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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撲有所謂扑打的技巧,那跟拳擊的出拳是不是一樣?”比爾如此問道。

  “拳擊出拳時,通常都是瞄準對手的臉,但相扑打的卻不是臉,而是對方的胸、肩部位,而且他們也不握拳,而是張開手用力推,讓對方後退。”

  “我看他們好像左右手輪流大力前推,這中間有什麼規定嗎?”

  “沒有規定,你要兩手同時推也可以。那叫做雙手推,個頭小的力士讓人這樣一推,就會被推出土表之外。”

  “喔。比如說像這樣嗎?”

  他面向我,半開玩笑地往我的肩膀一推,力道之大,讓我不由得踉蹌地跌坐在地。就在這時,我眼角瞄到三口紅色轎車衝上前來,之後的事我就不記得了。

  等我恢復意識時,人已躺在床上。床邊站了一名年輕女孩以及護士。

  “他好像醒過來了。”護士說道。

  “我去叫爸爸。”年輕女孩說。

  不久,身穿白衣的中年男子現身了。

  “我是這家醫院的院長麥可,這個是我的女兒伊夫林。這次,因為小女開車不小心,讓你受到這麼大的傷害,請你務必原諒小女。我已經就現代醫學的極限,為你做了最好的處置。今後撇開我為人父的責任不談,就算得賭上美國醫學的榮譽,我也會盡我所能地治療你,就當作是對你的補償吧。”

  由於麻藥的關係,我的意識有點模糊,所以麥可醫生講的話,我沒有完全理解。我的身體出了什麼事?是誰用什麼方法把我送進醫院的?我也完全不知道。

  我似乎是被伊夫林的車輾過,因而失去意識。數日之後,我才知道是她和一旁的比爾合力把我搬上車,送到這家外科醫院。院長麥可先生是伊夫林的父親,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因為護士告訴我,即使全加州的外科醫生排在一起,麥可醫生也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的名醫。又是再數日之後,麥可醫生才親口告訴我,我的左腳自腳踝以下已被截斷。他一直等我心情比較平復了,才向我說明一切。

  送到醫院的時候,我的左腳自腳踝以下因複雜性骨折,骨頭碎裂得非常嚴重,如果放任不管的話,可能整個下肢都會壞死,不得已只好採取截肢手術。

  傷口結痂後,我數度更換臨時義足,最後終於裝上正式的義肢,開始接受步行訓練,不過那已經是好久以後的事了。

  專業的復健師為我擬定復健課程,每日的練習都很辛苦。畢竟我是靠著後天植入的異物在走路,無法隨心所欲地行進。當我無法忍受嚴苛的訓練,身心都要瀕臨崩潰時,在一旁支持我的總是伊娃。

  (這時我已改叫她的小名伊娃,而她也直接叫我的名字章二。)

  住院的那段期間,她每天都到病房來探視我,做復健時也陪在我身邊。我打算請哥哥匯來住院費用,向醫院索取收費明細時,結果護士笑著對我說:“你的醫療費用就算得花上幾十萬美元,大小姐也都會幫你付的。”

  因為伊娃父親的好意,我成了免費吃住的病人。是我自己不小心跌倒,撞到人家的車子,錯的人應該是我才對,可是出院那天伊娃卻對我說:

  “讓你失去腳掌的人是我,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我很樂意成為章二的腳,陪你到天涯海角。”

  “伊娃,光做我的腳是不行的。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成為流竄在我體內的血液、我的心、我的全部。”

  雖然我的表達很生澀,但她似乎知道我是認真的。

  “我好高興,章二,能夠跟你融合在一起,真是太好了。這樣,我就是章二……”

  “沒錯,而我就是伊娃了。”

  我們兩個同時緊擁住對方。兩個軀體共有一個生命,我們真的有那樣的感覺。

  出院後,我依然每個星期天到伊娃家裡。她家很大,有一間專辦舞會用的大廳。伊娃把我帶到那裡,說是要幫我做步行訓練,卻教我跳舞。一開始我跳得東倒西歪,連步伐都踩不穩,到後來我的舞步熟練到連伊娃都佩服我,而且正確又優雅得日本人中少見,這一切都要歸功於伊娃。

  伊娃在大學主修英國文學史,將來的夢想是成為一名推理作家。而我從國中起,就把國內外的推理小說都讀遍了,所以在這一點上我們也十分契合。伊娃的筆記本里,滿滿記載著她所想到的巧妙詭計和故事情節。

  “在英國,有像柯爾夫婦(G.D.H.&M.I.Cole)一樣的夫妻檔作家。章二和我如果也能合力寫一部推理小說試著發表,不知該有多好。我想那一定很快樂,說不定會讓我快樂得死而無怨……”

  她的這番話成為悲慘的預言。一個月以後,她幫母親到好萊塢附近的法馬茲超市買東西,在返回比佛利山莊的途中,前方急駛的卡車突然轉彎,她追撞上去,被後方的來車夾在中間,二十二歲的短暫生命就此殞落。她的死實在是太突然了。

  想要成為推理作家;希望有一天能像柯爾夫婦一樣,和章二攜手創造優秀的作品--她曾勾畫的夢想讓大卡車給殘忍輾過,無情地粉碎了。

  我心想不如歸去。美國的一景一物都會讓我想起伊娃,這對我來說是無盡的折磨。回國之際,我取得伊娃雙親的應允,將她的“推理筆記”一起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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