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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色如霜,薄染鴛鴦。她目光如酒,化他胸膛萬千相思,這世上多少的春光明媚,都抵不過她歡顏如歌。

  這一吻淺嘗輒止,他意猶未盡卻也不忍過多要求,只將鼻尖摩娑她的鼻頭,輕道:“這麼晚了你為何不睡?”

  “睡不著。”她滿臉通紅,倚在他胸口。戰鎧冰冷堅硬,她卻覺得溫暖。

  “我哄你睡。”他說著將她攔腰抱起。

  俞眉遠還不及開口拒絕,就已被他抱著躍出了窗戶。羞澀被驚訝取代,這人說要哄她睡覺,怎麼哄到外頭去了?

  沙城夜裡的風微涼,從她身畔拂過,帶去白日的灼熱。他幾個騰躍,抱著她飛到了閣樓的屋頂上。

  “在這睡舒坦。”他二話不說躺在了屋頂上,把她放在自己胸口上。

  “要滾下去了。”俞眉遠嘴裡雖說著,人卻順從地趴到他胸前。

  他大掌一攬:“不怕,有我在。你只管安心睡。想要我如何哄你睡?給你唱支曲兒好不好?”

  她“噗呲”笑了:“不要,我又不是孩子,靜靜躺著就好。”

  他一手枕在自己腦後,一手有節奏地拍著她的背,笑道:“那好,以後唱給我們的孩子聽。”

  俞眉遠再也忍不住,臉埋進他胸膛,笑得眼淚都要出來。

  天被星燈,夜云為伴,真像醉極後做的夢。

  風輕柔拂過,她只聽到他溫柔的笑聲便已覺得安心,哪怕身下躺的是懸崖峭壁,她也無懼怕。身體仍是倦的,疲憊叫囂著鋪天蓋地湧來,睡意侵蝕了她的腦袋,眼皮就漸漸搭上。

  霍錚被她緊緊抱著,耳邊有她含糊不清的咕噥:“小霍哥哥好相公……”

  他側頭吻上她的發。

  縱戰火紛擾,柔情未減半分。

  ……

  自從霍錚離京後,她便無好眠,後來京中巨變,她深陷魏府更是徹夜難安,每夜都不過躺在床上裝睡,從魏眠曦身邊逃出,她又勞心奔波,直至桑陵與他重逢之前,她就沒睡過一個完整的覺,這一覺香甜無夢,委實難得。

  只可惜她被外間傳來的刀劍廝殺聲吵醒了。

  天才微明,破曉剛過。她不知何時已被霍錚抱回屋裡,霍錚並不在她身邊,想是他見她睡著了才離開的。外頭的廝殺動靜很大,怕是魏眠曦又發動攻城。

  她因見著霍錚才松下的心瞬間又懸起。

  迅速坐到床沿要穿鞋,她頭一扭,看到床邊小几上放的東西。

  銅托盤上放著一碟爐餅,一份被溫在棉絮桶里的清粥,還有幾顆松子糖。

  托盤下壓了張方箋,上頭的字跡行雲流水,出自霍錚之手。俞眉遠拈起方箋看去,箋上是他的叮囑,要她醒了就好好用飯,糖是留給她解饞的,只是不許一下子吃多,吃了飯若她身體好轉,嫌在屋裡發悶,便出屋轉轉。戰事緊迫,他不能時刻守著她,望她好生照顧自己。

  字裡行間,全是他的心意,好似他這人就站於她眼前,向他溫聲叮嚀。

  俞眉遠收了方箋,按他說的乖乖吃飯,寡淡粗糙的飯食卻勝過她平生所吃過的種種精美菜餚。

  粥餅下肚,再含上顆糖,她身上頓時有了力氣,精神也好上許多。外界紛擾傳來,她看看自己的手,心中主意一定,便沒有猶豫地出了屋子。

  雖說還是無法上陣殺敵,但去城中幫楊如心救治傷患,她還是可以的。

  ……

  出了屋,街巷上傳來各種啼哭與慌聲,溫存情意消退,俞眉遠的心又堅硬起來。城中仍舊很亂,她所過之處皆能望見神色委頓的百姓,青壯男子都被叫去衛所守城,只剩下老弱婦孺在屋前無助等待,糧水短缺,大軍壓城,所有一切都叫人惶恐難安。

  俞眉遠將剩下的幾顆松子糖送給了屋前啼哭不止的小男孩,小男孩破涕為笑,拆了顆糖不舍地舔了兩口就高興地飛奔回家,要給他母親也嘗嘗。俞眉遠笑笑,快步朝城中心走去。

  到醫館尋了一圈,她都沒找著楊如心,恰巧沐沉沙背著個受了箭傷的人進來,醫館裡的人各自忙碌著,無人抽得出手上前,俞眉遠便上前幫沐沉沙將那人扶下,找了席位躺好。不多時就有大夫過來診治,俞眉遠和沐沉沙這才放手。

  “嫂子,謝了。”沐沉沙朝她道謝,匆匆要離。

  “等等。”俞眉遠叫住了他,“我聽城外廝殺聲激烈,可是魏家軍又攻城了?如今情況怎樣?”

  這些話她本要問霍錚,然而他們每次見面都匆忙短暫,她找不著機會問。

  “不是攻城,是他們要下皇陵。”沐沉沙將她拉到一旁,小聲道。

  “什麼?”她一驚,隨即明白,“他們是想從南牆鬼樹的入口進去?”

  “是啊。”沐沉沙點點頭,見她神情漸凝,便又道,“嫂子莫擔心,霍引早已料到魏眠曦的打算,已提前在鬼樹的入口之處布下戰陣,引他入瓮。如今兩軍在南牆外打得正急,我們雖打不退魏眠曦,但一時半會他也奈何不了我們。我們只需熬到太子攻破赤潼,他們就會派大軍支持桑陵。”

  “太子的兵馬不是還被困在西北與薩烏作戰?”俞眉遠訝然。

  “霍引秘潛薩烏大營,刺殺了薩烏王和兩個王子,薩烏群龍無首,早已退兵。為了殺魏眠曦一個措手不及,西北軍隱瞞了大捷的消息,只令霍引帶了兩萬兵馬過來,其實餘部已隨太子攻向赤潼。”沐沉沙左右看了看,確認無人後才輕聲回答。

  “他一個人潛進薩烏軍營刺殺?”她握了拳,難以相像他一人面對薩烏大軍的艱險。

  “是啊,他自己想的計策,只找了老十給他掩護,那場刺殺可謂兇險萬分,他受了一箭逃出……”沐沉沙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因為他發現她的表情不太對,“你不知道他受傷的事?”

  俞眉遠冷著臉問:“他傷到哪裡,可嚴重?”

  “這……我不清楚,應該無大礙,如心替他診治的,你問問她去。”沐沉沙覺得自己好像做錯事了,忙找了藉口腳底抹油,“前線還有事,我先走一步。”

  話音未落,他的身影就失了蹤跡。

  ……

  因牽掛霍錚的傷勢,可他又在城牆那裡主持大局,俞眉遠只能找楊如心詢問,可她在醫館幫了許久忙,卻遲遲未見楊如心回來。

  楊如心醫者之心,斷不是會放下這裡諸多傷者的人,而醫館又因為她不在,許久棘手的傷症無人敢接手,眾人也開始著急,俞眉遠心裡恰也擔心她,便放下手上的雜事,去尋楊如心。

  附近幾個她可能去的地方都找了一圈,俞眉遠始終沒見到楊如心。

  “才剛見到楊大夫好像往城北去了。”最後,她在城中找到了一個見過楊如心的人。

  俞眉遠狐疑。

  城北是桑陵城最荒蕪的地方,離醫館有些遠,這急要關頭,她跑去那裡做什麼?

  如此想著,她提氣縱身,朝石林處疾掠追去。

  ……

  “楊姐姐。”

  俞眉遠在北城牆前的小巷裡見到了楊如心。

  楊如心正帶著她的助手站在巷口仰望著北城門。從俞眉遠的角度望去,可以看清站在陽光里的楊如心,然而她身邊的助手卻躲在屋檐的陰影里,低垂著頭,看不清模樣。

  “阿遠。”楊如心轉頭,看了她一眼,笑道。

  “醫館那裡有幾個棘手的傷症,沒人敢接手,大家都在急著找你。”俞眉遠往前走了兩步。

  楊如心並無異樣,可她身後那助手卻不動聲色往陰影里移了移。

  俞眉遠微蹙了眉。楊如心的助手她認識,是個慡利的少女,眼前這人雖是一模一樣的打扮,身形也一樣,可她總覺得不太對。

  “醫館裡少了幾味糙藥,我先前在這邊見過,所以過來找找,馬上就回。”楊如心拭拭額上的汗,聲音里透著不著痕跡的急,“阿遠,你回醫館等我吧。”

  “好。”俞眉遠二話沒說便點下頭,轉身就走。

  幾根銀針自她背心悄無聲息she來,她卻早有防備,轉身踢起地上幾塊石子。石子飛到半空,“錚錚”幾聲,將那幾枚銀針撞到地上。

  她跟著縱身朝她們掠去,可身形才到半空,她便被迫收回攻擊,落到地上。

  “再過來,我就殺了她。”

  戴著指套的手掐上楊如心的喉嚨,指套尖銳,泛著青光,淬著毒液。一直站在楊如心身邊的助手抬了頭,露出熟悉的面容來。

  “俞眉婷!”俞眉遠臉色一凝,殺氣傾瀉。

  俞眉婷一直被關在衛所的牢里。當初眾人因想著她是月尊教教主,來日若要剿滅月尊教尚需用到她,便暫時留她一命,這些日子他們忙著桑陵城,便倒把她給忘了,也不知怎地竟叫她給逃了出來。

  “你既已抓我為質,為何還對阿遠下手?”楊如心臉上笑頓失,一邊怒道,一邊朝俞眉遠道,“阿遠,你快走!”

  “我改主意了。”俞眉婷看著俞眉遠笑得陰冷,“你不如她好使,哈哈哈!”

  “你想怎樣?”俞眉遠冷道。

  “拿你自己來交換她!”俞眉婷說著將指套尖對準了楊如心的咽喉,“否則,我現在就殺了她!”

  楊如心大急,奈何被俞眉婷反剪著雙手,無計可施,只能揚聲:“不行,不能換!阿遠,你快走!”

  俞眉婷嫌她煩,手在她頸間一敲,楊如心頓時暈去。

  “換還是不換?”森冷的聲音從俞眉婷口中吐出,她的指尖往裡,已壓進楊如心的肉。

  俞眉遠攥緊了拳,道了聲:“好。”

  “哈哈哈。”俞眉婷爆出一陣笑聲,令她自縛雙手仍不放手,手中又朝她扔出幾枚銀針。

  銀針刺入俞眉遠的穴道,她只覺得穴道一麻,身上要穴已被封住,無法再施力。

  俞眉婷這才扔下楊如心,轉而將指尖抵上俞眉遠的背心。

  “走吧,晉王妃,我要出城。”她嬌媚得意道。

  晉王霍錚的寶貝,不知道……夠不夠一個桑陵城的分量。

  第192章 半寸之差

  日頭毒辣辣地照著,沙子已被曬得滾燙,遠處的煙塵瀰漫,廝殺聲音近在耳邊。起伏的沙巒間,一匹馬頂著烈日狂奔,在沙海間落下一長串的腳印。

  俞眉遠被曬得雙頰通紅,身上的汗雨一般流下,她感覺自己快要融化了。俞眉婷坐在她身後,一手掐著她的喉嚨,一手控著馬韁,喝令馬兒朝南城牆前魏眠曦的營地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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