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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女士乾脆連頭都沒從廚房伸出來:“女大不中留,我是看開了……”

  陳先生吹鬍子瞪眼。

  這如膠似漆,形容的是人家夫妻;新婚燕爾,講的也起碼是辦了證的小倆口。他們倆這算怎麼回事?

  女兒夜不歸宿都成慣例了。

  “好好的黃花閨女,成天晚上不回家!”

  張女士搖頭嘆息:“她還黃花閨女,早就黃花菜了——指不定哪天你就當外公了。”

  陳先生張口結舌,抬抬眼鏡,對著窗台上的蘭花憂鬱了很久。

  這人,思想覺悟還真都不在一個水平線上。

  53、番外二:男人的職業(上) …

  錢是很重要的東西。

  有錢,就連吃冰棍也能一根塞嘴巴里咬,一根捏手裡化。

  幾張獸皮高價賣出去了,被阿籍寄予厚望的“文物們”反倒沒人稀罕——“這些哪的文物啊,仿得也不像,還沒個年份。造假也造的敬業一點好不好……”

  阿籍愣住,指著那兩支簪子:“那這個呢?”

  大剛灌了口可樂:“這個能出手,那邊也說是仿製。但又說工藝和那金屬成分不像仿的,問你們的意思。價錢也不大好看……”

  共翳搖頭:“不賣了。”

  阿籍也同意:“留著做傳家寶。”

  “……”

  意外之財,果然不是那麼好得的。

  再說說共翳的職業。

  汽修這行,利潤大、工資高,當學徒卻又窮又苦。他一個大字都不認識,也不是專門汽修學校畢業的,要學就得人家手把手的教。剛上手時,連什麼是活塞環、什麼叫大燈都分辨不來。

  幾個月下來,進步是有的,可惜沒理論基礎支持,上升空間幾乎就是零。

  劉燕幫著支招:“要不,去上個掃盲班?”

  大剛難得有機會鄙視自己媳婦:“現在哪還有掃盲班?那都几几年的稱呼……”

  阿籍也覺得難辦,工作不找好,結婚的事就定不下來。好容易才把欠父母朋友的錢還清,手上沒積蓄,總是少了點安全感。

  共翳坐一邊翻報紙,圖片一張張掃過去,看得快極了。

  “再不然,當保安也行嘛。我大哥這身手,絕對的一個頂八個。”

  劉燕也覺得可行,就是說起來不大好聽。

  阿籍沉思:“幹這個,不會有危險吧……”

  兩人同時唾棄她:“你當拍古惑仔電影啊!”

  共翳的第二次跳槽之路,就這樣開始了。

  保安一般都是當兵出身的,保安一般都能穿套制服,保安還經常拿個對講機在大廳或者停車場附近徘徊……綜合起來說,保安也是得面試,也是有條件要求的。

  畢竟是第一次不通過熟人競爭崗位。

  共翳面試的那天,阿籍請假陪著去,咋咋呼呼的,活脫脫一隻護雛的小母雞。負責招工的女經理先是問他有沒有退伍證,問完退伍證就又問工作經驗,一圈問下來,搖頭:“我們招聘啟事上寫了,起碼要初中學歷……”

  阿籍在邊上拼命使眼色,共翳乾巴巴的開口:“我很能打。”

  女經理一愣:“多能打?”

  共翳伸手拿起她桌子上的鋼筆,四下看了看,手高舉過頭頂,手腕施力,猛地擲向緊閉著的房門。

  奶白色的木頭門咚的一震,女經理也嚇了一跳。

  黑色的鋼筆半截都埋進門板里了,門板龜裂,油漆下的三夾板不尷不尬的露出來了。

  女經理看鬼一樣的看他——那是金筆!就算不是萬寶龍也不能這麼、這麼……暴力的糟蹋啊!

  阿籍也傻眼了。鋼筆是派克的,賠賠估計幾百塊,門板是三夾板做的,修修補補應該不會收太貴的吧?

  不過,這工作鐵定黃了

  女經理在一邊拿話筒撥號了,眉頭緊皺,不知道是打算叫保安還是叫領導。

  氣氛一陣壓抑。

  “……那個,你學過格鬥散打?”

  共翳想搖頭,一看阿籍顏色,點頭:“會一點。”

  “還會用弓箭?”

  共翳點頭:“會。”

  “你覺得一個保安的職責是什麼?”

  “……”

  阿籍心裡樂了,有戲!連忙使眼色,把眼白都快翻出來了,渾身都發she著暗號:昨天背了好久的,快背出來快背出來啊——

  “認真、負責,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分派的巡邏工作要認真對待,發現情況及時通報隊長。對顧客有禮貌,認真填寫值班記錄。制止不法分子破壞商場設施……”

  “下周來上班吧。”

  下周來上班吧!

  回家後回味起這句話,阿籍就樂的肩膀發抖。

  共翳把飯菜端上桌,問他:“晚上要回去?”

  阿籍“嗯”了一聲,回去啊,陳先生這幾天正鬧脾氣。

  “以後不住這裡了?”

  阿籍“咦”了一聲,點頭:“你單位那邊給安排宿舍,這房子也快到期了。和房東打個招呼,不續租就好了。”

  共翳點頭,低頭夾菜。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這態度瞅著還有點委屈。

  阿籍心裡不是滋味了,嚼了兩口飯,試探:“那要不,還是先留著吧?”

  共翳抬頭看她一眼,搖頭:“算了,省錢。”

  哦,對,省錢。

  俗話說的好,貧賤夫妻百事哀。

  阿籍進食速度慢下來了——錢真的很重要,可是,也不能為錢委屈自己不是?

  “你別理我媽,咱們只要攢夠錢買房子就好了。我膽子小,你又不會開,車子買了也是浪費……”

  共翳沉默了,一個男人,連自己的女人都養不了,成什麼事!

  第二天一早,他就找大剛他們取經去了。

  “男人嘛,敢闖就能賺大錢!”

  “做生意容易賺,只要有商機。”

  “炒股炒房也賺,不過這幾年形勢不好啊。”

  “……”

  歸納到後來,他們發現,沒文化可以,但文盲還真是步履維艱。

  看中文得帶小秘,看洋文得帶秘書,看合同得帶律師……這個,投資成本實在大了點。

  “大哥,還是得識字啊——”

  真要學現代漢語,還是得從最簡單的橫豎撇捺學起,最痛苦的莫過於漢語拼音。

  “A,不是不是,‘啊——’”

  共翳看著嘴巴張得大大,一臉認真的攤著本子坐在自己對面的阿籍,嘴角抽搐了兩下。

  “啊——”

  “啊?”

  “啊?”

  “啊~”

  “啊~”

  “啊!”

  “啊!”

  ……

  等到正式上班的那天,共翳已經對任何張著嘴巴說話的人類心理恐懼了。

  第一聲,第二聲,第三聲,第四聲。

  嘴巴張大,啊、啊、啊——

  嘴巴圓圓,哦、哦、哦——

  嘴巴扁扁,餓、餓、餓——

  “阿嚏!”

  共翳狠狠的打了個噴嚏,甩掉滿腦子的“啊啊啊”,在商場大廳走動起來。

  他個子夠高,身材也夠好,商場的保安制服做的也不算差,這麼往大廳一站,回頭率還是很高的。

  只是……共翳狠狠地瞪向第N個朝這邊看的小女生,眼睛下的疤痕猙獰凶煞,整個人的煞氣就出來了。

  小女生瞪大眼睛,明顯受到驚嚇了,轉身灰溜溜走了。

  當個保安還這麼大脾氣,毛病!

  外面秋陽高照,裡面冷氣嗖嗖。共翳還是有點不大適應空調,走動著繼續巡邏。快到換班的時候,門口騷動起來了。

  一群背著漁具,帶著太陽帽的老太太老頭子扶著個人衝進來,一邊走一邊還大喊“讓讓讓讓”。

  共翳快步走過去,沒想到的事,迎面撞見的竟然是陳先生那張慘兮兮的老臉。

  “伯、伯父?”

  那些老頭老太太也愣了一下住了,隨即七嘴八舌的開口:“你認識老陳?那最好最好!他中暑了,快快快,年輕人幫著扶一下。”

  這個天氣,中暑?

  共翳有點不大相信,但見老丈人癱的像根麵條似的,心裡又覺得不像是假的。

  中暑了啊——

  不知道為什麼,在看到他里三層外三層的衣服時,隱約還有點兒幸災樂禍。

  “年輕人力氣就是大!”

  “對、對,扶到那邊椅子上去。”

  “先脫衣服,脫衣服脫衣服!”

  頭髮都花白了的老人們氣勢如虹,擁著扶著人的共翳直衝休息區的長椅。

  服務台的小姐也站起來,共翳沖她擺手:“中暑,休息一下就好了。”

  休息區邊上就有空調通風口,共翳剛把人抬上長椅,幾個老頭就七手八腳的開始脫他上身衣服。

  老太太們則很自覺的轉身或者趕去一層的超市買酒精了。

  共翳瞅著他慘白的臉色,也有點擔心起來,彎曲食指在他脖子上颳了幾下,果然現出一道道紫紅色的痧痕。

  “啊呀,都黑了!要吃藿香正氣水。”

  “我包里還有人丹。”

  “老霍你給他刮刮痧……”

  大廳經理也趕過來了,正聽領頭的小老頭自我介紹:“我們是附近一中的老年教師,周末出去釣魚,那位是我們歷史組的陳老師,中暑了,借你們地方休息一下。”

  “這樣不行,還是要趕快通知醫院,萬一出了事情……”

  那邊已經有老頭推開共翳,大施神威的找了塊纏釣魚線的小木片在給陳先生刮痧了。

  肩膀鎖骨上面兩道,後脖子兩道,皮膚鬆弛的背上兩大條。

  開始刮出來全是青紫色一道道痧痕。有些地方刮破了皮,滲出一滴滴小血珠來。

  “哎喲——哎喲——”

  陳先生雖然神智迷糊,共翳他還是認得的。剛開始是不舒服忍不住,等到暑氣發出來,人舒服點了,老丈人的尊嚴就又擺出來了。

  痛他也不叫了,不舒服也不吭聲了。趴著姿勢彆扭的緣故,胃酸翻滾,眼睛一翻白,呼吸急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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