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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亮的時候,清兵攻入桂林城。投降清軍的定南王孔有德直衝帥府,看抓住了瞿式耜,非常高興。他不認得張同敞,就問此人是誰。結果張同敞開口一篇長篇大論,把孔有德賣祖求榮罵得狗血噴頭。孔有德惱羞成怒,當時命人打斷了張同敞的雙臂,並挖掉了張同敞的一隻眼睛。可張同敞依然怒罵不止,當孔有德知道這就是張居正那位有名的曾孫後,也不敢下手了。他把瞿式耜和張同敞下在大牢里,想把他們勸降,這兩個人若是能降,下面的仗就不用打了。

  可惜他算盤雖然打得好,但根本就是找錯了人。這兩人要是肯降,還會在風雨之夜獨守一座空城嗎?

  張同敞和瞿式耜被關在獄中,兩個人的牢房只隔一堵牆,兩個人就彼此談笑吟詩,互相鼓勵。張同敞的《自訣詩》序里說:“被刑一月,兩臂俱折。忽於此日,右手微動,左臂不可伸矣。歷三日,書得三詩,右臂復痛不可忍;此其為絕筆乎?”

  那意思是說,在被關押的一個月里,因為受刑,兩臂都折斷了。有一天忽然右手可以微微動彈,但左手一點都不可以動,就憑著這只可以微微動彈的右手,他寫了三首詩。因為右手只是能微微動彈,他這三首詩整整寫了三天。等到寫完這三首詩,右手再也不能動了,同敞知道,這大概就是自己的絕筆作了。

  我們來看其中的一首說:

  “彌月悲歌待此時,成仁取義有天知!衣冠不改生前制,名姓空留死後詩。破碎山河休葬骨,顛連君父未舒眉。魂兮懶指歸鄉路,直往諸陵拜舊碑。”

  這詩是說自己要殺身成仁,捨身取義了,而自己生是大明的人,死是大明的鬼,如今山河破碎,國破家亡,也無所謂什麼死後安葬,入土為安,就算是我的魂魄,在我死後也不會只想著回到家鄉去,而是要像我的祖先張居正一樣,到我大明的歷代皇陵那裡去拜謁。以此來告訴世人,大明雖亡,但張居正的子孫自有代代忠骨,浩氣長存!

  孔有德讀了張同敞和瞿式耜的詩,知道勸降根本沒有希望,又怕夜長夢多,所以決定殺掉二人。

  行刑的那天,據說張同敞堅決不肯跪著受刑,他就站著那看著劊子手,臉上沒有絲毫的懼色。據說他的頭被砍掉之後,他的身子卻屹立不倒,劊子手上前推推,可他的身軀卻還是屹立不倒。當時,孔有德和在場的清兵都嚇壞了,大家不由自主地給張同敞血淋淋的身體跪下來,“砰、砰、砰”磕了幾十個響頭,那屍體才砰然倒地。

  逃到南寧的永曆帝聽說了這件事後,悲痛異常,他下令朝廷上下拜祭瞿、張二人。尤其對於張同敞,永曆帝念其臨終時還沒有子嗣,特地贈封其為江陵伯。據說有一段時間,他每天拿著張同敞和瞿式耜的絕命詩翻來覆去地讀,邊讀邊流著淚說:“國無江陵!國無江陵!”

  我們知道,明人會以出生地來稱呼一個人,但某個地名特指某位名人之後,這個地名一般不再專指其他人,這在古籍的寫作中也算是種潛規則的筆法。在明代,能稱張江陵的只有張居正,而此時永曆封張同敞為江陵伯,還哀嘆“國無江陵”,那到底是單指的張同敞還是也兼指張居正呢?

  我想,答案不言自明,這個“江陵伯”和這句“國無江陵”實在包含著明人一語雙關的哀嘆,那就是這位民族英雄張同敞身上流淌的不正是那位治國能臣張居正的血液嗎?

  張同敞和他的祖先張居正,本來都應該是國家依賴的棟樑,可這樣的人太少了。平常的時候,沒有危難的時候,這樣的人,你會覺得有沒有無所謂;可國破山河碎的時候,面對江河日下的時局,面對碌碌無為的當政者,誰不會由衷地思念這樣的人呢?

  這就叫家貧才思賢妻、國難才思良相啊!

  人們正是在張同敞的身上看到了當年張居正有能力、有毅力振興大明王朝的那段輝煌。

  可惜,張居正畢竟只有一個,自這位大明王朝不世出的奇才離開人世之後,再也沒有人能續寫他的輝煌了。張同敞作為張居正的後人,雖然他也有能力,也有毅力,只是他再也沒有張居正的那個時代和機遇了。

  當然,他身上依然流著他曾祖父的血,他依然有張居正那樣唯國家利益至上的立場,他依然有張居正那樣面對重重危難“雖千萬人而吾往矣”的勇氣和決心,他也依然有張居正那樣“知我罪我,在所不計”的堅持與氣概。

  有這些,一個王朝才有希望;有這些,一個民族才有希望。

  這大概就是張居正留在“天壤間”的那段“精誠”、那種精神的內涵所在。

  所以,在張同敞、瞿式耜死後,先是人們自發地為他倆安葬,後來清政府也被這二人視死如歸的氣概所震撼,康熙年間曾下令表彰二人寧死不屈的氣節。到了道光20年,也就是1840年鴉片戰爭之前,江河日下的大清王朝也面臨著國難當頭的惡運了,這時候他們也想起張同敞和張居正這樣的人來了。廣西巡撫親自在張同敞和瞿式耜的殉難處為二人立了一塊兩米高的巨大石碑,題名叫“常熟瞿忠宣、江陵張忠烈二公成仁處”碑,不僅表彰他們的氣節,也希望能冀此喚醒人們保家衛國的決心與勇氣。

  民族的期望

  1963年,在廣西出席歷史學會議的郭沫若先生專程到瞿、張二人的墓前來拜謁這兩位英雄。他分別寫了兩首詩來讚頌瞿、張二人。他的《贊張同敞》詩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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