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呸,你知道什麼,薛公子可是薛家莊後人!只是慣來低調,不怎麼行走江湖罷了!”

  蕭飛雨聽不到他們的議論聲,她全身心都放在了面前這場比試中。

  有好幾次,她的劍都是堪堪擦過這個姓薛的臉側,但他卻總有辦法在最後關頭避開。

  這樣的打法讓她很不得勁,既想速戰速決又想看看他究竟還有多少沒用出來的東西。

  倒不是說這個人的劍術比葉孤城他們高到哪裡去了,而是他太過了解蕭飛雨這一身劍術的基礎從何而來,所以也比誰都清楚到底要怎麼對付她,哪怕她在此基礎上有了許多的改動。

  蕭飛雨告訴自己千萬不能因此心生煩躁,他們倆現在拼的就是誰先出錯!

  《劍陣》一共分九篇,前六篇講基礎,後三篇講殺人。

  離開帝王谷後以來,蕭飛雨幾乎沒嗯麼用到過最後三篇里原本寫的東西。

  她覺得學劍用劍不一定非要到殺才行,世上能讓人落敗的方式那麼多。

  這樣的想法其實頗有些幼稚,她很清楚,卻並不願意改,只是今日卻不一樣了,在這樣見即被拆的狀態下,她幾乎是本能地用出了最後三篇所講。

  那時她少時在帝王穀日復一日練下來的,縱使被她自己改過,身體的記憶也還在。

  劍鋒真的朝那人胸口刺出的那一剎那,她發現自己竟然一點都沒有手軟,還覺得皮肉被破開的聲音很是動聽。

  那人嘴角銜血,往後倒去時臉上還是不可置信之色。

  等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的時候,周圍人的議論也徹底小了下去,瞬間歸於沉靜。

  白色的短劍還插在他胸口,蕭飛雨下意識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

  很白很乾淨的一雙手。

  就是這雙手把袖白雪刺入那個人心臟的。

  她有點茫然地抬起眼來看向他:“你姓薛……?”

  那人倒是還存著一口氣,聽到她這麼問,艱難地點著頭道:“我姓……薛……薛衣人的薛……”

  看著他望過來的目光,蕭飛雨終於會意。

  她走過去,取下他胸口的短劍。

  “我習《劍陣》,師承李觀魚。”

  下一刻,這個薛家後人就好像滿足了一般閉上了眼。

  圍觀人群中,不知是誰先喊了一聲劍神。

  劍神?

  她看著自己手中那還沾著血的劍鋒,忽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原來殺人也並不需要一個非殺不可的理由啊。

  最重要的是,她殺了人之後也沒有像自己曾經以為的那樣有很深的負罪感。

  她沒有理會那群還在驚愕的圍觀人士,回頭望向西門吹雪。

  西門吹雪還站在那,但在她看過來的這一瞬間卻是立刻大步朝她走了過來。

  第72章 搞事

  在南王府大概還從沒發生過這種一個新門客剛來就殺了一個資歷頗深的門客的事, 而且這兩人都是南王親自請回來的。

  但薛家後人死前和蕭飛雨的那兩句對話一出來,頓時又叫所有知道“薛衣人”和“李觀魚”的人都怔了。

  只要是學劍的人, 都應該知道這兩個名字,也都應該好奇過,像那樣兩個絕代的劍客,明明身處同一時代, 卻為何從未交手過?

  雖然已經隔了幾百年,但這兩人誰才是真正的“第一劍”, 在不同的劍典里始終難以定論,說誰更厲害的都有。

  先人已逝, 徒留這一道無人可解的謎題給後世的劍客們糾結爭吵。

  而今夜在南王府, 學《劍陣》的李觀魚隔世傳人贏了薛衣人後人。

  這也許依然不能算是那個令天下劍客都疑惑的問題的解答,畢竟他們並不是李觀魚和薛衣人。

  但不管前輩先人之間究竟孰高孰低,起碼在他們的後人之間,勝負已經分出來了。

  這樣看來,那聲因為過於激動而喊出的“劍神”, 也算是有幾分道理。

  夜已經很深了。

  倒在地上的薛家後人身體也漸趨於冰冷。

  蕭飛雨看著南王府的侍衛過來搬他的屍首, 動作間毫無對死者的尊重,忽然就掙開西門吹雪的手,上前一步攔住了他們:“等等!”

  “謝公子?”侍衛統領被她嚇了一跳,又想到這人就是她殺的, 本能地先入為主以為這兩人有什麼仇怨,還想著勸一聲,“這人也死了……不管你們之前有何恩怨, 看在都是為王爺做事的份上,不如就……?”

  “我與他並無恩怨。”蕭飛雨的眼底一點笑意都沒有,她問侍衛統領,“你們打算把他帶去何處?”

  “自然是找個地方好生安葬。”侍衛統領答。

  “小心一些。”她還沒收劍,此刻直接一舉,便能叫所有見過她方才出劍模樣的人不敢動彈。

  此話一出,侍衛統領自是一愣。

  他實在是沒想到殺了薛公子的人竟會嫌棄他們搬運薛公子屍首不小心,這聽上去豈不可笑?

  事實上他覺得可笑是因為他不懂劍,真正懂劍的人,絕不會覺得這可笑。

  他們將方才那一場決定生死的比試看得再清楚不過,蕭飛雨會用出那樣一劍,其實根本是這個薛衣人後人逼的。

  在蕭飛雨變招之前,他二人的劍始終是一種止於切磋的狀態,而當他開始有些跟不上蕭飛雨的招式之後,他便再不猶豫地用上了殺人的劍法。

  挑起蕭飛雨殺招的人是他,迫使兩人一定要以生死分勝負的人也是他。

  也許他根本知道自己打不過李觀魚的隔世傳人,所以才會在試探之後,直接選擇用這樣的方式來結束這場比試。

  沒人知道這到底是一個劍客的選擇還是他身為薛衣人後人的選擇。

  甚至蕭飛雨都不知道。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劍指著那群侍衛,讓他們尊重他的遺體,好好安葬他。

  侍衛們除了躬身應是之外不敢再多言半句。

  等他們抬走了屍首後,這個無風無月的夜晚才重歸於寂靜。

  蕭飛雨站在原地,沒有理會那群還在忍不住打量議論她的人,她將袖白雪放回鞘中,長舒了一口氣。

  “不是你的錯。”一直沒出聲的西門吹雪忽然開了口。

  “……我知道。”否則她也不會在最後鄭重地向薛家後人說那樣一句話,“我只是沒想到,我殺的第一個人居然會是一個和我無冤無仇,僅謀一面的人。”

  她的確不想也不喜歡殺人,但在她決定拿著袖白雪學下去的那一天她就知道,她早晚還是得殺人的。

  劍是兵中君子,君子與糙莽的區別在於,執劍者絕不會背後傷人,使小人手段,但在真正的對決中,完全不殺人,那是不可能的。

  她從很久以前開始逃避這件事,並習慣性在與人比試時避開致命部位,哪怕是她討厭不已的葉孤城也一樣。

  現在想起來,不管是西門吹雪,還是路小佳或者葉孤城,他們在與她比試時也和她一樣,從未真正想要她的命,所以再認真也到不了分生死的地步。

  但人在江湖,遇到的對手卻不可能永遠都是這些不想要你命的。

  有的人以生死作賭注時甚至都不需要一個理由,僅僅是因為想,就好像那位薛衣人後人那樣。

  這裡面的道理她本該明白,卻始終試圖避開不想,直至今日。

  其實在這樣的情況下選擇殺別人活自己並沒有什麼,但偏偏她殺完了人之後還沒什麼愧疚感。

  是因為薛家後人算死得其所了嗎?她不知道。

  所以她很難形容自己的心情,只能重新抓住西門吹雪的手,試圖從裡面汲取一些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何物的力量來。

  如果是在平時,有這麼多雙眼睛看著的時候,蕭飛雨肯定會顧及一下自己的形象,力求不讓斷袖的名聲傳得更廣;但這會兒她哪還有心思想那麼多,西門吹雪是這方圓幾千里內,唯一一個能讓她感到安心的人。

  “不要想。”他不太會安慰人,說也只說得出這樣乾巴巴的話。

  可他不知道的是,其實不管他說什麼,還能聽到他聲音,對蕭飛雨來說就已經是莫大的安慰了。

  “我沒事。”她搖搖頭,“我只是……只是需要好好想一想。”

  話是這麼說,但從西門吹雪的角度,怎麼都不可能放心她這會兒一個人待著的,所以這邊的人散得差不多之後,他還是堅持陪著她,沒去休息。

  兩人回了南王給安排的房間,發生了這樣的事後,住一間房的尷尬似乎都消失了個徹底。

  嶺南的冬日與江南很不一樣,就算是這樣的深夜,也感覺不到什麼霜寒露重的涼意。

  蕭飛雨躺在床上,頭一回像西門吹雪一樣,直接把劍放在了床上手邊。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