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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放這才瞭然地低下頭,結束了檢查,將君書影的衣裳打理整齊。只聽君書影又道:“這個小子心思不簡單,你可要小心,不要被他騙了。”他頓了頓又道:“清風劍派的這些人,就沒有一盞省油的燈!”

  高放低嘆了一聲,默默地整理著自己帶來的包裹。他不會告訴君書影,這警告來得太晚了,他已經被那燈火灼傷,還好退得及時。

  君書影有高放陪在身邊,總算比從前更多了些底氣。他準備帶著高放離開,楚飛揚卻軟硬兼施,硬是將他留了下來。

  高放對於留下來並沒有什麽異議。他不像君書影那樣對清風劍派有很大偏見,畢竟他遇見的信雲深和李帥都是很好的,清風劍派的氛圍也讓他很喜歡。至於信白打他的那一掌,他早已拋至腦後。考慮到信白的身份和年齡,他也還可以理解。

  自從高放跟隨君書影定居在山腳下,信雲深便經常藉故跑過來,在他身邊跟前跟後,高放簡直不勝其擾。他本以為依君書影的性格,定會把信雲深直接轟走,沒想到君書影竟然每一次都讓他進了院門。

  這簡直是前所未有的奇事。

  日子漸漸到了八月十五,中秋之夜。這個日子對君書影和高放來說並沒有什麽特別。他們兩人從小在天一教長大,小的時候也許感受過一二分虛假的溫情,自從那件事之後,他二人便再沒有慶祝過任何節日。

  楚飛揚卻格外看重,早幾天就開始準備月餅瓜果,還在院子裡忙前忙後地布置著什麽,信雲深也像個跟屁蟲一樣跟在楚飛揚身後一起瞎忙活。

  君書影冷眼旁觀,高放卻覺得這樣很不錯。在楚飛揚的布置下,這個小院子越來越像一個家,而不僅僅是一個路過的投宿之地。

  比起天一教那冰冷寬闊的大殿,和面上唯唯諾諾實際心懷不詭的天一教眾,清風劍派的一切都讓高放心生羨慕。

  高放端著曬藥糙的竹盤走過廊前,溫暖的陽光斜照進來,在走廊上投映出一地破碎的光亮。信雲深搬著一個梯子從院子裡跑過,放在院子角落裡栽種的一棵柿樹下面,又撩起衣衫爬到梯子頂端,手臂上挎著一個籃子。他仰頭仔細地看著,將柿樹上結的柿子一個一個輕輕地摸過來,將成熟的果實摘下。

  他的神情十分認真,好像一個普通的少年一樣,努力做好兄長吩咐的每一件事。看著這樣的信雲深,讓人如何將他與那個老謀深算的家夥聯繫在一起。

  君書影不知何時走到他的身後,高放猛地回神,感受到君書影的手放在他的背上輕輕拍了拍。

  “同樣是一派的繼承人,這個小子可比燕其那個糙包難對付多了。”君書影低道,“將來我天一教若要在中原武林占據一席之地,還是楚飛揚當上清風派掌門比較好。這個信雲深,絕對可以為了權勢六親不認。”

  高放禁不住挑起一抹無聲的笑,輕輕點了點頭。

  想來君書影心底也是明白的,楚飛揚對他是百般呵護順從的,若他當了清風劍派掌門,對君書影自然是大開方便之門。教主如此,未免有些恃寵行兇的意味,只是不知道他自己意識到了沒有。

  信雲深似乎感受到走廊里傳過來的視線,他一扭頭,一臉興奮地向高放揮手。

  高放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便抱著藥糙走開了。信雲深著急,忙跳下梯子想要追過去,卻被楚飛揚攔住。

  楚飛揚遞給他幾個蘋果:“拿去跟你那堆柿子放一起。”

  “哦。”信雲深不情不願地應了,嘟起嘴巴拎著籃子走了。

  楚飛揚看著他的背影,又看了看高放,無奈地搖了搖頭。

  到了中秋的那一天,楚飛揚在天擦黑的時分就早早地在院子裡擺好酒菜,又把月餅水果準備好。他身為清風劍派的大師兄,中秋之夜必須回山上去與派內長老和師弟們團圓,想陪著君書影也不行。信雲深非要留下來,也被楚飛揚揪走了。

  “你如果想讓師父發現他們,你就儘管留下來。”楚飛揚威脅道。信白打了高放的那一掌還猶在眼前,信雲深不敢再任性,只能乖乖地聽話。

  高放見閒雜人等都走了,高興地在院子裡布置好了座椅,讓君書影能坐得舒服一些,自己也在一邊相陪著。

  高放原是心思纖細溫柔之人,為了保護君書影卻不得不堅硬起來。但他的內心深處,卻總是藏著一絲對這樣溫馨情境的嚮往。

  他將溫過的酒水倒了兩杯,和君書影一人手持一杯酒,一齊看著夜空中越來越清晰明亮的那輪滿月,心中是說不出的愜意和喜悅。

  “教主,你──不喜歡這樣嗎?這樣的平靜生活,實際上,比在江湖上飄泊好多了……”高放輕聲道。

  君書影沒有出聲,只是仰頭望著明月,薄唇輕抿著杯沿,淺淺地飲著酒水。

  兩人趁熱吃了些飯菜,高放又擺出圍棋來,兩人準備好好消磨一下這無人打擾的安靜時光。沒想到高放剛在棋盤上落下一子,院外便傳來一聲輕呼。

  “小放,我來了!”

  信雲深喜氣洋洋地跑了進來,手上還拎著一隻籃子,裡面是一堆從山上拿來的吃食。

  高放斂了笑容,君書影皺起了眉頭,一起看著這個不速之客。

  八月十五的中秋之夜,朗月山上雲淡星稀,正是賞月的好時刻,好去處。信白陪同幾位清風派長老一起來到弟子齊聚的露天高台上。此時飯菜早已備好,瓜果糕餅琳琅滿目,整個寬闊的高台上一覽無餘,到處是聚集扎堆的年輕弟子。

  信白捋著鬍鬚,望著清風劍派這欣欣向榮的鼓舞之氣,滿意地點頭微笑。

  楚飛揚在人群中穿梭,信白定睛瞅了瞅,卻不見平常跟在楚飛揚身後當尾巴的信雲深。

  信白當即臉色一沈,招來一名弟子問道:“雲深呢?此時正是合家團圓之日,他不陪著師兄弟們,又跑到哪裡野去了?!”

  那弟子忙接連應聲,點了幾個人跟他一起去找小師弟。

  信雲深此時正坐在君書影和高放的身邊,托著下巴看看君書影,又看看高放,絲毫沒有其實他並不受歡迎的自覺。

  君書影自顧自地品酒,只視他如無物。高放卻不能不理他,起身去廚房又取了一雙筷子來給他。

  信雲深高興地伸手出去,不接筷子卻想握住高放的手。他對高放向來是這樣隨意與親密,簡直如同天經地義一般。

  只是這一次,他還沒碰到高放的手,手背上就被狠狠地敲了一下。

  高放還在握著筷子沒有動,打了他的顯然是君書影。

  君書影施施然地將當作兇器的筷子放下,伸手接過高放手中的那一雙。

  信雲深在君書影面前完全不敢造次,只好委屈地看了高放一眼,默默地收回手去。

  他來這裡自然不是受氣來的,君書影惹不起,他就悄悄地挪著凳子,挪到了高放身旁,肥著膽子貼到高放身上。

  “小放,我本來還有一個禮物要送給你的。”信雲深道,“跟你那個手鍊是一對,包準比那個手鍊更好用,還能攜帶更多藥粉和小型暗器。可惜我還沒做好,趕不上今天送了。”他把臉靠在高放的手臂上,眨著眼睛仰視他,一臉邀功的神情。

  高放無奈地看著若無其事的信雲深。他明明已經把話挑明了,這個小混蛋卻依舊故我地不負責任地繼續玩曖昧。

  尤其是現在有了楚飛揚的對比,這小孩簡直蔫壞蔫壞的。

  高放搖頭道:“一件足夠了,你別再費心思了。”

  君書影在一邊嗤道:“我們可是魔教中人,你這清風劍派的小少爺自已打制武器送給我天一教堂主,你就不怕被你那古板的爹知道了?”

  “不會讓他知道的。”信雲深嘟著嘴道。

  “不會讓我知道什麽?!”

  一句響如悶雷的怒斥聲在附近炸響,驚得君書影三人俱是大吃一驚。

  信雲深跑到君書影和高放前面,展開手臂,如臨大敵。

  他這一切完全是下意識的行動,卻將隨後出現的信白氣得鬍子直翹。

  信白一眼就望見了站在後面的高放,他指著信雲深恨鐵不成鋼地道:“原來當日竟然是你這逆子救了這魔教妖人!你是要氣死我嗎?!不孝子!”

  信雲深叫道:“小放才不是魔教妖人!”

  高放走到他身後低聲道:“你少說兩句,氣的是你爹,受牽累的是我們。”

  “小放……”信雲深回頭柔聲叫道。不怪高放如此不信任他,他爹最痛恨魔教中人,又是個火爆脾氣,他夾在中間要處理好自然是很難的。但無論如何他不能讓信白傷害到高放和君書影,現在只盼大師兄快些趕來跟他一起面對。

  信雲深主意已定,這一次卻是高放沒有給他自作主張的機會。

  信白站在不遠處看到自己兒子和那魔教妖人牽扯不清,再想想這兩個人居然就在朗月山腳下,在他眼皮子底下安然住了不知道多久,豈不是日日都十分危險?!清風劍派的防範竟然已經疏忽到了這種地步?!

  信白怒喝一聲,向著身後弟子命令道:“把信雲深拿住!把那兩個魔教妖人給我抓起來!”

  清風派弟子聞令而動,一隊人剛剛往前沖了幾步,卻見前方形勢陡變,原本和那魔教妖人親密無間的小師弟竟然被那妖人制住。眾人不知如何是好,一時僵在原地。

  高放一手拿著一柄匕首,一手掐住信雲深的脖子。信雲深一愣,輕聲道:“小放?!”

  高放在他耳邊低聲道:“這是最穩妥的辦法了。你配合一下。”

  信雲深從一開始就乖乖被他押制,配合得不得了。否則以高放手無縛雞之力,又如何能製得住他。

  高放高聲道:“想要這個小子活命,就都退後!”

  信白搖頭嘆息:“我就知道會如此!孽子,你看看你作的什麽孽!今日你總該看清,魔教妖人就是這麽薄情寡義之輩!”

  高放一邊挾著信雲深往後退,一邊用眼神示意君書影先走。

  君書影與他的默契非同一般,當即對他點了點頭,便從院子的偏門離開。

  有幾名清風派弟子想要去追,高放將刀刃往信雲深脖子上狠狠一壓:“都不許動!”

  信白一揮手,讓弟子盡數退下,也不管君書影已經逃走,只是看著高放。作為一個父親的直覺,只是看到剛才那一番表演,他便知道眼前這個魔教妖人才是與自己兒子牽扯不清的。

  高放挾著信雲深慢慢往院門靠近,信雲深刻意地用身體掩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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