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眼神,即便是落下的點點香灰,也會決定某一段命運的節點。

  只是暫時,生而為人的智慧無力計算罷了。

  但奚嫻卻慢慢看透,漸漸走出。

  一個人的時候,更寧靜,更清淨,也懂得不依靠旁人而看透世事。

  她坐在蒲團上,檀木香沉靜而穩重,縈繞在鼻息間,就像是環抱住哪個踏著宿命二來的知心人。

  她的唇角緩緩彎起,那是一個純粹而乾淨的笑,沒有綴飾,發自內心。

  從前,她一直以為,沒有血腥和絕望的刺激,自己是難以愉悅起來的。

  可卻忽略了那一層更高一等的精神存在。

  至高的樂趣,不需要肉體的愉悅也能做到。

  現在她變得不同了。

  斗轉星移,日月升騰而上,雲霧繚繞與青松樹上,蟬鳴與金光燦爛間,她穿著嫡姐的緇衣,手腕纏繞著佛珠,面容素白而悠靜。

  ……

  夏日的夜晚總會下雨,奚嫻本想要在佛堂里歇息,鬼使神差,卻仍啟步回了宮殿。

  剛踏入宮殿的那一瞬,暴雨如期而至,傾盆而下時電閃雷鳴,霎時間照亮了她的側顏,還有空空如也的床榻。

  床上的女人不見了。

  奚嫻的心中湧入了某種惶恐的情緒,長發微亂,披散在肩胛上,指骨泛白,慢慢捏緊了那串佛珠,單薄的身子透著無措和茫然。

  頓了頓,外頭大雨落得慌張四濺,她騰一下扶著門框開始往外走,殿中的幾個僕從攔不住她,只能拿著傘隨從。

  奚嫻不知道自己在找甚麼,遠方轟隆隆的打雷聲讓她隱隱膽怯,暴雨浸濕了她的襪腿,長發黏在素白的額角上,走得艱辛而遲鈍,就像是一隻可憐的蝸牛。

  在宮殿角落的某處涼亭旁,她止住了腳步,眼神依依而空白。

  那裡有個穿著白裙的女人,長發漆黑披散,在腳踝彎曲,廣袖隨著風雨飄搖,身形瘦削得像是澄紙。

  女人聽見聲音,慢慢回眸,手上拎著一把二十四骨油紙傘,畫著江南的春景圖,指骨細長優雅。

  她對奚嫻含笑,眼睫覆上含蓄的雨光:“好久不見。”

  對上年輕太后泛著水色的眼眸,背後是風雨飄搖的盛景,女人的語聲平靜悠然,似乎只是見到了一個多年未見的老友:“只是覺得,今日風光大好,我該接你回家了。”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一個番外,謝謝大家

  第99章 江南春

  江南恰是梅熟日,雨意濛濛中江邊寂靜竹林里三兩人家,在夜色里點著暈黃的燈籠,醉醉然飄搖小風中。

  小溪姑娘和她夫君是近來將將搬來江南的,他們在靜竹林里蓋了竹樓亭軒,更有小橋流水,石桌棋盤,而和余鎮上的其他人家不太相同的是,小溪姑娘是從長安來的。

  王嬸娘是個熱絡人,鎮上幾十戶人家,不管年紀老的少的,只要是媳婦子她俱是認識,逢年過節一塊兒嘮嗑家長里短少不了她牽頭,只小溪姑娘這家不大一樣,遠遠的見著幾面。

  年輕媳婦皮膚雪白,背後瞧著身子纖細有矜貴,走路時都好看得不得了,一瞧便是城裡來的。

  王嬸娘一頭編著竹籃,手裡活計不停,麻溜拿著竹篾彎曲穿梭,又和老伴兒嘮上了:“喏,南邊那戶人家噥,你曉得哪裡人伐?”

  余鎮上多數人家手頭俱有產業,多多少少都開絲坊,家裡幾畝水田平常請來佃農打理,等到秋收冬藏時節多少自己也要忙,但一進入夏季,便清閒下來。

  比起豐都來說,余鎮算不得繁華,卻也說得上富裕,更遑論是遠離喧囂大都,臨近江南岸,水邊小樓一早開窗便能瞧見青山綠水,瀅瀅江景俱映眼帘,日子多少隨景而變,隨心自然得多。

  老伴兒是個不愛管事兒的,年輕時得了秀才功名再無寸進,這些年教書育人,多少有些文人清氣,每日清晨起來必打一套拳,再者便是去鎮上買一籠熱騰騰的魚肉包子歸來,充耳不聞王嬸嘮叨嘀咕,一心只翻那幾本卷邊泛黃的聖賢書。

  聽王嬸此言,老伴兒翻了一卷書,抖著花白鬍鬚,慢嘆道:“那叫書香門第,你老婆子少湊近乎,省得擾了旁人眼。”一看那布置,就是有雅性的,財帛多少是次的。

  王嬸娘嘖一聲:“咱家難道不是啊,秀才公?”老頭給她懟得吹鬍子瞪眼。

  她拾掇幾下衣裙,提著新編的籃子,往裡頭塞了幾個雞蛋幾把蔥花小菜,便昂首挺胸要往外頭去。

  老伴不攔著她,心想他去城裡趕考呢,當時見得貴人富人多了,到時老太吃了苦頭,自然就不往跟前湊了。

  不成想王嬸娘過了半柱香到時歸來了,去時手裡提著雞蛋蔥花葉兒,回來拿著幾匹布料和臘肉串子,臉上喜氣洋洋笑得出褶,把肥得流油的臘肉往老伴兒跟前送了送,嘖聲道:“你看看,我說什麼來著?”

  南邊的那家人姓王,王嬸娘今兒個去倒是頭一回見這麼標誌的院子。

  整塊竹林靜悄悄的,唯有小竹樓四角掛著大燈籠,初時怪冷的,莫名是一股涼意嗖嗖往天靈蓋上灌,她腿都打顫了,萌生退意時,迎面忽走來一個面容平凡白皙的姑娘。

  梳著環髻,耳垂綴著米粒大小的鴿血石,如此對她一福身,笑意盈盈道:“敢問嬸子是何許人?”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