺我?為何不殺我!”

  蒲柳身姿遙遙,於面前頹倒,如徒然萎謝的花,於寂寂中枯敗,消逝似水流年,剎那芳華。扶起地上的女子,江珩將手臂攬得緊緊,感受懷中不住顫抖的身體,似鼓動的自己的心也隨之一併搖顫:“兩月前的奏報里,我便猜出魔教新任教主是你!本想與你一起死······可你為何不殺我,為什麼?!”

  “小姐!小姐!”

  看清面前的一幕驚心,玉兒心間驟涼,雙膝一軟,頹然跌坐於地,待得清醒,方跌撞爬至二人身前,曲裾逶於血泊,暈染,而渾不知覺。

  “藥,藥······”手撫女子心口,無論如何拼死按住,血仍從指間汩汩泵出,尤帶心房的熾熱,無情帶走體內溫度,一分分,一縷縷,仿佛那脆弱如曇花一現的寂命春韶也於這須臾光陰間悄然流逝而去,“王爺,藥······藥······”

  一經提醒,江珩方憶起來。忙於袖中拿出隨身攜帶的金瘡藥,遞給玉兒。

  玉兒慌忙接過,正要拔開瓶塞,顫抖的手背卻被一隻滿是血污的枯手按住。

  “別費力了······”

  被紫冥刺穿的蠱蟲於心房中吃痛掙扎,瘋狂汲取寄體血肉精元,做著瀕死前的最後掠食。本不盈滿的身軀漸漸萎謝,越發骨瘦如柴。丹玉清荷般的朱唇無力笑笑,翕合之間,已有一抹嫣紅於唇角蜿蜒,少時無暇笑靨中抿起的小小菱角,終是撫平於血雨腥風的艷煞:“我已此生無戀······”

  “小姐,你不許這麼說,奴婢不許你這麼說······”感受女子漸漸冰冷的手心,玉兒越發泣不成聲,“你說當年的事不是王爺的錯,你不怨他,你讓王爺帶你走,帶你走······”

  “靖王爺,你快帶小姐走!”她看向江珩,淚水迷濛中,男子雋美妖冶的面龐變得模糊,如初心已逝的凌霄,芳枝妖嬈,卻已失攀依喬木,荒於枯糙蔓生,無從尋跡,“帶她走,不要回魔教,不要回帝城,走得遠遠的,奴婢替你們死!火燒進來將屍首融了,沒人認出來······靖王爺,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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