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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翠袖遞給他一條手絹兒,他又停下來擦擦小嘴兒。

  「總之,你們最好都不要碰上他,不然真得痛苦一輩子!」

  「包括我?」黃秋霞不服氣的問。

  「包括姑娘,你也夠傲慢的。」

  黃秋霞眯著眼。「他長得很好看?」

  「他?好看?」金日喃喃道,驀而放聲狂笑,猖狂而快意,笑得眼淚都掉出來了。

  「我哪裡問錯了?」黃秋霞惱火的怒罵。

  金日沒有回答,繼續爆笑,笑得開始咳嗽,卻還停不下笑聲。

  汪映藍在皺眉,玉弘明也在皺眉,唯獨黃希堯滿眼驚訝,只有他注意到金日的笑聲不是青澀少年的稚嫩笑聲,而是成熟男人的豪放笑聲。

  「你到底在笑什麼啦?」翠袖小心翼翼的撫著金日胸口,因為他愈咳愈厲害。

  「總有一天你會知道的。」金日仍在笑,一邊咳一邊笑。

  當她見到公公大人的時候就知道了。

  那位神秘的算命先生果真來了,另一件教人驚訝的事,算命先生竟然只是個三十不到的年輕文士,狂放瀟灑,風度翩翩,並不是金日等人以為的老頭子。

  「文天豪見過金公子。」

  金日眨巴著大眼睛,瞅看他許久後,方才不可思議的說:「你是個算命的?入錯行了吧?」

  文天豪莞爾。「不,我是專程在這兒等金公子的,你來了,我也該走了。」

  等他?等他幹嘛?

  「咦?」金日一臉茫然。

  「我把袁姑娘送去給金公子你,只請金公子莫要忘記,上船前叫上我一聲。」

  上船?上什麼船?

  「呃?」金日愈聽愈是迷糊。

  「那麼,我先上廣州府的光孝寺去等候金公子你了。」

  金日傻住,全然不知該如何應答,光怔愣的看著文天豪自說自話,說完再轉向黃希堯。

  「黃公子,請儘快帶令妹離開,免得太遲。」

  再打量玉弘明幾眼。

  「玉公子,是正是邪全在一念之間,請慎思。」

  然後是汪映藍,他嘆息。

  「現在還來得及,汪姑娘,別讓自傲蒙蔽了你,你並無任何值得自傲之處。」

  「我沒有嗎?」汪映藍淡淡一哂,「如果我說我不相信你的話呢?」語氣極為漠然。

  文天豪惋惜的搖搖頭。「你自以為是脫俗之人,殊不知你的心早已落入庸俗之流。於是,你的自傲將會為你帶來無窮盡的痛苦,愈是不甘心,痛苦愈深,無論是心,或身,同樣皆是。你……好自為之吧!」話落,他啟步便待離去。

  「等等,等等,那我呢?」翠袖急叫。

  文天豪回眸,輕笑。「袁姑娘,你已得到會使你幸福一生的男人,還需要我說什麼呢?啊,對了,袁姑娘,你做對決定了,你該嫁,不該娶;還有,你後天就要成親了,請準備著吧!」語畢,他頭也不回的走了。

  幾個人面面相對,莫名其妙,滿頭霧水。

  「他大爺的,」金日忿忿咕噥。「哪兒來的七馬八兒,可真能侃,盡瞎白貨扯閒白,鬼打渾嘛真是,誰聽得懂誰成仙了!」

  「你是說他是胡亂說的,」翠袖歪著腦袋,猛眨眼。「我不該嫁,該娶?」

  「……」

  這妮子,她到底是真單純,還是假單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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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天豪說的話其實很容易懂,只是不明白為何,特別是最後那一句,那樣篤定的說翠袖隔兩天就要成親了,誰信他,連金日都認為不可能。

  他連床都還下不去呢,怎麼成親?爬地上成親?

  可是誰也沒料到,不,文天豪料到了……

  「爹,您怎麼來了?」

  翠袖驚呼著迎向那位剛踏進屋裡的中年人,一位身材瘦長,像貌清朗,蓄著短髭的中年人,他嚴肅的眼神在觸及女兒那一剎那便化為一股慈愛的光芒。

  「翠兒,你好嗎?」

  「爹,翠兒好想好想您喔!」翠袖迫不及待的投入中年人——袁士弼懷中,嬌憨的揉著腦袋,驚喜地哽咽著。「真的好想好想喔!」

  「嗯嗯,爹知道,爹知道!」袁士弼無限憐愛的撫挲著寶貝女兒的頭髮。「我聽你娘說了,於是馬不停蹄的趕了來,既然有那種肯傾命保護你的男人,你們就儘快成親吧,無論如何,我絕不會把我的寶貝女兒交給紀大人那個不肖子!」

  翠袖張口結舌。「這麼快?」

  「慶復大人與張廣泗大人正忙著與紀大人研判軍情,爹才有空趕過來一趟,但也沒多少時間,你們今天,至晚明天便得成親,之後,爹就可以安心回營了。」

  「好厲害,真的被算命先生給說中了耶!」翠袖驚異的低喃。

  「算命先生?」

  「對啊,算命先生昨天來過,他說明天我就會成親,我們沒人信,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是嗎?」袁士弼也很吃驚。「呃,無論如何,先帶我去看看未來女婿吧!」

  不過,一見到金日,他更吃驚,下巴差點脫臼。

  靠在床頭那個十六、七歲,大眼小嘴兒,長著一張小奶娃臉的少年就是那位捨命保護翠袖的「男人」?

  有沒有哪裡搞錯了?

  「袁大人。」

  金日要下床,被翠袖阻止。

  「不行,胡大夫說你還不能下床!」

  金日眨了眨圓溜溜的大眼睛。「不下床如何能成親?」

  「咦?你怎麼知道?」翠袖驚呼。

  「聽說袁大人來了,我就猜到了。」金日笑咪咪的面對袁士弼那張疑惑的表情。「袁大人,請您放心,把翠袖交給我絕不會有錯!」

  這小子說得可真輕鬆,他辛辛苦苦疼愛了十六年的寶貝女兒,才這麼兩句話就要他辦理移交奉送出去,未免太得意了吧?

  「令尊、令堂那邊呢?」

  「早說過了,我自個兒決定就行,瞧……」金日探手自枕頭底下掏出一個精緻的繡囊,恭恭敬敬的交給袁士弼。「這是我離家前家母交給我,要我給媳婦兒下聘用的,請岳丈大人收下。」

  袁士弼遲疑一下,嘆氣,接過來收下。「好吧,你們明天就成親!」

  算了,無論如何,總是女兒自個兒中意的,又能夠捨命護衛女兒,只要女兒能夠得到幸福,他又有什麼好計較的?

  至於年齡大小、家世背景那種問題,全都不重要,他連問都懶得去問。

  「謝謝岳丈大人!」金日頓時眉開眼笑樂歪了。

  一旦下了聘,大家馬上忙碌起來,村長自告奮勇為他們籌措一切,他說算命先生早跟他提過,所以昨天他就開始準備了,舉凡喜堂、宴客、奏樂、禮服等等,全都被他給包去了。

  至於主婚人,自然是袁士弼,媒人則由黃希堯頂上。

  翌日,新娘穿上了鳳冠霞帔,而新郎是讓人扶著拜堂的,好幾回都差點摔倒,或者跪下去拜天地卻起不來,還要人家硬把他撐起來,好不狼狽。

  「禮成,送入洞房!」

  新郎新娘一送入洞房,袁士弼便高高興興的連干下三大杯酒,然後安安心心的趕回軍營去了。

  「慢著,金日,你要幹什麼?」

  「夫君,我是你的丈夫,你應該叫我夫君。」也該輪到他來享受一下這個稱呼了。

  「……夫……夫君。」

  「嗯嗯,什麼事兒?」

  「請問你在做什麼?」

  「脫衣服。」

  「但胡大夫說你還不能……」

  「他不能,我能。」

  「夫君,胡大夫說你的身子還虛……」

  「他虛,我不虛。」

  「夫君……」

  「我是男人,死也要先上了再說!」

  「可是你好燙嘛!」

  「我還有更燙的,來,你摸摸看!」

  「人家是說你又在發燒了啦!」

  「我還有更『騷』的,馬上就讓你嘗嘗!」

  「……」

  以下,請各位自行想像某人如何貫徹「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這句話。

  婚禮翌日清晨一大早——

  「胡大夫,怏來,快來e:,金曰,呃,不對,夫君的背傷又流血了啦!」

  「怎會?他的傷不是已經開始收口了嗎?」

  「呃,他……他……」

  兩刻鐘後——

  「請金公子暫時不要再做這種『勞力』的事了。」胡大夫以非常嚴肅的語氣勸誡金日別再玩這種「我是男人」的「遊戲」了。

  金日的眼依然閉著,但,小奶娃的粉頰鼓起來,小嘴兒也噘高了。「偏要!」

  胡大夫啼笑皆非。「新婚夜搞得滿床血,金公子想嚇死人嗎?」

  金日睜眼,一本正經。「請分清楚,有些血是我老婆的。」

  胡大夫更是哭笑不得。「這怎麼分?」

  金日指指下面,「下面的血是我老婆的,」再指指自己的背。「上頭的血才是我的。」

  胡大夫直嘆氣。「金公子,饒了小老兒吧!」

  「繃帶給我紮實一點不就成了!」

  「但金公於身子仍虛……」

  「哪裡虛了?我倒覺得威武雄壯,倍兒勇猛,不信你問問我老婆!」

  胡大夫撫住額頭,呻吟。「起碼也別在發燒的時候拚老命呀!」

  金日咧咧小嘴兒。「不發『騷』,哪來勁兒沒死活的干?」

  胡大夫又氣又好笑。「不能使勁兒啊,金公子,再使勁兒背傷又要裂開了!」

  金日曖昧的眨眨眼。「你是說換我老婆使勁兒?」

  「不是!」胡大夫有點生氣了。「我是說,請金公子乖乖躺床上睡覺,誰也別使勁兒!」這位真是他生平所見最不乖的傷患。

  金日不屑的哼了哼。「誰理你!」

  胡大夫瞪眼。「金公子無論如何不聽勸?」

  金日斷然搖頭。「不聽!」

  胡大夫頓時泄氣。「那要是夫人說話,麻煩金公子自己解釋。」

  金日揮揮手。「好好好,我會把她拉上床來『解釋』。」

  好了,事情「解決」了,胡大夫舉雙手認輸,遇上這種任性的患者算他倒楣,他還是回家去多燒兩炷香,祈求上天別再讓他碰上這種患者,或許他還能多活幾年,多過兩天好日子。

  於是,金日繼續威武雄壯,倍兒勇猛…… 又是一個多月過去,金日的傷全都收口了,但他的身子骨仍十分衰弱,精神也差,三不五時就復發瘧症,雖然每回一發病,胡大夫就給他吃下西洋人專治瘧症的藥「金雞納霜」,但總斷不了根,只因為他的身子太虛。

  因此,胡大夫不得不提出「轉移陣地」的建議。

  「金公子,這裡的環境終究不夠理想,如果可以的話,請您移駕回建昌休養,那兒比這裡舒適,藥材也齊全,想調養身子,建昌比這兒適宜。」

  「他的身子支持得了嗎?」翠袖細心的問。

  胡大夫猶豫了會兒。「公子可以搭馬車,不要走太緊,我想應該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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