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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緊接著,震耳欲聾的轟隆聲從地底下噴薄而出,地板被震得嘩嘩作響。強烈的地震波衝擊著整座大樓,巴納德和葆拉雙雙站立不住,連忙俯下身子,死命地抱住座椅。

  玻璃窗的前方呈現出一片令人驚駭的景象。

  一團紅黑色的巨大火球在遠方徐徐升起,映現在巴納德勉強開始恢復的視野里。

  熊熊的烈焰在燃燒。火球的體積足有一座城市那般龐大。在它的映襯下,周圍的天空黯淡得如同黑夜。

  低沉的轟鳴聲持續不斷,幾乎要將地面扯裂。

  烈焰般的黃色暴風向海嘯一樣,以摧枯拉朽之勢席捲而來。它將無數的房屋像樹葉一樣吹到半空,將一棵棵大樹伐倒,在地面上激起滾滾的煙塵。

  很快,衝擊波推進到了前方的海面上。它劈波斬浪,一眨眼的工夫便躍過海面,衝到了島上。

  隨著刺耳的爆炸聲,眼前的所有玻璃全都炸裂了,碎片四處飛濺。

  葆拉驚叫著,蹲坐在地板上。巴納德亦是如此。玻璃碎片如同潮水一般從兩個人的頭頂傾瀉而下,接著便是姍姍來遲的驚天動地的爆炸聲。

  大地在震顫,仿佛地球被炸開了,轟隆的巨響震得大樓晃動不止,耳膜受到衝擊,頃刻間便什麼也聽不見了。

  這聲音代表了一個文明世界的行將終結。人類所表現出的極端不遜和無法寬恕的狂妄,無異於在上帝的裁決面前自取其辱,向老人家尋求使自身遭受永久毀滅的懲罰。

  核裂變對眼前的這座城市造成了毀滅性的破惡魔島幻想曲第四章南瓜王國壞。前方的大地上出現了一個小太陽,數以萬計的市民被它的熱量瞬間蒸發了,離它稍遠一些的人則被燒得焦黑。

  屬於神界的令人畏懼的力量在眼前肆虐。與此同時,它也昭示了葆拉和她的同伴們的努力化為了烏有。

  巴納德站了起來,再次向遠方的那座城市眺望。他感覺身體的某處在淌血,而實際上,他是在過了很長的時間之後,才意識到自己的身上真的流血了。

  就在剛才,令包括惡魔島的囚徒在內的民眾們一直憂心忡忡的事情終於發生了。遠方的街道變成了一片火海。

  核裂變形成的蘑菇雲無休無止地向上空升騰,似乎永遠不會停歇。看上去它在進入平流層之前,是不會停下來了。

  蘑菇雲的周圍出現了光暈,像是掛在暗淡的天空中的一塊綴著蕾絲花邊的帷幔,一塊從宇宙深處垂向大地的幕布。這是上帝的回答,還是它的諭旨?

  不計其數的白色小點像是掛在了這塊抖動的幕布上似的,漫天飛舞,閃耀著升向天空。這些白色的小點都是在剛才的那一瞬間被奪去的數以萬計的生命所發出的光。

  尾聲1我,約翰·西格拉姆,來到日本的長崎去拜訪位於大浦天主教堂附近的鯉川內科醫院時,時間已是新世紀伊始的二〇〇一年的九月。

  日思夜想的日本之行不巧趕上了九月份的連雨天,多少有些令人掃興。不過,坐在有軌電車裡,一邊聆聽拍打車頂的雨聲,一邊隔著窗玻璃悠然地眺望雨霧繚繞的長崎街景,倒也別有一番情趣。

  走出有軌電車的站台,撐起雨傘,沿著石鋪的坡道拾階而上,走不多遠便到了鯉川醫院。醫惡魔島幻想曲—— 尾聲院的門前栽植了松樹,往樹影里一站,可以俯瞰到長崎漂亮街景的一角。

  醫院是一所木結構的建築,刷著白漆。我推開帶有幾分歲月滄桑感的磨砂玻璃門,向諮詢台里的人說明了來意。不一會兒,從裡面走出一位年逾四十、一身白衣的醫生,用英語接待了我。

  我的來訪目的早就和院方商量妥了。

  留著一撇小鬍子的中年醫生為我指派了一名護士作為陪同。她將帶我去的地方是建在醫院後院的日式配樓。

  我穿上鞋,走出主樓,撐起傘,從醫院主樓的側面繞到後院。院子裡修建了小水池,令人賞心悅目。我們倆走在池邊的小徑上,其間,她用隻言片語的英文回答了我幾個問題。

  踏著碎石小徑走到庭院的盡頭,從這裡可以更好地俯瞰長崎的街景。它的大街小巷在細雨霏霏之中顯得格外的清爽,叫人無論如何也難以相信,這座城市曾經接受過綽號為“胖子”

  [1]

  的可怕的鈽彈的洗禮。

  我被引到配樓的玄關。我脫掉鞋子,換上給我遞過來的拖鞋,走上板間[2]

  。經過了一段擦拭得一塵不染的走廊,我被領進左手邊的一間舒適的會客室里。她將一把椅子指給我,隨後便退出去,步伐輕快地消失在走廊的深處。

  [1] “胖子(FAT MAN)”為美國於“二戰”期間使用的兩顆原子彈之一的代號,一九四五年八月九日投放於日本的長崎。該核彈是一顆以鈽為原料的鈽彈,彈長約三點三米,重約四點五噸,威力相當於兩萬噸TNT 當量。

  [2] 日式房屋中,進入玄關後,首先是供客人換鞋的稱為“土間”的小塊區域,一般鋪三合土或瓷磚等,然後是鋪木板的一個空間,比“土間”高出一個台階,在日文中的稱謂是“板間”。

  惡魔島幻想曲—— 尾聲會客室的牆面是用常見於日式茶室的那種淡黃色的牆土抹出來的,倘要說得日本味兒一些,我腳底下的應該叫榻榻米了,上面鋪著塊波斯地毯,地毯上擺放著罩了白布的沙發和茶几。房間的一角是壁龕,一隻插著南天竹的枝條和一些我所不知道名字的花的黑漆花瓶靜靜地擺在裡面。

  一張放大了許多倍的黑白相片被裝進相框,掛在左側的牆上。照片中,一名身著日式浴衣的白人男子坐在躺椅一樣的沙發里,他的身後站著一位同樣穿著浴衣的日本女人。男子在浴衣外面披了件褂子。兩個人都是一樣的清瘦,一樣的五官標緻。女子是個標準的瓜子臉美人兒,男子則顯得溫文爾雅。兩個人都在恬靜地笑著。

  坐在房間裡,外面的雨聲傳進耳朵,沙沙啦啦,無休無止。我往走廊那邊望了一眼,透過並排的一溜兒窗玻璃,可以看到剛才一路走過的庭院和庭院盡頭坡腳之下的長崎的街道。

  指給我坐的是一把單人椅,跟前是一張矮桌。

  左手邊放了一組雙人沙發,而矮桌的對面則留出了很大的一塊空地。我是被刻意安排在面向這一處空地的座位上的。

  其中的緣由很快便揭曉了。一位老人現身了,他坐在輪椅里,由護士推到了那個位置。每逢老人有訪客時,大概都是這樣的一種安排。

  “我是保爾·高木。歡迎你,遠道而來的客人。”

  老人用英語說著,顫顫巍巍地伸出一隻手來。

  我連忙站起來,屈身握住了他的手。

  護士說了句“我去倒茶”,便又退回走廊里。

  這句日本話我倒是能聽懂,可是我的日語水惡魔島幻想曲—— 尾聲平畢竟有限,僅能勉強應付幾句寒暄客套話而已。

  之所以我斗膽只身前來,不帶翻譯,是因為我知道,在這家醫院裡有一位會講英語的保爾·高木。

  “你請坐。旅途一定很勞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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