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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復木津大步趕過我。鈴子跑進大雄寶殿了。復木津將大雄寶殿的門扉整個打開。我超過復木津,山下與京極堂尾隨而來。更後面是常信與今川、仁秀。鈴子站住了。漆黑的瞳眸幽幽地綻放橙色的光芒。那是——火焰。慈行站在大雄寶殿中央。他的手裡拿著火炬,熾烈的橙色火光冶艷地染紅了美僧的臉龐。那張俊秀的臉就如同熱氣般搖曳不定。

  “慈行師父,你……”

  “住嘴,外道!可惡,竟然里外勾結,淨是阻撓貧僧,這、這座山是貧僧的!這座寺院是貧僧的!此為祖父長年的夙願啊!”

  “你受邪魔魅惑了嗎?這不是傳遞正法的禪僧應有的樣子!你根本沒有學到什麼禪,根本沒有修行。你只是學禪的話語,修禪的戒律罷了!你沒有應該傳得的心!沒有任何人的心傳達給你嗎?”

  “沒用的,京極!對這傢伙說什麼都講不通的!”復木津叫道。

  “沒錯!貧僧是空無一物之伽藍堂,那麼貧僧便是結界本身!結界既破,貧僧也只有消失一途。我豈能被區區外道所驅逐!同歸於盡吧!”

  慈行揮起火炬,一陣火風舞過之聲傳來。那道火焰轉瞬間便延燒到祭壇的布幕上。火焰地獄的業火一眨眼便吞噬了祭壇。

  猛烈搖晃的赤紅火光化做旋渦,照亮了大日如來。

  京極堂屏息。

  火焰剎那間直達天蓋。

  動彈不得。

  “喝!”仁秀喝道。

  慈行將火炬指向他。

  “轟”的一聲。

  “仁秀!可惡,你不聽貧僧的命令嗎?”

  火焰進裂。

  赤紅的火焰。蒼藍的火焰。熊熊燃燒的火焰。

  即使如此,鈴子依舊一身華服。

  朱緋的花紋。靛藍的花紋。紫紅的花紋。

  原本沒有色彩的禪寺,如今是斑斕艷麗。

  仁秀開口道:“大悟,吾於今大悟矣。”

  “仁秀師父,這……”

  “貧僧所嗣之法就此斷絕。常信師父!”

  “什、什麼?”

  “請引導哲童入正法,教導他活禪……”

  高齡百歲的老僧說完,撲向瘋狂的美僧,抓住他的手臂。

  慈行的衣服漲滿了風,風喚來了火焰。

  一聲轟然巨響,祭壇崩毀了。

  “阿鈴,去吧!”“糟糕,快離開!”山下把常信推出門外。擾木津扶著京極堂,將他拖離火焰。京極堂大聲叫喚:“鈴子小姐!回來!鈴子在熊熊火焰中……笑了。然後她對我說了:“哥哥,對不起。”一陣強烈的眩暈,我昏倒了。耳邊傳來歌聲。錯弄釋迦堂教示湧現千千萬佛陀千千萬佛陀……

  火勢整整花了兩天才完全撲滅。

  接獲通報的消防團試盡各種方法滅火,但不僅缺乏水源,再加上汽車無法駛近起火點附近,結果僅能勉強防止延燒,而明慧寺則完全燒毀了。

  由於消防團的努力,並未發展成嚴重的森林火災。據說滅火之後一看,恰好只有明慧寺的寺院範圍被燒掉了。亦即,只有結界裡面燃燒殆盡了。雖說是偶然,但仍然有這種不可思議之事。

  說到不可思議,火災後的現場發現的遺體不知為何竟然只有一具,據判應該是慈行。鈴子或許又自火場逃離,進入了別的結界,而仁秀老人——或許他打從一開始就不屬於這個世界。

  因為他連戶籍也沒有。

  這麼說來,復木津也斷言那座寺院沒有兇手。不過聽說復木津一開始進入明慧寺吋,既沒有看見仁秀老人,也沒有碰見哲童,但縱然遇見了——或許他還是會說一樣的話。我有這種感覺。

  其他僧侶全都進入仙石樓,安然無恙。據聞僧侶們仰望山林染成一片赤紅的情景,都預感結束的時候到了。

  哲童的傷幸好不是致命傷,他與鳥口被送往相同的醫院。此外,警方從他的姓氏杉山找到了他的親人。據說他的本名叫做杉山哲夫,親人都以為他早在地震中死亡,事隔三十年聽到他還活著的消息,大為驚奇。

  至於我,聽說我在大雄寶殿裡昏厥之後,差點被落下來的樑柱之類給壓住,在千鈞一髮之際被今川背出而獲救。當我清醒時,人躺在仙石樓的房間。雖然在意是誰把我背下山的,不過問了也不能。怎麼樣,所以作罷。

  待在現場的人幾乎都平安無事,但不知怎地,山下右後腦勺邊遭到灼傷。不過傷勢並不嚴重,頂多會禿上一塊罷了。

  石井警部充分發揮他擅長的動物性危機感應能力,作出最完善的善後處理。山下不知為何,並沒有萎靡不振,協助上司處理善後。

  因為必須接受警方偵訊,我們被留置在仙石樓里。

  僧侶們似乎將各自前往不同的禪林,可能是京極堂托築地的老師幫忙安排的,但那位先生或許是不管這種閒事的。不過,我就是這麼覺得。

  聽說加賀英生將與桑田常信共同前往桑田原本隸屬的寺院,而牧村托雄似乎決定要去松宮以前待的鎌倉的禪寺。只有圓覺丹一個人沒有去處,不過聽說他認為事到如今改宗未免太不乾脆,而且也無顏面對禪宗和真言宗,決定還俗了。就這樣,箱根山連續僧侶殺人事件結束了。

  雖然感覺極為漫長,但是看看日曆,我們來到箱根也不過一個星期而已。卻覺得經過好幾個月了。

  我完全停止思考,以勉強把持住自己。京極堂露出全世界最窮凶極惡的表情,好一陣子都不說話。而擾木津幾乎都在睡覺。我首次踏出庭院。不是為了欣賞院子,只是走出來看看。

  清爽無比。

  從底下仰望,大樹的感覺完全不同。

  松宮仁如和飯窪季世惠在庭院裡。

  松宮深深低下頭來。“關口老師,承蒙你關照了。”

  “我什麼也沒有做,對吧,飯窪小姐?”

  “不。”飯窪笑了。

  “松宮,你會被問罪嗎?”

  “不知道,不過似乎不會被逮捕。那已經是過去的事了,山下警部補好像也在為我確認許多細節。”

  “這樣啊,那你今後有什麼打算?”

  “是的,貧僧已經向鎌倉的本山聯絡,將在這裡的末寺重頭開始修行。貧僧必須為鈴子憑弔祈福,同時也想接手小坂師父在環境保護團體的工作。”

  “鈴子小姐她……”

  ——還在某個地方……

  “是的。就像中禪寺先生那個時候說的,如果貧僧振作一點,鈴子就不會那樣了,結果貧僧又重蹈了十三年前的覆轍。只是,事到如今再為此懊惱也無濟於事。所幸沒有發現遺體,貧僧在內心一隅冀望著鈴子依然活著。如果她還活著,貧僧打算好好地以兄長的身份去迎接她。”

  “以兄長的身份?”

  “是的,貧僧總有一種——她不是妹妹的感覺,但她確實是貧僧的妹妹。這麼一想,貧僧甚至感到不可思議,納悶自己究竟在害怕些什麼。被中禪寺先生一打,貧僧清醒了。貧僧可能是一直注視著內心扭曲的部分吧,沒有什麼過錯是無法改正的,重要的是今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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