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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他似乎發現了什麼特別的東西,小心翼翼地遞給了梯子底下的我。

  這本舊書的封面上全是塵土,我輕輕地吹了吹,於力緩緩爬下梯子說:“我猜這本書已經很多年都沒人動過了吧,書名很奇怪,叫《瑪格麗特與拉莫爾》。”

  我當然看不懂書的內容,就交給於力請他翻翻,他隨手翻了幾頁說:“可惜是小說,並不是嚴謹的歷史著作。”

  隨後他又看了看後面的版權頁,出版時間是1925年,看來也是老古董了。

  我從他手裡接過來翻了翻,忽然摸到最後一頁有張硬卡,原來封底後插著一張借書卡。我把這張泛黃了的卡片抽出來,上面似乎只有一行借閱者的名字,簽名顯得非常工整——“LinTantsing”。

  輕輕地念了一遍,感覺有三個清楚的音節,應該是中國人的名字吧?

  LinTantsing

  瞬間,我的腦子裡想到了那個姓名——林丹青。

  對!“LinTantsing”就是林丹青的西文名字。

  林丹青——現在使用的漢語拼音是“LinDanqing”,但在幾十年以前人們使用的是舊的拼音,就像現在香港人使用的拼音那樣。

  “你怎麼了?”於力不解地問我。

  我深吸了一口氣,指著借書卡上“LinTantsing”的名字說:“也許,他就是我要尋找的人。”

  我又看了看借書卡上的時間,這本書總共只被借過一次,是1935年2月14日借,1935年2月20日還的。

  於力點了點頭:“嗯,也就是說,從1935年2月14日至20日之間,這本書被一個叫林丹青的中國人借過。”

  “當年林丹青一定是在伏爾泰大學讀書的!”

  這個關鍵問題終於解開了,我興奮地說:“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我們能在伏爾泰大學查到林丹青的學籍嗎?”

  “可以去學校檔案室查。”

  於是,我們急匆匆地跑出了圖書館,來到了伏爾泰大學的檔案室。

  我們很快就查到了上世紀三十年代的外國留學生的學籍卡,按照姓名的字母順序排列,於力在“L”一欄里發現了“LinTantsing”的名字,下面果然有中文簽名,是一組漂亮的楷體字——林丹青。

  字如其人,果然是學畫畫的料,學籍卡上還貼著張黑白照片,一個英俊的中國青年在照片裡微笑著。

  學籍卡記錄的就學時間是1932年9月至1936年8月,總共是四年的時間,但其他記錄就沒有了。

  我輕輕嘆了口氣:“僅僅知道這些是不夠的。”

  於力把我拉出了檔案室,冷冷地問道:“你告訴我,為什麼要問這個人?他和羊皮書究竟有沒有關係?”

  在伏爾泰大學的操場上,來回走動著各種膚色的學生,我仰起頭猶豫了半晌,終於說:“是的,我承認這個林丹青可能與羊皮書有著莫大的關係。”

  2005年4月15日·上海

  上海的春雨依然綿綿,淅淅瀝瀝地敲打著窗沿,如同清晨河岸的cháo汐。

  林海恍惚著睜開眼睛,只感到渾身一陣酸痛,他掙扎著直起身子,發覺自己正躺在小床上,裹著一條薄薄的被子,身上穿得很少。

  晨曦透過被雨水沖刷的窗玻璃照she進來,使他的身體一覽無遺,好像一隻被去了殼的河蚌。心跳驟然加快了,他像彈簧一樣從床上跳了起來,回想著昨晚發生的一切——

  他記得昨晚瑪格麗特蜷縮在床上,他自己是在椅子上過了一夜的,怎麼早上醒來就會變成這樣?

  瑪格麗特又到哪兒去了?

  他趕緊穿好了衣服,衝出房門大聲叫喚著:“Marguerite!”

  二樓走廊里的光線充滿了曖昧的氣氛,讓林海感到一陣頭暈。突然,衛生間的門打開了,瑪格麗特穿著睡衣走了出來。

  林海再也顧不得什麼了,立刻抱住了瑪格麗特,在她耳邊忘情地說:“你到哪裡去了?”

  “我只是去洗把臉。”

  “昨晚發生了什麼?我怎麼會躺在床上的?”

  瑪格麗特低下了頭,臉頰上略帶著紅暈,幽幽地說:“你說發生了什麼?”

  這句話刺激了林海的心,讓他剎那間又驚又怕,他知道關於瑪格麗特的那些傳說,難道……

  不,這不行,她是四百年前的人,怎麼可以和現代人發生這種事情?

  “你怎麼了,不喜歡我嗎?”

  瑪格麗特直勾勾地盯著他的眼睛,讓他感到天旋地轉起來。林海跌跌撞撞地回到房裡,窗外的雨水不斷打在玻璃上,發出細細的聲音,他默默地對自己說:“就當一切都沒發生過吧。”

  忽然,一隻溫柔的手搭上了他的肩膀,但被他粗暴地甩開了,他大聲地說:“我不是你的拉莫爾!”

  但林海立刻又抓住了她,輕聲說:“對不起,是我太衝動了。”

  瑪格麗特低下頭,沉默了許久才說:“我們快點走吧,不要在一個地方待太久,否則諾查丹瑪斯會聞到我們的氣味的。”

  “我們的氣味?”

  林海點點頭,也許能活過昨晚已經是他的幸運了。匆匆洗漱完畢之後,他拉著瑪格麗特跑下樓,父親已經給他們準備好了早飯。他用最快的時間吃完早飯,然後對父親說:“對不起,爸爸,我必須要離開這裡了。”

  父親似乎第一次理解了他,無奈地點點頭:“去吧,遇到什麼困難,隨時找我。”

  林海輕輕抱了父親一下,然後帶上兩把傘,和瑪格麗特一起離開了這裡。

  雨中的田野充滿著泥土的濕氣,他們都閉上眼睛深呼吸了幾口,瑪格麗特目光迷離地說:“聞到這種氣味,就好像回到了巴黎城外的皇家莊園。”

  “那是你和拉莫爾幽會的地方吧?”

  瑪格麗特像是被電擊了一下,便不再說話了,兩人間的氣氛又緊張了起來。

  林海沉默了一會兒說:“對不起,我們快點走吧。”

  “去哪裡呢?”

  “當然是銀行——去開我爺爺的保險箱!”

  他拍了拍自己的書包,那本夾著保險箱憑證的《紅與黑》就在包里。

  撐著傘來到公路上,他們坐上了一輛回市區的公車。中間又換了兩次車,直到上午十點,才找到了憑證上的那家銀行。

  就是這裡了!

  林海拉著瑪格麗特的手,小心翼翼地踏入銀行大門,裡面果然有保險箱室,需要交驗憑證才能進入。

  雖然爺爺留下來的憑證是十年前辦的,但至今依然有效。走進狹小的保險箱室,林海忽然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就像來到西洋美術館陳列《瑪格麗特》油畫的密室。

  按照憑證上的編號,他們很快就找到了那個保險箱,在一排排骨灰盒似的抽屜最底下,號碼是“091313”。

  保險箱外面有個按密碼的小窗口,必須有密碼才能打開箱子,但林海在憑證上找不到任何密碼。

  這怎麼辦?林海撓了撓頭,爺爺當年辦理了這個保險箱,必定知道或設定了密碼,可為什麼沒有把密碼留下來呢?

  難道是爺爺的病太突然,還來不及把密碼告訴父親,就先一步去世了?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保險箱裡的秘密就和爺爺一同走進墳墓了。

  瑪格麗特自然從沒到過這種地方,她也不太明白密碼的意思,只能怔怔地看著林海。狹窄的保險箱室令人窒息,如果他們兩個人待的時間太長,外面的銀行保安肯定會特別留意的。

  不行,必須快點解開密碼。

  林海忽然想起了那本法文版的《紅與黑》,趕緊把它從書包里拿出來,在夾著保險箱憑證的那一頁上,他早已經折過一個角,所以很快就找到了這一頁。

  這一頁正是下卷的第十章《瑪格麗特王后》,文字內容是1574年德·拉莫爾被斬首,瑪格麗特王后抱著他的頭顱去下葬。在這頁左面的第一行,寫著這樣一個日期——1574年4月30日。

  這正是當年德·拉莫爾被斬首的日子!

  林海又看了看上下文,這段話是一位院士說給於連聽的,譯成中文就是:“您果真不知道1574年4月30日發生了什麼事嗎?”

  這也是整部《紅與黑》中與瑪格麗特最相關的部分,爺爺為何要把保險箱憑證夾在這一頁里呢?難道這一頁里的文字里有某種特殊的含義嗎?

  林海忽然想到了某一本書,那本書里同樣也有破解保險箱密碼的情節。對啊,也許爺爺確實留下了保險箱的密碼,而密碼就藏在夾著保險箱憑證的這頁書里!他又仔仔細細地讀了這一頁,最顯眼的數字還是第一行的“1574年4月30日”。

  如果去掉年月日,按照現在中國人的順序讀的話就是“15740430”。

  難道這個數字就是密碼?

  林海實在難以確定,他低著頭踱了幾步,萬一密碼不對怎麼辦?如果連輸三次不對,保安一定會扣留他們的,要不要冒險呢?

  可是,如果這個重要的日期不是密碼的話,爺爺又為什麼要把憑證夾在這一頁里呢?他又看了看表,秒針一點一點地走動著,快來不及了。

  這時瑪格麗特焦急地催促了他一句:“怎麼樣了?諾查丹瑪斯可能就要找到我們了。”

  不能再乾等下去了,恐怕不要等諾查丹瑪斯,銀行保安就要來找他們了。反正這也是爺爺留下來的東西,林海作為孫子當然有權利打開看看。

  是賭一把的時候了。

  林海緩緩地半蹲下來,屏住了呼吸,顫抖著按下了密碼——

  15740430

  機器停頓了大約兩秒鐘,顯示屏上突然出現了“PASS”字樣,然後便聽到保險箱門“喀噠”一聲。

  芝麻開門!

  林海和瑪格麗特顫抖著盯著保險箱門宛如古老墓室的大門一樣緩緩打開了。

  然而,讓他們出乎意料的是,藏在保險箱裡的既不是鈔票,也不是古董,而是一封信。

  一封信?林海還有些懷疑自己的眼睛,他小心翼翼地把手伸進了保險箱,確實再也沒有其他物件了,偌大的保險箱裡只有這麼一封信。

  信封是一張黃色的牛皮紙,上面寫著一行爺爺的字跡:“吾孫林海親啟”。

  瞬間,林海的心像是被什麼扎了一下,記憶中爺爺的臉龐一下子清晰了起來,鼻尖仿佛又聞到了那股舊顏料的氣味。

  果然是爺爺寫給他的信,林海把頭深埋進了雙膝間,胸中充斥著淡淡的哀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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