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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年夏天發生的騷動中令人吃驚的一點是,”一些工人被另一些工人絞死了“。這類事情原本不該發生。除了家庭關係之外,人類之間的同情心可以算是人與人之間最牢固的紐帶了,它應該把一切民族、一切語言和血統的勞動人民聯繫起來。當然,這也不該導致對財產的敵意,以及對業主的敵對。財產乃是勞動的果實,它是極其可貴的,是世界上一種具有積極意義的東西。一些人富有意味著另一些人也可以富有,因此,財富是一種對勤奮和實幹的鼓勵。那些無家可歸的人沒有理由去搗毀別人的房舍,相反,他們應當辛勤工作,最後自己也蓋起房子,並同時為其他人做出榜樣。他們所蓋起的房子可以向別人證明,只要他們辛勤勞作,也能有安身之所,為自己擋風遮雨,免遭風雨的侵襲。”

  這裡林肯的表達藝術發揮得淋漓盡致,仿佛這裡說話的並非是他的人,而是他那堅定的思想一樣。從未有人如此簡明扼要地,如此順暢地解釋過這個複雜的問題。

  而且,即便在六十年之後,在一系列唇槍舌戰之後,它聽起來仍舊如第一日一般清新易懂,實屬不易。其原因在於,他並不是以一個思想家或是政治家的身份,居高臨下向工人們灌輸自己的意見,而是以一個有政治頭腦,有思想見地的山野民夫和老百姓的姿態講這番話的。歷經滄桑的他,從未失去過自己的淳樸本色。  十、在葛底斯堡的演說

  至於他個人的私生活是早已結束了的。緊張的工作、內部的敵對,外界的打擊以及父輩事業的激勵和他個人努力所受到的威脅早已經把他的生活填得滿滿的:這樣的日子已經有三四年了,他幾乎從未有過喘息的機會。這個高大的伐木人身體虛弱,心力交瘁;閱兵時傳染的天花讓他在病床上躺了好幾天,而且自那以後,他常說自己雙腿發冷。但儘管如此,他卻一直堅守崗位。即便是憂心忡忡的通宵達旦之後,他第二天早上也從沒在維爾斯來上班時躺在沙發上休息一會兒,或是由於疲倦而推掉過拜訪。“我不知道,什麼是安靜,我想,它可能對身體有好處。不過,我之所以疲憊,其根源潛藏在我的內心深處,那是無法觸及的。”

  生活的緊張沒有隨時間的推移而減輕,反而與日俱增了:前線捷報頻傳時,他會被內部黨派的攻擊團團圍住;內部局面剛剛緩和一點兒,徵兵又接連受阻。即便有那麼一會兒的風平浪靜,他喘息未定,就會被部長們或是司令官們之間的句心斗角、相互猜忌搞得心煩意亂。此外,因為傷兵們總在華盛頓這裡進進出出,白宮附近的一座小山上就到處都是野戰醫院和傷員帳篷,擔架在外出辦事的總統面前悄沒聲兒地川流不息,所以,他每天都能感覺得到戰爭帶來的苦難。

  他很願意騎馬,騎術也頗精,只是騎得太猛,累壞了不少馬匹。在斯坦頓的屢次建議下,他終於同意讓一隊護兵來保護自己和自己的馬匹了。可是,這年夏天,戰場上時常形勢危急,林肯常會在夜晚被某封電報從睡夢中喚醒,這時,他就總是一骨碌爬起來,一個箭步衝出士兵療養院,跨上馬獨自一個人到國防部去。如果有人想要刺殺他,這時候下手是再容易不過的了。

  八月里的一個夜晚,將近十一點鐘時,士兵療養院的衛兵突然聽到“砰!”的一聲槍響,緊接著便是一陣馬蹄急促的嗒嗒聲,大約三分鐘以後,林肯一個人飛馬奔了回來。那天,他回來得太晚了,頭上的帽子也不見了蹤影。他飛身下馬,沖那個過來幫忙的士兵說:“它差點脫疆!我還沒來得及拉韁繩,它就受驚了!”當那個士兵問他帽子哪去了時,他說:“剛才有人在山腳下開了一槍,馬受驚了,帽子一定就是丟在那兒。”於是,那個士兵和一個下士衝著槍響的方向一路尋去,找到了那頂帽子。然而,他們卻吃驚地發現,那頂帽子已經被一顆子彈打穿了。翌日清晨,他們把帽子還給林肯時,林肯哺哺自語了幾句,最後叮囑他們,不要讓別人知道這件事。不過從此以後,林肯再也沒有獨自騎馬出去過。

  他時常先是在白宮裡讀讀寫寫熬到凌晨,而後心情沉重地騎馬出去。他這種性格的人不會為勝利而沾沾自喜,自然也不會對敵人恨之人骨,所以這場內戰給他造成的壓力比一般人都大,畢竟,他們的敵人就是他們的同胞呀!早在去年的一次演講中,林肯就曾說過:“這場內戰給每個家庭帶來的悲傷和痛苦,會使天地都為之動容。”

  不過,恰恰是他獨來獨往的性格和天生的憂鬱使他在內心深處抵制著眾人的悲傷情緒。迄今為止,他一直習慣於在這世界上我行我素,自己的傷口自己來撫平,既然他自己就是其行為尺度的話,那麼除此之外,他又能怎麼做呢?“我將盡我所能來處理這件事,我將堅持不懈,直至我生命的終結。如果結果證明我是對的,那麼現在人們對我的污衊將沒有任何意義,倘若是結果證明我是錯的,那麼即便有十個天使發誓證明我的清白,也無濟於事。”當著一個部下的面,他直言不諱地說了這番話,是那樣的平靜,就仿佛是在自言自語一樣。

  密蘇里來了一個激進的代表團,威脅說,如果林肯不解散軍團,那他們就發動起義。當林肯斷然拒絕了這一無理要求時,一個代表竟然口出狂言說:如果要發生什麼事,首先就從林肯身上開始。對此林肯該怎麼做呢?是對他們怒目而視,轟他們出門嗎?不行。當時的記錄告訴我們,當代表們口若懸河時,林肯站在他們面前,兩行熱淚滾滾而下。突然間,他開口道:“看來,只要我同意你們的意見,你們還是願意以朋友的身份來見我的,我所說的‘朋友’指的是那些支持我的措施和政府政策的人,否則便不是……我清楚,一些人,可能就是你們中的幾個——在這裡我不想指名道姓一一會在公眾演說里說我是‘專制的暴君’,理由是,我想在全國範圍內實現我個人的願望。其實,我絲毫也不想成為暴君,而且起碼我希望,在我自己的眼晴里,我不是!”後來,在代表團里,他發現了幾個熟人,於是臨走時,他把他們留下寒暄。其他代表們在跨出大門準備離開時,聽到了林肯在房間裡爽朗的笑聲。是的,他的情緒就是這樣易變,如果他想要承受住那麼大的壓力的話,他只能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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