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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裡漆黑寂靜,但車尾的那具棺材卻在不住地顫抖,棺材上有兩點小光,一黃一綠,似鬼火,似幽魂,微微跳動。馬明偉逃回到車上,鎖緊車門,按著狂跳的心口對馬明慧說:“車……車裡空的。不過說不定是公安的圈套,我們掉頭吧。我早就跟你說過了,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你看吧!”

  他剛要倒車,看著後視鏡的馬明慧卻驚呼一聲:車後二三十米處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排紙人紙馬,個個不自然地瞪圓了眼睛,帶著莫名的笑容,面孔上兩坨如火燒般的紅暈,在車燈下有說不出的詭異。馬明慧連手都發了抖。她原本不是一個膽小的女人,但深更半夜遇到這種情境,難免害怕。

  她強作鎮定地指揮:“別停,開過去。”

  這是個錯誤的決定。

  見馬明偉倒車,紙人紙馬迅速往兩邊跳開,他們後面還有一排石塊,吉普車立刻被卡住了底盤,進退兩難。馬明慧已經確定這是衝著著她來的,她抱緊手中的旅行袋,下定決心無論發生什麼情況都不下車。

  吉普車熄了火,一切都安靜了,馬明慧姐弟坐在車裡緊張地望著前方,風擋玻璃外是連綿的雨絲和無盡的黑暗。在此期間,橋洞底下那群穿白衣戴孝的傢伙偷偷摸摸打開靈車後門,又一個個魚貫而入。

  終於,馬明偉鼓起勇氣下車察看情況,準備推走石塊。夏修白熬不住寂寞,推開靈車門豪慡地問:“要幫忙嗎?”

  這大概是馬家姐弟最受驚嚇的時刻了。馬明偉連連摔了好幾個跟頭,馬明慧在吉普車裡放聲尖叫。

  “你你你是從從從從哪……哪裡冒出來的?”馬明偉失控地大喊。

  夏修白無辜地說:“哪裡冒出來?我們一直坐在車裡呀,剛才你來看我們的時候,我們還跟你打招呼哩。”

  說完他笑眯眯地揮揮手,那些同樣打扮的小子從他身後探出頭來,也揮揮手。

  “你……你你你們想幹什麼?!”

  夏修白說:“沒看見嗎?我們在送葬。”

  “胡說!誰……誰會半夜送葬!你們是人是鬼?!為什麼要攔著我們?!”

  “我們沒攔著你,是我們自己也被攔住了。”夏修白嘆氣說,“因為沒有買路寶貝。”

  他走到吉普車旁一邊砰砰敲著玻璃,一邊嚷嚷:“大姐,把你手上的寶貝給我們吧!”

  大叔不知道從哪裡躥出來,沾著唾沫、數著手上那刀黃紙說:“不白要,我們買。”

  馬明偉拼命地甩手不肯去接,大叔抓著紙錢一個勁兒往他口袋裡塞說別客氣,我們買,真的買。馬明偉嚇得幾乎要暈過去了。馬明慧比他冷靜,搖下車窗說:“你們是誰?不要裝神弄鬼了,你們有什麼目的?”

  沒人回答她,大叔突然湊近了馬明偉,緊盯著他的臉:“像,真像。”

  “像……像什麼?”馬明偉問。

  “……”大叔一時沒編得下去,光指著馬明偉說像,又對著車上那幫傢伙問:“像不像?”

  三四個人走過來把馬明偉圍在中間,不懷好意地上下打量。馬明偉已經是滿頭的冷汗,他想往吉普車上退,卻被兩個大塊頭學生擋住了去路。大叔拉了一把最近的小史,悄聲說:“各個擊破。往墳山。”

  小史立刻大喊:“太像了!快抓住!”喊完給馬明偉閃出一條往公墓方向的路。

  馬明偉被他一嗓子嚇得魂飛魄散,想也沒想就從缺口裡躥了出去,緊接著那幾個人就跟在後面追,別追邊咋呼:“快快!抓住了帶走!難得看到這麼像的!”

  馬明偉跑得飛快,沒多久就真被趕到墳山上去了,在墓碑之間逃竄,小史等人窮追不捨,大嗓門兒在夜空中傳出很遠。

  大叔jian笑一聲,轉過頭來繼續對付馬明慧。她已經無法再把車窗搖上了,就在小史他們胡鬧時,豹子砸爛了吉普車的車玻璃。

  夏修白攔住他說:“不文明啊,對方還是個女人。”

  豹子說:“這是給馬明偉一點兒教訓,誰讓他用公車走私文物。”

  縱然這樣,馬明慧依然端坐車中,眼睛緊緊地盯著他們,雙手始終不放開旅行袋。

  大叔說:“這倒是個人物,咱們都客氣點兒。”

  他對馬明慧說:“大姐,下來吧,就算你會開車你也走不了,下來我們好商量。”

  馬明慧沒有理會,而是從包里掏出一把手槍。這是把普通的五四式7.62毫米口徑的手槍,彈匣容量為八發,簡單而結實。

  大叔沒有猜錯,她的確有武器,如果剛才貿然明搶,說不定已經有人餵了子彈。

  所有人都退了一步,除了豹子,他不退反進,把頭探進車內。馬明慧尖叫:“別過來!”

  “槍給我。”豹子對馬明慧伸出手,“大姐,你一個女人家玩兒什麼槍。”

  夏明若大笑說:“她一個女人家還走私文物呢,膽兒比我們加起來都肥。大姐,走私文物是要槍斃的,你知不知道啊?”

  馬明慧板著臉說:“少囉唆,你們是誰?”

  她準備舉槍對峙,夏明若沒有給她這個機會,他突然將老黃扔進了車裡,老黃喵嗚號叫,撲在馬明慧的臉上四爪齊撓。豹子乘機一掌拍掉她手裡的槍,槍磕磕碰碰地滑進了坐椅底下。她還沒有放棄,推開老黃伸手去夠,老黃憤而反擊,一口咬住她的耳朵,大叔和豹子趁機拔開車門閂,將她拉下車。

  她是高大的女人,又來得蠻橫,下了車反而更厲害,口中髒話不斷,手腳並用,打得幾個人近不了身。那些個未婚小伙兒又都不好意思和她有身體觸碰,她也看清楚這一點,突然就開始脫衣服,脫得上身只剩一件胸罩。

  夏明若都要哭了:“大姐,不帶這樣的!”

  她手裡依然拎著裝文物的旅行袋,作勢又要脫褲子:“誰敢過來!誰過來就告誰強姦!”

  她從旅行袋裡掏出戰國銅鏡,高高舉著。

  “讓開!讓我走!”她命令,“不然我就把它摔了!”

  這下大家真退卻了,這幫人雖然立場不一樣,但都算是古物工作者,摔文物等於摔了他們的命。

  危急時刻,幸虧夏修白既不要臉也沒那麼在乎文物,攤開白布就朝馬明慧撲去。馬明慧尖叫,夏修白一把裹住她,豹子緊隨其後將她摁倒。

  “女人家玩兒什麼槍呢,連保險栓都不知道拉開。”豹子說。

  銅鏡噹啷一聲落地,骨碌骨碌地滾走,其餘人都帶著心碎至極的表情去追。夏明若先追到鏡子,捧在心口,大伙兒手忙腳亂地將電筒擰到最亮。

  “沒破!”

  “這裡磕掉一點兒。”

  “沒事兒,那是鏽……你哭什麼呀!”

  “我他媽的喜極而泣不行啊!”

  機關盒呢?正要找,突然聽到夏修白慘叫,大伙兒定睛一看,只見他耳朵邊上插著一根細針,黑燈瞎火也看不清是什麼樣子。夏修白頓時就覺得整個腦袋都麻了,夏明若大喊:“爸!”

  他爸急急說:“快幫我拔下來,別直接拿手拔……”

  他說到最後兩個字時,連舌頭也麻了。夏明若衝過去拔下針,把它攤在手上,只見那玩意兒不過二寸來長,通體烏黑。夏修白硬撐著看了一眼,便“咕咚”翻倒在馬路上,動彈不得。

  夏明若急壞了,拼命搖晃他,喊:“爸!爸爸!”

  馬明慧跳起來扯開白布,上身還是光溜溜的,右手托著再次合上的機關盒:“東西還給我!”

  大叔說:“大姐,求您快穿上衣服吧!古董再怎麼好也是死物,何必為它糟踐活人呢?再說了識時務者為俊傑,都到這個地步了你還糾纏個什麼?機會有的是,好東西也多的是,有緣分的就留下,沒緣分的就趁早鬆手,來日方長嘛。”

  馬明慧不聽,光喊著:“還我!還我!”又突然撲到最近的夏明若身上,和他扭打起來。夏明若哪經得起她這麼猛捶,光顧著喊救命了:“快把她拉開啊!哎喲喂!別撓我啊大姐!快!拉開!”

  那幫學生哪見過裸女打架,嚇都嚇傻了,別說拉了。亂糟糟間那機關盒落地,被大叔一把抄走,他想也沒想,便衝著馬明慧打開了盒蓋。

  馬明慧癱軟倒地。大叔摸著盒子嘖嘖感嘆:“好東西,好東西啊!”

  他吩咐豹子:“給她把衣服穿好,抬車上去。我算看出來了,這毒藥如今毒不死人,頂多讓人無法動彈。”

  夏明若鼻青臉腫地爬起來,接過機關盒,裝作要研究,轉身就把它和銅鏡一起放回旅行袋。趁著大叔和豹子處理馬明慧,他把旅行袋遞給自己跑得最快的同學:“我一去打岔,你就趕快跑,千萬別讓老東西和豹子搶走了。”

  同學點點頭,剛邁開腿,四周突然警笛大作,幾束雪亮的探照光“啪”地打向他們,高音喇叭里傳來喊話:“不許動!你們被包圍了!舉起手來!”

  公安?

  是誰報的警?

  這事兒好像以前有過一回?

  眾人蒙了,只有大叔在動。他看一眼夏修白,夏修白意識還清醒,唇語說:後會有期。大叔略一點頭,拉著豹子動如脫兔般跳進了橋下,緊接著聽到撲通撲通兩聲水響。

  警察們蜂擁上橋,對著大河乓乓乓連開數槍,奈何水裡連人影也見不著了。

  帶頭的警察氣急敗壞,命令:“全部銬起來!”

  另外有支小分隊前來說:“報告!公墓里還有四個人!”

  “去銬!”

  “是!”

  這種情況叫做一網打盡。

  十多輛偏三輪帶著馬達的轟鳴聲從道路兩邊合攏而來,警察叔叔們瀟灑地從摩托車上躍下,英姿颯慡。先是強迫他們抱著頭蹲成一排,接著帶頭的在他們面前來回踱步,半舊的膠鞋發出響亮的啪啪聲,探照燈打著,就跟電影裡接收俘虜似的。

  “怎麼回事?殯儀館報案說有人偷了他們的車,你們這伙偷車的怎麼回事?”

  邊上有個秘書模樣的提醒說:“好像跟文物走私有關係。王局你看,這個昏倒的女人叫馬明慧,是有名的文物販子,我們盯她一年多了。”

  “原來是想黑吃黑!”王局斷言,“哼!我告訴你們,你們這是撞在槍口上了!統統帶走!回局裡給我輪番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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