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

  ①見戈寶權:《郭沫若的著作在日本》,《文獻》1979年12月第1期。

  不幸的是,由於“四人幫”的迫害,致使不少老朋友過早地謝世。單是六、七月間,先後與世長辭的就有錢杏邨和何其芳。沫若硬撐著身子,懷著沉痛的心情,分別參加了他們的追悼會,而且堅持站著到底。六月二十八日那天悼念錢杏邨後,他還在歸途中口占一絕,寓莊於諧,熔喜怒於一爐:

  你是“臭老九”,我是“臭老九”。

  兩個“臭老九”,天長地又久。①

  --------

  ①《悼念英同志》,見四川人民出版社1978年9月版《東風第一枝》。

  可喜的是,而今“臭老九”終於翻了身,七月間召開的中共十屆三中全會,明確指出實現四個現代化必須起用賢才。在八月召開的中國共產黨第十一次全國代表大會上,沫若被推為大會主席團成員,並再一次當選為中央委員。新長征需要廣大知識分子作突擊手,嫌棄“臭老九”的時代已經過去,為此沫若又吟成五律一首,別有一種境界,其中云:

  莫嫌臭老九,糞土萬戶侯。

  承先還啟後,人物盡風流。①

  --------

  ①《歌頌十屆三中全會》之二,見《東風第一枝》。

  人物盡風流,首推郭沫若,重病在身,仍堅持寫作。“他的筆,始終與革命緊密相聯;他的心,和人民息息相通。”①儘管每作一首詩,都累得發一次燒或者幾天站不起來,可是他依然不肯休息。立群想強迫他停筆,他拉住她的手,深情繾綣,無限依戀地說:“捨不得,真是捨不得呀!”妻子最了解他的心理,他是捨不得離開自己的親人,捨不得離開火熱的鬥爭,因而更要抓緊生命的最後一刻,讓燃燒的生命發出剩餘的光和熱。每當同志們讚揚他在詩歌和歷史劇創作、歷史和古文字研究等方面所取得的傑出成就時,他總是不以為然地搖搖頭,然後微笑著說:“十個指頭按跳蚤,一個沒按到呵!”②象屈原手持長劍猛力向黑暗衝刺一樣,沫若也將他的筆化為長劍,用盡餘力直刺“四人幫”的要害。九月,他偶然得見一九六三年針對赫魯雪夫寫的一篇未發表的舊稿,竟然感到這簡直象剛剛寫出的新作一樣,正是自己現在心裡想要說的話,可以狠狠抨擊“四害”的倒行逆施。便作“附記”略加說明,一同交給了《人民日報》記者。文章很快發表了,千百萬人在傳誦:

  沒有比較,不見優劣。沒有鬥爭,不知進展。在這一點上,瓦釜雖然不自覺,可能它自以為是黃鐘或者超黃鐘,其實它只是在為黃鐘作義務宣傳。有瓦釜聒得震耳之後,人們一聽到黃鐘,是會更加歡欣鼓舞的。

  瓦釜喲,雷鳴吧!瓦釜師們喲,拼命地把你們的破壇破罐敲得粉碎吧!有一個適當的下處在等待著,那就是垃圾堆。

  --------

  ①《鄧小平副主席在郭沫若同志追悼會上致的悼詞》,1978年6月19日《人民日報》。

  ②沙汀:《回憶與悼念》,1978年6月26日《光明日報》。

  黃鐘鳴而八音克諧,這宏偉的交響樂要響徹天地,響徹八垓,響徹今日,響徹未來。宇宙要充滿著真理與正義的和諧。①

  --------

  ①《黃鐘與瓦釜》,1977年9月26日《人民日報》。

  幾天後,報社編輯部轉來了讀者的一大迭信,一致讚美這篇文章“感情熾烈,語言生動,比喻貼切,批駁醜惡,犀利尖銳,”後來報紙還摘要刊載了其中的一部分。①沫若看到了廣大人民群眾與自己的作品發生共鳴,好象給他那衰弱的軀體注入了強心劑。

  --------

  ①見《讀〈黃鐘與瓦釜〉》,1977年12月5日《人民日報》。

  他覺得自己好比安泰,又一次從大地母親身上吸取了力量,多麼想回到群眾中去。剛好去合肥出差的女兒庶英返回家門,她告訴他這次曾順便到母校中國科技大學去了幾次,科大的同志們十分懷念老校長。他有些激動,深沉地說:“我也想念他們啊!等我身體好起來,索性到安徽去住。”庶英連忙說:“安徽很熱,你身體受不了。”他卻不以為然地辯解道:“那麼多同志都在那裡住嘛。”①

  --------

  ①郭庶英、郭平英:《回憶父親》,《四川大學學報叢刊》1979年第2輯。

  真正相信群眾的人,當然不信“神”。沫若看了畫家關良的新作《醉打山門圖》之後,頗有感觸。過去他曾多次為關良題畫,久已不握毛筆的手現在又癢了,憋不住一揮為快,於這幅畫的右邊留下了他酣暢淋漓的墨跡:“神佛都是假,誰能相信它!打破山門後,提杖走天涯。見佛我就打,見神我就罵。罵倒十萬八千神和佛,打成一片稀泥巴……”①

  --------

  ①手跡見上海書畫出版社1984年9月版《關良回憶錄》。

  生活不斷啟示沫若,人就是要有一點魯智深的這種精神,不信“神”,不信“佛”,天不怕,地不怕,敢於提杖走天涯。由此他想到《人民文學》編輯部正在舉行的在京文學工作者座談會,自己不能應邀到會講話,便寫了一篇書面發言,希望大家“除惡務盡,不能心慈手軟”,必須徹底摧垮“文藝黑線專政”論一系列精神枷鎖,以迎接即將到來的波瀾壯闊的文藝運動新高潮。當他寫完這篇講稿,才發現已經是十二月三十一日,他慶幸自己總算沒有完全虛度一九七七年大好光

  五十九

  四害必須肅清飛雪迎春到

  三年肯定大治心潮逐浪高

  一九七八年歲首,人們從電視螢屏上看到了郭沫若書寫的這副春聯,都以為他的健康狀況一定有了好轉,許多老朋友無不為他高興。哪裡知道,二月九日他又住院了,從此再沒出院回家。自一九七四年二月遭受江青、張春橋直接迫害和摧殘以來,這已經是第十六次住院。

  據醫生診斷,這次發病是呼吸道感染,肺炎復發。由於持續低燒,白血球高達一萬六千,連進食都要用鼻飼,打針、查血的次數也特別多,沫若痛苦得很,但只要醫生說需要,他馬上同意照辦。對於治療方案,他從來不提任何意見,更不用說提什麼要求了。醫生、護士都尊敬、愛戴這位身染重病卻依然溫順、幽默、勤奮的老人。他臉上經常洋溢著和藹的微笑,有時精神好一些,就下床到沙發上坐坐,他詼諧地把這稱作“飄洋過海”。雖然病情重到如此地步,他仍不忘讀書、看報、寫日記,手腕過於顫抖時,他就口述,請秘書代筆。他儘可能地不麻煩醫護人員,身上的那件對襟藍絲棉襖因為穿著時間長,扣絆已經磨斷了,他也一聲不響,直到女兒平英來醫院探望,才叫她給縫好,沒有深色細線,就用白線塗上了藍墨水,他看著笑了,點點頭說了聲:“好。”

  他常抱憾不能親自出席一些重要會議。住院後不久中國社會科學院舉行座談會,批判“四人幫”炮製的“兩個估計”,本來他也應當參加的,可是由於日前摔了一跤,醫生一定要他臥床休息。他感到這個座談會非常及時也非常重要,“四人幫”把十七年的哲學社會科學工作說得漆黑一團,把廣大的哲學社會科學工作者都打成“資產階級知識分子”,今天再不徹底清算,就不能調動知識分子的積極性,就無法促進哲學社會科學的發展。有話就得說,這是自己的責任,於是請秘書一句一句記下,作為給座談會的書面發言。他鼓勵從事哲學社會科學工作的同志“應當勇於探索,不怕在探索中犯錯誤。有勇氣堅持真理,也有勇氣改正錯誤”。他再三強調:“在理論工作上一定要有勇氣。只有這樣,我們的哲學社會科學才能有生氣和興旺起來。”①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