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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數一直在旁邊靜靜聽著,此時摟了桃華道:“伯祖父說得對,這是大福。你瞧瞧太后,再瞧瞧於家……你這樣難過,反而讓伯祖父不安心了。”

  桃華擦著眼淚道:“我也知道,可……”無病無痛地過一生,兒孫滿堂地去世,自然是福氣。可是怎麼就不能再多活幾年,然後再……

  蔣老太爺笑道:“說起來,有旭哥兒,我也算得上四世同堂的人了,還要怎樣?”雖然他自己的孫子還沒有生子,但有堂外曾孫,也能算數呢。

  桃華現在精神到底不濟,哭了一會兒就覺得累了,沈數叫薄荷伺候著她睡了,親自送蔣老太爺出來。

  如今他住在秋涼殿,其實很不合規矩。本來皇帝要讓陸盈先遷出來的,可是鳳儀宮那裡皇帝想要好好修整一番,最好將之前皇后的痕跡全部抹去。而陸盈自己又在這時候診出有孕,不宜隨便挪去陌生地方,所以只好也還住在秋涼殿。

  如此一來,為了避嫌,秋涼殿前後殿中間的那門就封了起來,蔣老太爺如果入宮診脈,就得先從前門進前殿,給陸盈診過脈之後再出前門繞後門,進後殿給桃華診脈。雖然麻煩一些,卻避免了閒話。

  這會兒蔣老太爺給桃華診完脈,自然是從後門出來。後門自然是比前門要僻靜許多,除了皇帝特地調來守門的幾名內侍,便再無旁人了。沈數又往前走了幾步,估摸著內侍萬不能再聽到他們談話,這才淡淡道:“伯祖父這一去,不知伯祖母怎樣?”

  蔣老太爺腳步一滯,也緩緩道:“你都知道了?”

  “是。”沈數負手望著前方。已經是春末,皇宮裡花紅柳綠,一派生機,真有些新朝新氣象的模樣。

  蔣老太爺深深嘆了口氣,轉過身來向沈數深深拜了下去:“我向王爺請罪——”

  沈數一伸手扶住了他:“並非伯祖父所為,又如何請罪?”

  “我是一家之主,既無能教妻,又無能救弟,難辭其咎。”蔣老太爺苦笑了一下,“我去了,于氏自然也要跟著。只是我那不孝子的確不知此事,還請王爺不要遷怒於他。”其實他說這話的時候,也知道沈數不會對蔣鈞做什麼,否則他只要把這件事告訴桃華,蔣鈞那前程也就沒了。

  “桃姐兒對松哥兒還是頗為照顧的。”沈數淡淡地道。蔣老太爺夫妻一去,蔣鈞與蔣松華都要守孝三年,之後蔣鈞能不能再起復他是不管的,不過蔣松華那裡,倒還可以照顧一二。

  “多謝王爺——”蔣老太爺又深深拜了一拜。他死了,蔣鑄當然也要守孝,剛外放的官兒也就沒了,不過他夫妻兩個都是精明人,又跟於家毫無瓜葛,將來要起復也還容易的。

  沈數微微點頭:“桃姐兒現在身邊離不得人,本王就送伯祖父到這裡了。這些日子,蔣充媛也時常打聽伯祖父的消息呢。”倒是蔣杏華那邊,除了頭一天來過,之後就一直很安分,大約是王充容真把她給勸住了。

  “梅姐兒——”蔣老太爺搖頭苦笑。蔣鈞生的這些兒女,除了一個蔣松華之外,都繼承了他們夫妻兩個的小聰明和不安分,偏偏又不是真正的睿智,“想來過些日子她知道消息,也就死心了。”父兄守孝三年,蔣梅華的青春也就徹底消磨過去了,再也沒有不安分的資本。

  “倒是杏姐兒,其實倒沒有什麼壞心……”蔣杏華就像一棵糙,從來也沒人去給她澆水,不長歪已經很難得了。不過話又說回來,一棵糙而已,就算長歪也沒什麼用。

  沈數又點點頭:“若是安分的人,皇上總還顧念一二。”蔣杏華若能好好陪伴王充容,日子也不會難過。

  蔣老太爺與他道別,走到宮門處,便聽後頭有人氣喘吁吁地喊:“老太爺——”

  能在宮裡這麼喊他的,只有蔣家的人,蔣老太爺不必回頭就知道肯定是蔣梅華的陪嫁丫鬟。但他並不去看究竟是誰,只是加快腳步出了宮門,毫不猶豫地走了——宮人不能出這道宮門,雖然不過是一道門檻,也是天淵一般。

  蔣府這些日子也是門庭若市。於黨被清算,那些當日跟著於閣老的官員自是以謀逆之罪抄家下獄,然而於黨占據半壁朝堂多年,哪個官員敢說自己與他們毫無瓜葛?這些下獄官員自是還要審訊的,審訊之中難免牽枝扯蔓,又拉出許多事情來,誰敢說不會有什麼事牽扯到自己呢?

  說起來這些事,全看審訊官員如何做了,有些事情若不深問也就混過去了,又或者雖問出來了,卻在上報之時略寫得輕些,有於黨覆滅在前,皇帝或許也就一帶而過不加細究。若是審訊官員不肯放過,硬是深挖細問,這結果怕就截然不同。

  審訊之事,自是刑部與大理寺協同辦理,於是刑部和大理寺的官員自然就成了搶手貨。

  蔣錫自年後入大理寺,宮變當日他雖然沒有像御史們一般跳出來指斥於閣老,但也沒有跟從於黨。何況人人皆知他的侄女和侄女婿立下大功,如今他在大理寺,簡直就是炙手可熱,不知有多少人想方設法地找門路托人情,只想往他眼前湊一湊。

  蔣老太爺遠遠就看見了自家門口那些車馬,頓時厭煩地皺起眉頭:“從後門走!派人去衙門裡看看,找著你老爺就告訴他,我快死了,讓他回來給我準備喪事!”

  跟著他的小廝甘糙知道他心裡不痛快,故而也沒把這話當一回事,服侍他回了百糙齋,就出去往大理寺去了——雖說老太爺說的是氣話,但他做下人的,總要把原話傳到了才是。

  蔣鈞這些日子正是風光無限的時候。他是決心要狠審於黨的,有些東西該挖就要挖出來,不挖出東西來,怎麼賣人情呢?何況,有些人也該下來了,這些年他也認得幾個後起之秀,若能借這機會把人托上去,說不定繼於黨趙黨之後,也會有蔣黨呢。

  當然,他並沒有把持朝堂的野心,可是朝中有人好辦事啊。他這個大理寺少卿總不能做到死對不對?將來還要往上升的時候,也需要有人替他搖旗吶喊,造造聲勢啊。

  誰知道他這邊幹勁十足,那邊親兒子先來給他潑冷水了。蔣松華從前幾日就跟他說如今家中門庭若市不是吉兆。蔣鈞也知道這樣子太扎眼,但兒子說什麼不是吉兆,這也實在是太喪氣了。

  現在好了,兒子還沒擺平呢,老爹又要作怪,他這裡還辦著差事呢,就來說什麼叫他回去辦喪事!這一老一少的,簡直是存心不讓他好過。

  然而孝道大如天,既然家裡來人這麼說了,他也只有放下手頭的差事,肚裡罵罵咧咧地回去了。待回了家,一進百糙齋,卻見蔣老太爺正在整理案頭的手稿,哪有個快死的模樣?這股子氣頓時沖頭而上,勉強忍耐著道:“父親是哪裡不適?”

  他說話的口氣不怎麼好聽,也做好了蔣老太爺絲毫不理睬他的準備,誰知蔣老太爺這次竟抬頭看了他一眼,和緩地道:“回來了?”

  蔣鈞頗為詫異,口氣不自覺地也緩和了下來:“兒子聽甘糙說,父親身子不適……”

  “是快死了。”蔣老太爺淡淡地道,將案頭整理好的一迭冊子交給甘松,“把這些送到二房去。這是我一生所學,也唯有交給老三一家子,才不算白費了。”

  這話說得蔣鈞又有些不自在起來,正想著要不要說點什麼,就聽外頭有人急切地道:“老太爺怎麼了?”一掀帘子,于氏扶著丫鬟走了進來,一見蔣老太爺好端端地站在那裡,先是鬆了口氣,隨即又惱怒起來:“這些奴才怎麼胡亂傳話,怎麼說老太爺——”說老太爺要死了呢?

  “是我讓人去傳的。”蔣老太爺示意房中下人全部出去,又把門關好,才道,“我沒幾天可活了,外頭那些人,也該散了。”

  蔣鈞先是嚇了一跳,等聽到後頭又有些不悅起來:“父親若是為了這個,其實也不必危言聳聽。兒子如今不過是為皇上辦事——”

  蔣老太爺打斷他:“你是不是忘記了,咱們家裡也有于氏之人。”

  這句話一說出來,于氏的臉色頓時慘白,蔣鈞也怔住了。說實在的,因為于氏一支離於閣老遠些,自從蔣梅華小產之後雙方又勢如水火,以至於他都忘記了,原來他的母親和妻子也姓於呢。

  “但咱們家——”蔣鈞窒了片刻,就想要辯解,“皇上也知道……”

  蔣老太爺再次搖搖手打斷他的話,轉向于氏:“到了如今,有些話也該讓老大知道了。究竟是你來說,還是讓我說?”

  “什麼?”蔣鈞眼看于氏的臉色白得跟紙似的,又有些心疼不滿,又有些惶惑起來,“究竟——是什麼事?”

  蔣老太爺看著于氏慘白的臉,緩緩地道:“就是你母親害死先賢妃,並嫁禍給你叔父的事。”

  ☆、第264章 大結局(下)

  桃華得到蔣老太爺和于氏死訊的時候,正是她從宮裡回到安郡王府的那日。

  來報信的是甘糙,穿著一身麻衣,哭得眼睛紅紅的:“王爺,王妃,老太爺和老太太都去了……”

  先走的是于氏,而蔣老太爺看過了妻子的屍身之後,當夜就一睡未起,無疾而終。

  “伯祖母也去了?”桃華吃了一驚,蔣老太爺只預言了自己的過世,可並沒有提于氏啊。

  “老太太……”甘糙吞吞吐吐,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他是在百糙齋伺候的小廝,並不能隨意進出于氏的院子,但是隱隱約約也聽說,老太太並不是如老太爺那般的壽終,倒好像是——自盡的。

  只是,這話他可不敢亂說。自盡,這可是件大事,家裡出了這樣的人命,按說都是應該報官的,然而蔣鈞最後只說于氏是久病而亡,決定將父母在同一天出殯下葬。既然主子不提,他這個做下人的當然不能亂說。

  而且這事兒,他也不是親眼看見的,只是于氏身邊的大丫鬟雪柳驚惶之中漏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話,但之後他再問,雪柳就根本不承認自己說過這話了。而且,銀柳和雪柳現在都在靈堂之中守靈,等閒根本見不著她們,就更無從打聽。既然這樣,他又怎麼跟郡王妃說呢?

  想了想,甘糙還是把後頭的話咽了下去:“老太爺生前吩咐過小的,把編寫的醫書給三老爺送了去,另外還有個醫箱是給郡王妃的,一方硯台是給柏少爺的……”說起來,就給三老爺一家子這點東西,甘糙都不好意思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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