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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傑伊於1981到1990年間拍攝的男青年照片中,湯米·斯通是其中的一位模特。愛麗絲在他的床底下找到一個盒子,裡面收藏了很多傑伊拍的那些照片的重洗版。羅傑仔細端詳那些照片,花的時間比職責允許的要久。湯米·斯通曾經當過某個男人的奴。照片上的他戴著項圈,穿著棕色的皮衣,這些都是老派圈子裡用來象徵奴身份的標誌。但他的伴侶並沒有出現在任何一張照片中,羅傑覺得很奇怪。好幾張熟悉的臉龐透過照片沖羅傑露出微笑。畫面中傑伊死死地盯著攝影師,好像在嚇唬對方令其不敢按下快門。把羅傑介紹到“化身”的昆汀,有一頭金色的捲髮,還有那詹姆斯·迪恩式的微笑。年紀尚輕的皮特也一身皮革打扮,戴著頂帽子,在那段短暫的時光中,他一直想要當個1號。還有其他十幾個人,現在不是已經故去,就是已經被遺忘。

  鬼魂,和愛過這些鬼魂的人們。

  至於派屈克,他當然沒有出現在任何一張照片中,因為派屈克從未真正涉足皮革圈。他與羅傑之間的情事與外界無關,只屬於他們兩人。

  除了這些照片,還有許多內容露骨的雜誌。一個誠惶誠恐的深櫃者竟然會有這些東西?羅傑不免心生疑惑。一柜子的衣服讓羅傑再次感到記憶那群光怪陸離的鬼魂仿佛就站在自己身後。這個房間的主人並沒有想要掩蓋自己的身份,恰恰相反,他是一個隨時可以出櫃的人。

  “你看看這些男人,裡面有誰和你弟弟關係比較特殊嗎?”

  “你是說男朋友?”愛麗絲從他手中拿過那些照片。“沒吧。我覺著,他有過一個。有個騎哈雷摩托的男的經常來我們家門口,他們總是一起騎著出門。我記得我爸有次說道過這事兒。但那個人不在照片裡。”她將照片還給羅傑。

  這裡頭有蹊蹺。

  他在一個抽屜里找到一副手銬。是很容易掙開的那種。沒有鞭子,沒有手杖,也沒有散尾鞭。沒有項圈或者其他象徵奴的身份的東西。

  羅傑站在房間中央,皺著鼻子。這房間像極了他自己曾經的房間,他能感到自己漏掉了什麼。

  “你還記得什麼你弟弟去世那晚發生的事嗎?”

  “媽媽和我在西木區看電影。那天是首映。爸爸去外地出差了。我們到家後才發現湯米出事了。”

  事情已經過去了太久,她的音調里已經沒有了悲痛,只剩下傷感。

  “他躺在浴缸里,割了腕。他的腳踝也被割開了。醫生告訴我他的血都流盡了。他說他應該去得很快。他就那樣昏睡過去,然後再也無法醒來。”

  一通蒼白的複述。這些話似乎已經在她腦海中被反覆背誦了無數遍。

  “他說他有事要辦,所以不能跟我們一起看電影。他當時那麼開心。我想對於媽媽來說,最無法接受的就是湯米當時對她說的那些話,她以前總是知道他要做什麼。那樣子就像湯米撒謊騙了她一樣。”

  “他說他有事要辦?”

  “太可怕了,不是嗎?”

  羅傑想了想。“電影首映一般都安排在周三晚上,你們當時也這樣嗎?”

  “是吧,我覺得是的。”愛麗絲一邊說一邊神情古怪地看著他。

  羅傑用拇指來回擦著嘴唇。“你弟弟有通訊錄嗎?”

  “有的,那年頭所有男孩子都有吧。一個黑色的小本。”

  “你找到了嗎?”

  愛麗絲看起來有些驚訝。“沒有。很奇怪啊,不是嗎?他總是帶在身上的。我們把錢包都拿回來了,但就是沒有那個小本。”

  羅傑立即意識到這是兇手抹去了可能指向他的證據。羅傑和瑪麗安在基督教青年會的鎖櫃裡找到的那個本子,兇手可能也去西恩的倉庫找過。這就說明他的名字應該就在那些受害者的聯繫人里。以此推斷,這個殺人兇手和自己曾經待過的小眾皮革圈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這也是羅傑所擔心的。

  羅傑的腦海中滿是過去那些魅影。穿著皮革的男人們,在派對上閒逛;抽著無濾嘴香菸的男人們,用視線追隨著他;而那些戴著項圈、穿著挽具的男人們,則用迷醉的眼神緊緊盯著他。這些是朋友們。在某種意義上說,更是他的大家庭。其中一位“家人”卻用一種近乎殘忍的儀式化的手段,殺死了其他的人。

  這令他既恐懼又噁心,同時也令他怒不可遏。

  * * *

  直到羅傑把車開進他那個小區所在的死胡同,看到自家宅子的每個房間都亮著燈,才想起來自己把鑰匙給了西恩。

  在羅傑井井有條的生活中,他只會和一些擦不出火花的老朋友們做愛,比如皮特。要是有其他需求,他會花錢找奴。通常他會選擇那些經驗豐富、不會讓他有過多情感拖累的男人。那樣的話,羅傑就會在滿足需求的同時,不必勾起因派屈克的離去而留給他的那份漫無邊際的悲傷與孤獨感。

  他會讓西恩明白的,這種情況只是偶然一次的例外。近水樓台之利和羅傑內心的愧疚感,再加上一樁不幸的巧合。他們不該對這種關係抱更進一步的期待,空想一場。

  羅傑熄了火,發現自己握著車鑰匙的手已經被汗水浸濕,心臟也在狂跳不止。

  “嘿。”西恩坐在羅傑剛買的新沙發上,穿著一件翠綠色的加州大學T恤,灰色衛褲和一雙白襪子。電視開了靜音,螢屏的光線在他臉上跳動。

  羅傑放下公文包。“你不用非要等我。”

  “我沒等。我跟你說過我工作之後會睡不著。”西恩話音有點沖。再一次地,羅傑感到自己被挑釁了,就好像西恩向他扔來一打拼字遊戲字塊,非要羅傑拼出他心裡想的那個詞。

  “你吃過東西了嗎?”

  “我自己做了點兒吃。寫了點兒東西。看了會兒新聞,說是有幾個人在康普頓被殺了。我以為能看見你在現場,結果沒有你。”

  羅傑開始了解到,就跟那咬指甲的習慣一樣,西恩滔滔不絕的講話也是他感到緊張時的一種體現。

  “也不是每樁案子都會叫我們去,特別是那麼靠南的地方。”

  “哦。”

  羅傑把外套掛起。平時他會直接去臥室里更衣,但眼下他覺得自己不能那麼做。他打開答錄機一邊給他的電話留言,一邊走進廚房從冰箱拿了瓶水出來。

  有一通是傑伊來的,幾個掛斷的,還有他的保險專員,又來遊說他升級保單。

  “另外,我不知道我應該睡哪間房。”西恩在廚房門口說道。

  “啊。”羅傑放下水,思量著如何開始他之前準備好的小發言——關於期待、性慾、情感和經濟情況。他清了清嗓子,西恩開始用那副不安的眼神看向他。不過這就是羅傑能清晰記起來的最後一幕了,因為之後他只是模模糊糊地意識到自己在廚房地板上邁了幾步,然後西恩也向他走來,以及手掌下棉質布料的柔軟觸感和唇齒間西恩的味道。

  他們跌跌撞撞地碰上了櫥櫃,其中一人發出“哎喲”的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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