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9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母后今日來,到底是要說什麼?”皇帝似乎有些忍耐不住了,“此事與蔣氏無關!”

  “到這會兒還護著呢。”太后又嘖了一聲,不過到底換了話題,“皇帝別急,再等等。”

  皇帝眉毛一揚:“等什麼?”

  “等那個——”太后回手往西北方指了指,“方才,皇帝可聽見那邊有響動了,就像打雷似的?”

  “哦——”皇帝不怎麼在意地點點頭,“大約是要下雨了?”

  “不是下雨。”太后笑了,“那是開遠門被打開,西北兵馬入城的喊殺聲。哦,兩營軍雖然趕過來了,卻被關在城外,這會兒正在攻打開遠門呢。不過想來,一時半時的他們是攻不進來的。”

  不知是巧合還得怎麼,東配殿裡這會兒忽然有股子風吹了進來,燭火晃動起來,照得皇帝的臉半明半暗,看不清是什麼表情:“西北兵馬?是沈數?”

  “不是他是誰呢。”太后好整以暇地道,“除非登上那大寶之位,否則他又如何能奪回蔣氏呢?”

  “他膽子竟如此之大,是要造反了?”皇帝轉頭看向殿門處,那裡有更大的喧譁聲傳了過來。從這個方向,他的臉就完全隱藏在暗處,太后根本看不清楚:“只是,他與於家就沒有仇了?等他登基,於家就能繼續富貴榮華了?”

  太后又笑了:“當然不能。雖然我沒能毒死他的生母,最終賢妃是死在蔣大太醫之妻偷換的藥丸上,但那也是于氏女,老四這個人記仇,將來得了勢,絕不會放過於家的。”

  “既然如此——”皇帝仍舊看著殿門外,“想來他只是於家的一把刀了?”

  太后笑而不答,只往外指了一下:“這會兒,百官們也回來了,皇帝是不是也該做點什麼?”

  文武百官方才在祭禮結束之後已經離開了宗廟,應該是各自出宮回家,這會兒太后卻說他們都回來了,自然是不對勁的。皇帝側耳聽著外頭的動靜,問道:“朕該做什麼?”

  “自然是退位。”太后站到這會兒,已經覺得很累了,兩邊太陽穴又突突地跳起來,胸口也有些煩悶憋氣,勉強支持著道,“到底你我母子一場,你若不生事,我也不忍殺你。”

  殺你兩個字,就是如此輕易地從太后口中吐了出來,仿佛在說摔個杯子盤子似的。皇帝看了她一眼,笑笑:“那之後呢?國賴長君,於家是準備讓暉哥兒一個娃娃登基,於閣老做周公麼?”

  太后搖了搖頭:“讓暉哥兒登基,三十年後無非又是一個皇帝罷了,還得是于氏血脈才能令人放心呢。”

  “于氏血脈?”皇帝臉色微微變了變,“哪裡來的于氏血脈?”

  “自然是皇后腹中之子。”

  “皇后根本無孕!”皇帝緊盯著太后,“你這是混淆皇室血脈,是篡位!就不怕百年之後,無顏去地下見先帝和列祖列宗嗎?”

  太后大笑起來:“無顏見先帝?當初我於家殫精竭慮,才把先帝扶上皇位,結果呢?他寵愛賢妃,置我於何地?我無顏見他?他才是該無顏見我吧?”

  她抖了抖袖子,門外的兩個宮人立刻走進來,一個扶住太后,另一個盯著皇帝:“皇上請出去瞧瞧吧。”隨著她這句話,門外人影晃動,又冒出幾個內侍來,齊聲道:“皇上請移駕!”

  皇帝站著沒動:“皇后呢?”

  “自然是去了秋涼殿。”太后真的覺得疲憊了,“你也知道,皇后是個急性子,等不及了。”

  皇帝臉色變了變,環視四周,最終笑了笑:“圖窮匕見了。好吧,朕就出去瞧瞧,你們究竟想要怎樣。”

  ☆、第260章 圖窮

  三月中的夜晚,風吹過來都是暖的,可是被禁衛們團團圍住的文武百官,卻覺得身上一陣陣地發冷。

  皇帝從東配殿內走出來,站在高高的台階上往下看了一眼,笑了笑:“人倒齊全。”

  的確,剛才參加祭禮的官員,幾乎是一個沒少地被圈了回來,甚至仍舊左文右武地排成兩列隊伍,左邊第一個是於閣老,右邊第一個則是沈數,兩人一個紫袍一個紅服,在四周禁衛手舉的火把照耀之下,格外顯眼。

  於閣老仍舊是一臉恭敬的神色,甚至還躬了躬身:“皇上。”

  “閣老這是什麼意思?”皇帝環視周圍的禁衛,“羽林衛和府軍左右衛都在這裡了,似乎不對吧?”十二衛中,羽林衛占其二,已經全到了,府軍衛占其五,到了左右二衛,算算其實只是十二衛的三分之一,但圍住宗廟已經完全夠用了。

  於閣老微微一笑:“雖然方謙被撤,但皇上仍舊牢牢掌握金吾衛、錦衣衛和虎賁衛,旗手衛老臣也調動不靈,能調來這些已經不易了。”

  “所以你選在宗廟之地發難?”皇帝往後宮的方向看了一眼。金吾衛和錦衣衛拱衛內禁,但現在他們都在後宮,反而派不上用場了。

  “怎麼是發難呢。”於閣老彬彬有禮地道,“臣等只是兵諫而已。”

  “兵諫?”皇帝大笑起來,“好好,你倒說說,諫的是什麼?”

  於閣老徐徐道:“諫的是皇上誅殺功臣,寵信佞人。”

  “佞人?功臣?”皇帝揚了揚眉毛,“誰是佞人,誰是功臣?”

  於閣老尚未說話,後頭已經有人聲音有點打顫地道:“功臣,自然是於家……”

  一眾官員都詫異地向說話之人看過去,因為他們都聽得明白,這第一個開口的,居然是趙尚書。這位可是去年春天曾經跟於家掐得頭破血流的啊,這會兒見風轉舵是不是有點太快了?

  就連皇帝都有點出於意料之外,神情有些古怪地問了一句:“趙尚書說什麼?”

  “臣說,臣說……”趙尚書額頭上的汗已經下來了,身子躬得像個蝦米,“臣說於家乃是功臣。”他還想說皇帝不該誅殺功臣,然而雖然準備拋棄羞恥之心,嘴卻不是太聽使喚,一方面是害怕,另一方面也是他本就不善言辭,說了這麼一句,居然找不到別的話了。

  不過這也足夠皇帝聽清了,嗤地一聲就笑了出來:“功臣,朕沒有看見,佞人是誰,朕倒是知道了。罷了,何必扯這些冠冕堂皇的話,於閣老,你就直說吧,想讓朕做什麼呢?”

  於閣老用眼角餘光瞥了一下沈數,見他挺了挺腰,似乎要往前跨出一步去,不由得心中暗暗冷笑,整肅了面容道:“皇上繼位十餘年,並無尺寸之功,國事多賴重臣,且時有失德之舉——”

  “你胡說!”被禁衛們逼回來的官員里,終於有人忍不住了,“誰說皇上沒有尺寸之功?今日獻捷,難道都是假的不成?如此大功,就是歷代先帝都不多見,這不是功是什麼?”

  此人乃是御史台的官員,平日裡於黨勢大,他也不怎麼說話,只是今日聽著於閣老顛倒黑白,若再按捺下去,實在是白讀了一肚子的聖賢書,故而把心一橫,跳了出來:“說皇上有失德之舉,哪裡失德了?倒是你們於家,素來把持朝政,那年山東殺良冒功,難道不是你們?”

  御史台這地方,錄用的都得是正直敢言之士,雖然說哪裡也少不了名不副實渾水摸魚的,也頗有些人在於黨的勢力之下不得不低頭,然而到底還是有忠直之士的,事到臨頭,那一腔熱血終於被逼了出來,有一個帶頭的,就有跟著跳出來的:“不錯!不但山東之事,就是福州城被倭寇侵襲之事,難道就不是於家所為?”

  “正是!於銳說是殉國,其實根本就是你於家將他滅了口!你們怕皇上查出真相,所以殺人滅口,棄卒保車!還厚顏無恥地說什麼殉國,出什麼喪,用什麼一品大員才能用的棺木!依我看,就該讓他曝屍示眾才對!”

  於閣老冷冷地聽著,直到聽見了曝屍二字,才揮了揮手,一名禁衛抽出腰刀,對著那御史就是一刀,頓時鮮血四濺,激起一片驚呼。

  這一刀砍得太突然也太利索,四周官員們不由自主地齊齊退開一步,有些人兩腿已經發軟,更有那膽小的甚至褲子都濕了。

  於閣老看都沒看地上漫開的鮮血,半垂著眼皮繼續道:“皇上失德,已不宜據此尊位,若下罪己詔,未免又有失皇上臉面。為今之計,只有陛下退位讓賢,方是兩全之策。”

  “退位讓賢?”皇帝揚起一邊眉毛,“朕退位不難,這賢卻讓給誰呢?”

  立刻就有人將目光投向了沈數。安郡王妃之死,許多人都心存疑慮,只是不敢去細究。然而此刻看見沈數站在這裡,誰還猜不到是怎麼回事呢?甚至就連剛才發話的御史,心裡也有些嘀咕——不管怎樣,君奪臣妻,的確不能算是什麼有德之舉了。

  可是,皇帝登基之後,除了這件事,也再沒有什麼大錯處了,而沈數即使有奪妻之恨,如今擁兵造反也是以下犯上,更不必說他是與於家合作……

  故而剛才最先發話的御史立刻道:“安郡王,這是謀逆!王爺可要想清楚了——定北侯一門數代忠良,莫非到了本朝竟要做謀逆之人嗎?”

  此刻有人橫屍在地,更有禁衛橫刀在旁,此御史竟還敢張嘴,連於閣老都多看了他一眼:“應御史好膽氣。”此人平常也沒覺得怎樣,想不到這時候竟然如此硬氣。

  皇帝輕輕嘆了口氣:“時危見臣節啊……”他將目光移向沈數:“安郡王,你怎麼說呢?”

  沈數還沒說話,於閣老先笑了:“定北侯數代忠貞,安郡王怎麼可能謀逆呢?”

  他這句話一說出來,一眾官員都有些發懵,沈數眉毛一揚:“於閣老這是什麼意思?”

  於閣老側退一步,幾個禁衛一擁而上,腰刀出鞘,將沈數團團圍在了中間。

  “於閣老!”沈數今日乃是來參加祭禮的,身上並未帶刀劍之類的武器,被幾名禁衛用刀對著,不由得變了臉色,“你是要出爾反爾!”

  於閣老微微一笑:“老臣只是要保全定北侯府與王爺的名聲罷了。”擁沈數上位?只怕過不了幾年又是一個皇帝,照樣會清算於家滿門。縱然不清算,於家也休想如從前一般尊榮,若是這樣,他死了都無顏去地下見於家祖先,更見不得那些為了於家而被犧牲掉的子弟。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