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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邪從上衣口袋裡掏出價值不菲的鋼筆和金表,又摘下腰間壓衣的宋代和田腰墜,一股腦兒拍在桌上,對王盟說:“誰說我吳家沒東西?拿去當了!”

  吳邪的眼睛看著前方,但他的話卻分明是對張起靈說的:“你不了解我們家人,你也把我看錯了。”

  這一次穿著寢衣的緊急夜會在吳邪的單方面決定中散場了,但外面的混亂卻剛剛拉開帷幕。那一夜整個杭州城都籠罩在惴惴不安中,馬車不時在街上疾馳而過,急促的軲轆聲混雜著狗叫和被驚醒的孩童啼哭,嘈雜的讓人難以入眠。吳三省和張起靈都沒有回隊伍,在吳家老宅挑了兩間臥房休息。

  張起靈走進吳邪的房間時店老闆還沒有睡,靜靜的站在窗口發呆,聽到開門的動靜也沒轉身,指甲狠狠的在窗欞上扣著。

  軍官並沒有介意,自顧自的在吳邪身後站定了:“你很失望?”

  初秋的夜風有些涼,吳邪單薄的寢衣擋不住寒意,站在風裡久了被凍的透透的,從頭到腳止不住發抖。

  “沒有。”吳邪冷冷的說:“你們拿槍的都能得過且過,我們平民百姓沒話講。”

  張起靈沒辯解,他順著吳邪的視線朝樓下的街道望去,恰好連續三輛裝扮考究的馬車轆轆而過,一看便知是大戶的車駕。他沉默了半晌,說:“車馬都準備好了,明天能趕到紹興。”

  吳邪很生氣,但他不願意朝張起靈發火,只好寒著臉不說話。

  “走吧,剩下的交給我。”軍官的聲音很平靜,語氣卻不容抗拒。

  吳邪忍不住提高了嗓門:“你能幹什麼?不是有命令按兵不動麼?那幫土匪進了城見富戶都走了肯定要衝民眾撒氣。”由於憤怒老闆連呼吸都急促了起來,他猛地回頭指著窗外的夜幕說:“你看這杭州城,天知道它要被糟蹋成什麼樣子。”

  張起靈伸手合上窗戶,把呢子風衣脫下來披在吳邪身上,他的手落下時吳邪明顯有些抗拒,朝後躲了躲,張起靈卻乾脆扳過他的肩膀強迫他轉過身,然後仔細的把扣子一粒粒系好。

  “晚上涼,別凍著。”

  吳邪不耐煩的擺擺手:“我不會出城的,杭州走不了的人太多,我不能讓他們無家可歸。”吳邪固執的說。他已經做好準備等待張起靈的反駁或輕蔑,但軍官只是點了點頭,說我知道。

  “你不知道,你什麼都不知道,你的理想和主義難道只是說說,這種時候卻什麼都不做麼?”吳邪連珠炮似的質問,想到張起靈談論未來時的堅定神情他忽然失控了。但軍官不等他說完便輕聲打斷他:“別吵。”

  “上面是有命令,但我沒說過要遵守。”

  老闆剩下的話被張起靈這麼一嗆都生生咽回了肚子裡,面部表情就隨之尷尬起來。張起靈饒有興趣的瞥了吳邪一眼,搖頭說:“你現在倒有點像我們的同志。”接著挽起袖管露出手錶,當著吳邪的面在側面擰了幾下,錶盤整個掀起來,張起靈從夾層中取出一張折的極小的紙條遞到吳邪手中:“我在想辦法,吳邪你要有耐心,相信我。”

  吳邪猶豫著展開紙條,他不懂密碼,顛來倒去看不明白紙上疏密有致的黑點是什麼意思。張起靈看著他笨拙的樣子禁不住往上勾了勾唇角,用極輕的聲音解釋說:“我的人在準備跟宋梅村談判,如果成功,我們能保住杭州城,如果不成功,他會死。”吳邪把紙條還回去,指尖有些輕微的發抖,但這次並不因為寒冷,他望著張起靈堅毅的臉:“那你呢?”軍官擺擺手示意他不要問下去,低頭瞥了一眼時間,說:“今夜我有很多事情要做,還有十分鐘,吳邪,讓我歇一會。”

  吳邪這才注意到軍官眼睛下深重的烏青,似乎連續幾天沒睡好了。他一下子不知道說些什麼,他覺得慚愧,當他任性的埋怨張起靈時卻不知道這軍官早為全城人賭上了自己和朋友的性命,他能說什麼呢?祝你成功嗎?

  猶豫間行動先語言一步表達了吳邪的想法,他無意識地朝張起靈伸出手,但指尖碰到他冰涼的軍服時吳邪猛地反應過來自己在做什麼,窘得臉色通紅一片。軍官卻長長的舒了口氣,往前迎了一步,攬著吳邪的腰,下巴磕在他肩膀上,半閉了眼睛低聲說:“別動。”

  那是一個算計著時間的擁抱,張起靈的側臉埋在吳邪的頸窩裡一動不動,呼出的熱氣蹭的吳邪發癢,但他也不動,雙手環抱著懷中的軍官,哄孩子似的在他後背輕輕捋過。張起靈的肩膀很寬,但整個人卻瘦削,一躬身連脊柱的形狀都凸出來。那一刻窗外的嘈雜都遠去了,房間裡安靜的只能聽見兩人的呼吸和手錶指針走動的咔噠聲,吳邪微微偏頭,鼻尖摩挲著軍官的側臉,埋首間吸進去的都是他身上清爽的皂角香。他用手指小心的隔著衣服探索軍官背上的肌肉線條,忽然覺得懷中結實而馴順的身體沒來由的讓人感覺安全。

  這兩個被突如其來的情感擊中的年輕人像交頸的天鵝,臉貼臉的擁在一起,他們似乎忘了窗外即將燃起的戰火和風雨飄搖中晃晃欲墜的杭州城。冰涼的夜風從窗欞縫隙溜進來,但他們分享著彼此的體溫,絲毫沒有感覺到寒冷。

  第46章 舊話

  在杭州商會的錢款以及各個黨派代表的協同幫助下,杭州城的短暫和平最終以談判的形式保住了,但張起靈在辛亥革命前就在同盟會相識的老朋友夏超卻陷入了麻煩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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