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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掌柜眼珠子一瞪,道:「可過,怎麼不可以過給我?」

  問起娃娃的名字,李掌柜悶悶地抽了一會兒菸袋,道:「可,叫李可。」

  李掌柜悶悶地是,那對夫婦沒有留下隻字片言,連一個姓氏都沒有,李掌柜無奈,只能叫孩子隨了他的姓,想想他父母的衣飾,他常覺得這麼著委屈了這個孩子。

  李可釀著一手好酒,自從李掌柜正式賦閒,李家的酒店便由這位繼子來釀。

  一切都似乎沒有變,李家的酒樓依然是好酒廉價,待客豪邁,只是酒館裡多了一些女人小媳婦來打酒買一些酒菜,人人都知道她們醉翁之意不在酒,來只不過為了瞧一眼那面目清俊,沉默寡言的小李掌柜。關於他的傳言很多,有人說他出身卑微,是家裡的私生子,所以才會被過繼出去,有人說他是落敗的大戶人家後代,不得已才過繼給李掌柜,有人說他目不識丁,但有一位秀才賭咒發誓說李可滿腹經綸。總之這位遇事總是淺淺一笑的李可是市井巷間眾人樂此不疲的談資之一。他們以為這樣一個人便已經足夠傳奇,可是卻沒想到這只不過是李可一生中最為平靜無奇的一部分。

  從沒有人踏進過李可的房間,自然不會有人知道李可的房間裡滿是書。李掌柜從末替他請過先生,酒館裡曾經呆過一位說書先生,幼年的李可能將他說過的故事一字不漏的背下來,再找來書籍相對,直到一天,他能完全認識書本上的字。李掌柜知道了,也只是嘆了一口氣,臨死之前對他道:「萬萬不要動功名之心。」

  李可點頭,李掌柜便放心去了,李可一直都是一個聽話的孩子,李掌柜相信他這一句跟其它的話一樣是作數的。李掌柜的葬禮一辦完,李可便將酒樓關了,不知所蹤,而當小巷子裡的人都在猜測他去向的時候。安徽紫氏王紫允的府上卻多了一個年青人。

  紫允微笑道:「你總算來了!」

  同年,京城裡少了一位釀著一手好酒的少東家,卻多了一個青衣布衫的說書先生……只為了一個握著重權,酷愛聽說書的紈!王爺。

  紫允指著畫像對李可道:「此人便是晉王元英,你需牢記他的相貌,伺機與他結交。此人輕浮張揚,目不識丁,但卻是一個馬屁行家,深得元氏那老太婆的喜愛。他手裡握著京城最大的三支營兵,對我們的復仇能起翻雲覆雨的作用。西紫的紫式微雖與元英結交,但卻不太牢靠,這件事由我們東紫來辦,才能確保萬無一失。」

  李可微微低頭,只見畫像中有一少年手持鳥籠,腳底跟著二支西域來的哈巴小狗,顧目四盼,一派洋洋得意的自在。李可略略點了點頭,將捲袖卷好收起,淡淡地道:「我知道了。」

  李可坐在堂上說春秋,一連數日卻沒有碰上那個紈!子弟,那一日收起響木正欲下堂,他一起身,便看見一少年男子沿著街道走來。此時花開荼靡,街道上落英紛紛,他便是踏著滿地的落英而來,一抬頭,像是便瞧見了起立的李可,於是露齒一笑,眉目生花,一身風流。

  李可慢慢地坐回了原位,他看過數次畫像,如今見到元英真人,只覺得畫像與真人差之遠矣,不是容貌的差別,而是那雙眼睛,他從未見過一個眸子如此傳神的人。他臉上雖然在笑,但眼神卻又似另說它語。

  那雙眸子上覆蓋的笑意很淺,看得深了似有一種種落落寡歡,李可手中的響木狠狠地敲了一下台子,那雙眸子便落在了他的身上,略微有一些訝異,但即而像是又很開心,有一種孩童見到糖果似的開心。李可不自然地,在心中也跟著微微一笑。

  李可幾乎沒有花什麼功夫便與這位紈!王爺深交了起來,他常來捧場,對李可百般奉承。李可總是表現的不卑不亢,但心中偶爾也會冷笑,只覺得此王爺看著似模似樣,但真相處起來卻是一個俗人。元英不懂詩詞,一對上詩詞便要大呼頭痛,但對各類說書卻又痴迷不堪,但凡李可說過的內容,他都能一字不差的複述。民間經常流傳著各式這位王爺的笑料,似乎他也經常出洋相。元英是元氏的謫系,可沒有絲毫尊貴可言,相反在他的身上常見一些市井小民的習氣。如果真要論他有什麼長處,李可覺得除了對說書能過耳不忘,便是那馬屁功夫確實無人能及。只要李可眼睛略略停留片刻的物事,若是他在,明天必定這件物事便會送於李可的住處,也必定有各式的說詞讓李可能泰然自若地收下。

  李可心中自覺得明白那位王爺的心思,不過是一些齷齪的念頭,但是元英對他百般奉承,但卻從來不提一些過份的要求。李可有的時候不由心想這位王爺的耐心倒也算是一個長處。

  一日,元英終於提出了要與他共進晚餐的要求,李可不禁心中暗暗地冷笑了一聲,點頭應允。

  事情到這步應該是會發展迅速的吧,李可穿了一身白衣赴約,遠遠地看見元英也穿了一身白衣前來,皎潔月色之下,風吹衣動,明知此人一身絕佳的皮相之下不過是俗不可言的人,但是仍然不禁神往。

  元英喝酒很多,但似乎談不上很能喝酒,比起李可千杯不醉的酒量,他更是沒幾杯便喝得東倒西歪,在李可面前洋相出盡,可幾次酒下來,便當真是吃飯喝酒,閒聊,似乎再也找不到比這三樣更讓這位紈!晉王感興趣的事情了。李可不禁心中詫異,暗道莫非傳言有誤,這位王爺喜愛的並非男子。有一日,元英又喝醉了,搭著李可的肩吃吃地笑道:「你知不知道,本王喜歡一個人……但他喜歡別人。」

  李可握著酒杯,淡淡地道:「王爺,即然如此,你又為什麼不去找他來陪呢,這樣處多了,沒準他會喜歡上你也不一定。」

  元英打著酒嗝道:「我元英一生,從不勉強別人來喜歡我,我喜歡他便是喜歡他,與他喜歡我沒有相干。我喜歡他,便愛見他高興,他能守著自己喜愛的人便會高興,我便高興……」

  李可微微轉過臉,看著元英那雙醉眼,道:「你當真能如此超脫嗎?」

  元英微微一笑,道:「不能的,我的高興都是假的,等有一日我不想再裝高興,便不喜歡他了,再也不喜歡了。」

  李可忽然覺得心中隱隱似有針刺,心中似忽然輕微地一疼。

  再後來,兩人相處沒有比以往更親密,卻更加的自然了。

  李可逐漸明白元英找他,不過是找人來陪,沒有其它更多的心思。內容可以天南地北,可以風花雪月,但絕對與朝政無關,更加不用提軍情。這兩樣元英一概沒有興趣,也沒花過心思了解。甚至李可懷疑,那根本就是元英的一種智慧,這讓他始終都留在了兇險詭譎的朝庭爭鬥之外。

  每一天李可坐在說書台上,便會自然地想元英什麼時候來,他今天又會給自己帶來什麼驚喜。元英從未令他失望,總是如期而至,依然沒有貴族風範 大聲叫好,大叫打賞,但不知怎麼,李可現在看來,卻覺得元英刻意為之遠多於他天性使然。那種如同作戲似的作派,常常會令李可不禁宛爾。

  這一日如同往常,兩人飲酒相談甚歡,元英大笑道:「今天有三樁樂事,賞月是一樁,喝酒是一樁,跟你在一起是一樁。」

  聽到跟你在一起這五個字,李可不由地心猛然跳動了一下,他第一次覺得自己同元英相處似乎脫出了想要的範疇了。可沒有等兩人再次交集,卻來了一個不速之客,是莊家世子莊仲庭。根據紫允的情報,這位莊仲庭似乎與元英的關係非同一般,元英與他青眉竹馬,這位莊仲庭應該是他第一個戀人。

  但是元英雖然依然微笑,的眉目之間卻掩不住對他的厭煩,透著一種決絕,那位莊世子似乎也察覺到了這一點,李可能看到他眼中的傷心,聽他努力平穩地道:「他這個人好的時候對你全心一片,好像喜歡你今生都不會變,可如果你一旦犯了什麼錯,他這人掉頭就走,翻臉不認人!他的忘性比誰都大,你還沒把他忘了,他已經另有新歡!」

  李可心中微微一動,想必自己有目的而來,對眼裡揉不得沙子的元英來說,這也是不可饒恕的錯誤吧,他幾乎是本能地反駁道:「謝世子提醒,不過我這人謹慎,不會犯令人調頭就跑的錯誤!」

  莊仲庭看了他一眼,冷笑了一聲,轉身離去。

  元英長出了一口氣,高興地道:「謝謝!」

  但是李可卻是略略沉默了一下,道:「王爺,剛才那句話只不過是我用來解圍,你萬勿當真!」

  李可能覺到空中的氣氣氛瞬時冷卻了下來,元英尷尬地道:「知曉,知曉。」

  這樣的氣氛再多喝幾杯也無計於事,李可道:「王爺,我瞧您有一些醉了,不如我送你回去!

  出去的時候,李可扶著元英,他能感覺得元英刻意與自己靠近,如果是以往,他必定會覺得元英是藉機輕浮,可是現如今,他會理解為這是元英對自己的依戀,有那麼一刻,李可有一些希望這條黑色的巷道能長些,再長一些……然而路再長都總有盡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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